冯三媳妇得意洋洋,等大家笑够了才接着往下说:
吴有田给儿子办满月酒那天,尤家人带着满月礼上门来了。
好家伙,一家子老老少少来了二十几号人,占了足足三个桌字。没办法,尤氏她爹尤老三光儿子就有五六个,儿子儿媳加上孙子孙女,这还是没有全都来呢。
闫家塘人看尤氏娘家老老少少三桌人,不由纷纷看向尤家带来的满月礼。
结果这一看,哪个不是捂嘴偷笑?尤家人带来的满月礼只有两个粗布尺头,再没有别的。
就这尤老三还坐在院子里,扬言他们带来的满月礼是给自家闺女和外孙子的,就怕有心黑的老虔婆看上,抢过去偏给了别的儿媳妇。
吴老太太气得当场蹦起来跟尤家人对骂,可尤家人心齐,一窝蜂站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直骂的吴老太太差点当场晕倒。
还是村里主事的几个人看不下去,好说歹说让双方消停下来,总算体体面面办完了满月酒。
谁知尤家人临走的时候,尤氏从屋里出来,自作主张叫她几个娘家兄弟一人扛了一麻袋粮食回去,还抹着眼泪声称娘家日子艰难吃不饱饭,她这个做闺女的不帮衬谁能帮衬?总不能看着娘家侄子侄女们饿死。
婆家本就是做粮食买卖的,舍出几袋粮食救济亲戚,应该应分的,不能小气。
就这还不算,尤家几个妯里钻进厨房,把吃席剩下的饭菜能带走的全都打包带走,吴家婆媳拍着双腿坐在地上哭嚎也没人理会,闫家唐人看了个目瞪口呆。
从那天起,尤家人十天半个月就会上门一回,扬言吴家老太喜欢磋磨媳妇,他们不放心来给自家姑娘撑腰的。而且每次都是空着手来,走的时候必定带着从吴家搜刮的东西,就连后院养的鸡都逮了好几只回去。
如今的闫家塘人谁不知道吴家摊上了这么一门甩不掉的烂亲戚,都在看热闹之余暗暗讥讽吴家人活该,放着姚麦穗那么贤惠的媳妇不知道珍惜,愣是取回了一个搅家精。
冯三媳妇说完,屋子里的妇人们笑成一团,果儿也带着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走出了屋子,到了姚麦穗屋子里,果儿一屁股做到炕沿,小拳头砸着炕沿发出无声狂笑,直笑得肚子发疼。
麦穗进来的时候果儿刚刚笑完,麦穗没好气地嗔了侄女一眼:「笑够了回家吃饭去。」
果儿扑哧一声又乐起来,惹得麦穗坐过来跟她一起发笑。
晚上等全家人回来,包括老两口都已经听说了吴家那边发生的事,陶氏解气地啐了一口:
「该!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叫他们欺负我闺女,活该遭报应!」
何氏跟刘氏两个也坐在婆婆旁边,跟着说一些解气的话,婆媳三个一边说一边骂,陶氏的心情更加舒畅。
等说够了,陶氏对两个儿媳道:「要不,你们两个还是托人再把那边的情况打听详细一些,看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
陶氏有些担心冯三媳妇夸大其词,如果是真的她更想打听得详尽一些。
何氏跟刘氏两个自然知晓婆婆的心思,她们俩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便答应说让陶氏放心。
白巧儿在陶氏跟两个嫂子说话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站在旁边给三个人倒茶,这段日子陶氏规定她住在老宅,白天则要在老两口起身前就到院子里守着,晚上等他们睡了后才能回老宅休息。
刚开始她小心地提了一句,自己不如就搬到新宅来住,更方便伺候婆婆的话,结果被陶氏骂的溅了一身唾沫星子,再也不敢说这话了。
偏偏老两口瞌睡少,害得她每天天没亮就得爬起来往这边赶,一段日子下来,白巧儿算是切实感受到了做人媳妇的不容易。
这会儿听陶氏跟两个嫂子说起大姑姐前婆婆家的事,见她们说的高兴,便也上前凑趣道:
「娘说的是,咱们是该好好打听一下,说不定呀,吴家那个老虔婆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心里只惦记麦穗姐的好呢。」
陶氏一听白巧儿说「老虔婆」三个字,脸立马垮了下来,一双刀子眼嗖嗖地往白巧儿身上飞,老四媳妇儿这是什么意思?借着这事儿讽刺我这个老太婆呢。
白巧儿被她看得一个激灵,再不敢说话。
陶氏冷着脸说道:「去外头把尿盆儿提回来,天不早了,你也回老宅歇着去吧,别叫人以为我这个老太婆在磋磨儿媳妇就成,问问你大嫂二嫂,她们当初进了姚家的门,哪个不是本本分分做人儿媳,伺候了我们老两口这么多年,从来没做过啥出格的事儿。」
