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报仇雪恨

第149章

报仇雪恨

薛胜护着严实下山,渡船早已停在岸边等候,船上的乐师见了,便开始奏乐,吹吹打打迎接众人上船。一行人登船坐好之后,缓缓向对岸驶去,对岸的亲兵们开始清场,

将岸边的百姓驱赶,要求离开岸边至少一箭之地外。

严实心中稍霁,彭义斌死后,忠义军余孽个个都想拿他的人头,据说杀了他的人就是彭义斌旧部的共主,可如此严密的防护下,

忠义军这些余孽也只能束手无策了吧。河北的形势已经明朗,忠义军已经完了,

武仙也孤掌难鸣,

只要孛里海回真定平了武仙之乱便可南下,东平府的王义深又能支撑多久,拿下东平府就是青州,然后便是整个山东。

他心中正在思绪万千,忽然感觉乐队中的笛声陡然变高,隐隐有杀伐之气。严实皱了皱眉,心想这竹笛杀伐之声太过凌厉。今天请的乐师只能在船舱的后部吹奏,没有被允许到甲板上来,他正待转头看看是何人吹奏,突然船头上传来几声惊呼:

“快看!”

“怎么回事?”

船舱外一片混乱,严实吃了一惊,见薛胜已经抢先一步挤出舱门往甲板跑去。

船沿上挤满人,薛胜见不着前方光景,他拉住一名亲兵问道:“怎么了?”

那亲兵手指这上游的方向,大声道:“百户,快看!”

太阳光有些刺眼,薛胜手搭凉棚抬眼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

一条船从上游直冲而下,船行得飞快,他心中一寒,今日河面禁止行船,上游在河段上做了拦截,可这船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他也确认不了这艘船上是刺客还是哪个不开眼的船夫。他正有些犹豫,一个护卫已经跳上船头,冲着小船大声喝道:“前面那艘船,快停下,快快停下!”

话音刚落,那护卫忽地感觉眼前一花,在船头晃了晃,一支长箭从远处射来正插在他胸前,箭尾微微颤着。那护卫胸中一痛,感觉天地颠倒,一头栽下河去。

“有刺客!有刺客!”护卫们大声惊叫。薛胜吃了一惊,船在水上,摇晃得厉害,河上还有风,如此一箭射来又稳又准,那定是军中的神箭手。

“不要慌乱!”严实此刻也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喝道:“不是拦截住所有船只不准通行么?苏元何在?”

“苏元没有上船,说是留在山上善后。”一个随从应道。

严实与薛胜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的寒意。

薛胜沉声道:“总管,船上还有三十多精锐,必保无失。”

严实摇头道:“咱们的亲卫习惯陆战,但水战与陆战有所不同,敌船靠近后会用钩子搭在船上,如此两船相连,便无法动弹,咱们便被困在这艘船上,故此万万不可让他们靠近。”

薛胜心头一凛,道:“如此说来,我们只能用远攻了?”

严实颔首道:“正是此理。这些刺客一定会靠上来的,接舷战避不了,我们船上一共也不过六七十人,能交战的只有三十多,你先用弓箭射击,不要让他们靠近。”

严实乘坐的这艘大船是平底宽腹的淮船,上游冲来的这艘船小的多。可是看得仔细一些,薛胜就暗暗叫苦。那小船吃水很深,若是不管不顾就撞过来,把船撞翻或撞破,那他们这些亲兵护卫可没几个会水。

来船只有不到二十步了,一个亲卫大声回头冲着一众船夫喊叫道:“船夫,快些往对岸行驶!”

船上的舵手正掌舵,他也知道情形不妙,可短时间哪里能行到对岸。

那船行得很快,不到片刻已经离得很久了,大致二十几个刺客,面目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薛胜日常说话向来沉稳,此刻有些气急败坏,吩咐道:“放箭!快放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三十多个亲兵护卫将一排利箭射出。那些刺客原本都大剌剌地站在船头,见到船上人开弓,他们也早有准备,船上竖起一片片木板,船舷凭空增高了一截。只听得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那些箭钉在板子上,当然全射不进去。

薛胜有些慌乱,他步战马战都不怕,可水战却没经历过,心里却没底,本想用弓箭打对方个措手不及,不料对方早有防备。

严实在后面沉声道:“别浪费弓箭,等他们过来时,居高临下再放箭。”

敌船已越来越近了,剩不到十步,几乎可以一跃而过。薛胜闻言心头一定,小船船舷的低,大船上的人要跳过去容易,但对方要跳过来却是不可能的。此时已经可以从上面看到躲在木板后面的刺客身影了,薛胜正要命令众人放箭,忽听得一个船夫叫道:“快!水下!他们游过来了,要凿船!”