白巧儿见陶氏变脸,赶紧说道:
「娘,我刚才说的是吴家那个老太......儿媳伺候您老人家是应该的,儿媳这就去给您提尿盆去。」
说罢白巧儿扭身出去了。
陶氏看着她出了门,从鼻子了哼出一声,跟两个儿媳开始碎碎念小儿媳这些日子的种种表现。
白巧儿提着尿盆儿回来的时候,正碰上从屋里出来的何氏跟刘氏两个,白巧儿赶紧喊了一声嫂子。
何氏看她眼眶有些发红,便上前劝慰道:
「四弟妹这段日子辛苦了,老人家说的话别往心里去,好好伺候,过一阵子爹跟娘看出来你的好,自会让你去城里照顾老四的。」
白巧儿感激地点点头:「我知道,谢谢大嫂。」
目送两个嫂子离开,白巧儿深吸了一口气,藏起心里的那股憋屈进了屋子里。
包氏从县城回来,跟果儿说了沈莹莹出阁的消息。
「......哎呦!真不愧是县令千金出嫁,那抬出来的嫁妆从街头一直能排到街尾,都看不到尽头,路两边看热闹的人群比过年的时候还要多呢,啧啧啧,我可是开了眼界了。」
从包氏喋喋不休,满含羡慕的话语中,果儿能感受到沈莹莹出嫁那日十里红妆的盛况。
沈莹莹嫁的人是府城一位正六品通判家的儿子,她本人又是县令之女,这门亲事可谓门当户对,作为县令夫妇的爱女,家里给她准备的嫁妆自然十分丰厚。
果儿这段日子回到家里,因为忙着羽绒服和羽绒被的生产,已经有日子没有去城里了。
果儿其实记得沈莹莹出嫁的日子,可是她本就没有打算前去,虽然她们姚家如今今非昔比,可在世人眼中她终究是农女出身,虽然有幸得沈莹莹这位县令千金另眼相看,但到底不是一个生活圈子里的人,至少目前不是。
想来前去送她出嫁的大家闺秀一定不少,自己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只在心里嘱咐这个单纯的姑娘,嫁到婆家以后能过得幸福美满。
包氏见果儿呆呆不说话似乎神游的样子,不由轻轻推了推她:
「闺女,想什么呢?其实娘觉得咱不用羡慕县令家的千金小姐,只要你以后长个心眼儿,将来你出嫁的时候别的不说,嫁妆上头肯定也能这么风光气派。
再说了,咱家现在赚的这些钱,还不都是你......」
果儿见她说着说着又绕到了攒嫁妆上面,急忙打断道:「娘,又来了,都说了我还小呢,攒嫁妆的事不着急,我心里有数。」
包氏见女儿依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你、你了半天,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算了,闺女还小不开窍,少不得她这个当娘的多上心一些。
外面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跑回来,未到门口便听见五林欢脱的声音传来:「娘,娘——」
包氏喜得急忙站起来迎接。
厚厚的棉帘掀开,五林背着双肩包进来了,看见包氏跟果儿都在屋里,五林一张小脸立马皱得如包子一般,明显在闹情绪。
包氏上前接过儿子肩上的书包,心疼地问道:「这是怎么了?瞧这小嘴噘得都能挂个油瓶了。」
五林哭丧着脸看了一眼包氏,走到炕沿双手一撑,一屁股坐了上去,嚷嚷道:「我不上学了,娘,我不想上学了行不行?」
包氏一听板着脸吓唬道:「不许胡说!什么不上学了,再说一句不上学的话当心你爹揍你。」
包氏说话的力道明显夹杂着无尽的宠溺,五林才不在乎呢,自顾跟包氏唱着反调,母子俩腻在一块儿说个不停。
果儿默默翻了个白眼,这熊孩子又找抽来了,三天两头不想上学,看这样子今天在私塾里又被先生训了。
果儿伸手敲了敲炕桌:「你倒是说说,今天是不是又被先生训诫了?叫我猜猜,是昨日的功课没有做完,还是今日在学堂上没有认真听课才被先生训诫的?」
五林一梗脖子:「才不是呢,你乱说!」
包氏赶紧插话道:「就是,咱五林这么聪明,才不会被先生训诫呢,要训诫也是四林跟六林,是不是,儿子?」
果儿不满地轻声警告道:「娘,你这样会把他惯坏的!」
五林听包氏向着他说话,扑进娘怀里抱得更紧了,顺便给果儿递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娘不在的时候,他跟这个姐姐也说起过不想上学的话,可是每回不是被无视,就是一副凶狠得要揍他的架势,还是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