他喊得很急,薛胜心中一凛,猛地冲到舷边向下望去,只见水面上有几个人浮着,正在游来。

薛胜心道:“水下还有刺客。船只是引开我们的注意,水下才是真正的进攻!”

他心中惶恐不安,回头看严实,严实却不慌乱,喝道:“往水下射箭!”

薛胜带着一队亲兵冲到舷边。一阵乱箭射过,水中的刺客留不敢靠近,终于无功而返。

薛胜刚刚喘了口气,忽然听见一声惊呼,他回头看去,敌船竖起的木板之后飞出一个大铁锚,直向自己的船飞来。

铁锚后面带着铁链,来势极猛,船头的一个亲兵被铁锚砸中,带起一阵惨呼。只听得“砰”一声,铁锚重重地砸在船的甲板上,接着敌船上的人把铁链向后拉,一下便钩住了船舷,铁链也绷得笔直。薛胜惊叫道:“快把这链子弄开!”

几个亲兵一个箭步冲到铁锚边,长刀短刀在铁链上一阵乱砍,可哪里能轻易砍断。还没砍上几刀。“砰!”一声响,几个亲兵站立不住,被震得摔倒在甲板上,船上所有的人都惊呼起来。

小船撞了上来,这艘船虽然小,但冲击力挺大,撞得大船之上的人们站立不稳,那些亲兵护卫也就罢了,随从和乐师哪里见过这等场面,顿时吓的哇哇大叫。

船头被铁锚钩住,一大一小两艘船一齐在河中心打转,渐渐向下游飘去。船夫们的脸色吓的惨白,见状不妙纷纷跳河逃生,乐师与随从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船离着岸边其实不远了,两侧河岸上严实的亲兵们也发现了,可今日河中禁舟,哪里有船可乘,岸边的亲兵们干瞪眼却无计可施。

两船一并,从小船上又飞上了十几把挠钩,纷纷搭在大船的船帮上,刺客们攀着绕钩上的套索向上爬。

“摇船,快叫人来摇船!”

船夫跳河后,舵手急得大叫,亲兵护卫们一个个黑衣劲装,腰间还悬着长刀,平日里神情剽悍,看起来很是威风,此刻也有些慌乱。

“不要慌乱,咱们人多!守住!”严实喝道,“薛胜,你让那些乐师、随从去划桨,这里我来指挥。”

薛胜心头稍定,这三十多护卫都是精锐,对方也只有二十人上下,就算硬拼也不会落下风。

他走入船舱,吩咐那些乐师道:“你们去前面摇船,往岸边摇!到了岸边我重赏!”

一个蜷缩在地上的乐师看起象是管事的,他抬起头,哆嗦着嘴唇,颤声道:“我……我们是乐师,不会操船,外面有贼人……”

那乐师话音未落,就看见白光一闪。薛胜的刀已经归刀入鞘。乐师好像愣了一下似的,下一刻一颗头颅从他脖颈上飞了起来,颈中一腔热血汩汩而出。

众乐师都傻在哪里,不知所措。薛胜怒声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都给我出去摇船,谁敢……”话音未落,眼前一花,一个乐师欺近他的身前。

薛胜吃了一惊,没想到一个乐师的身手居然这样敏捷。他反应也快,右手握住了刀柄,左手摁住刀鞘,一刀挥出,可他只是肩膀才动了一下,才抽出一半,只觉得前心一寒,一口匕首由他前心插了进去,匕首在他身上一搅,抽了回去,顿时血雾喷涌,他顿时觉得浑身空空荡荡,力气都泻得干干净净,委顿坐下。

薛胜抬头看着这个乐师,只觉得那目光很是熟悉,眼中却茫然,口中呐呐道:“你,你是……”

“噗!”

乐师撕去脸上的假胡子,又一刀,刺入了他的喉咙。这才是刺杀最后的撒手锏。

船舱之外,两边的对决也已经是到了最后关头。

“准备接舷战!”严实喝道,“守住船帮!”

可他话音刚落,一阵箭矢飞来,护卫们举起手盾拦截,可刚放下手盾,对面又是一阵阵箭矢,登时被射倒了七八人。对方的箭矢不停,一波一波得射来,将船头清理出一片空地。几个刺客已经登上了船,守住一片船舷,拉着后面的刺客上船。

“他们的弩机不用上弦,可以连续发射!大伙儿小心!”严实大喝,“快,杀过去,别让他们上船!”

忠义军的刺杀熬到此时才发动显然是无可奈何。从大名府一路上层层护卫哪有机会下手?山巅之上被亲兵掘地三尺,根本藏不住,混在百姓之中也近不了身。

好在许岸刺杀筹划了多次,早已经有各种预案,他提早便通知苏元准备好船只,并派人在上游看管,在此刻发动,绕是如此,在他们登上船头的时候,水上水下也已经损失七八个人了。

虽然人数上处于劣势,可连弩能发挥的作用太大了,一弩五箭连发,发射之后换箭匣,又可以连发五箭,他们先是乘这些亲兵不备,射死了七八人,接着上船之后又连续施射,那些亲兵还没冲到面前便被射倒。

十几个忠义军士卒登上船之后,将连弩中的箭矢几乎射光,严实身边亲兵护卫能够继续作战的也只剩不到十人,失去人数优势后,双方短兵相接,忠义军一方立刻占了上风。

严实知道这是生死关头,拔出佩刀,立于亲兵之后,高声喝道:“我严实在此,今日与弟兄们共存亡,杀,给我杀光这些红袄贼,一个人头赏五百贯……”

他话音未落,脖子后一股劲风扑来,严实惊觉,往边上一闪,刀没砍中他的脖颈,却砍入了他的后背,刀口入肉冰冷。

严实年轻时是河朔游侠,武艺不弱,这些年虽然早已经不做厮杀汉,但身手依然敏捷,顺势转身一个横斩,掠起一片刀光,向身后那刺客砍去,那刺客也顺势一刀斩来,两刀相撞,火星四射。

严实转过身来,两人面对面,刺客穿得是乐师的衣服,脸上贴着的胡子已经被扯掉,严实看清了那人的脸,惊道:“许横舟!”

来人正是许岸,他装扮成乐师,被苏元安插进乐师的队伍中,为的是一旦最后关头刺杀失败,他就来执行这最后一击。

方才他发力之时,船颠簸让他的挥刀慢了几分。严实躲开这致命的一击,但也受伤颇重,几个亲卫已经见到严实遇险,一时冲不过来,反而慌乱中被忠义军又砍倒了几人。

“我不知道你也来刺杀我了。”严实后背鲜血淋漓,忽然笑出声来,“要是知道的话,也许会准备的充分些。”他犹豫了一下,补充说:“可能也没区别。”

他说着抬了抬手,一片刀光向许岸袭来,他背上的伤很重,也不知道能支持多久,只能先发制人。

两人对穿而过,严实的佩刀重重砍入船舱的木板中,而许岸的长刀从他腿上掠过,严实登时站不住,摔倒在地。严实把刀从木板中拔出来,还没举起,肩膀又被砍中,手中刀登时就握不住了,许岸一刀斩在他肋下,严实徒然倒下。

严实感到大势尽去,手中再无力气,摇头道:“别砍了……听我说……”

许岸冷冷得看着他,将刀抵在他的心口。

严实只觉神志迷糊,恨不能马上闭上眼睡一觉,但强大的意志力还在支撑着他,求一线生机。双手努力摁着自己的伤口止血,喘息道:

“彭义斌已经死了,你杀了我他也活不过来……你回去替赵宋那个小朝廷卖命不值得,李全也未必容得下你……你跟着我吧,我来给你引见孛鲁大王,他会赏识你……救我……我起誓……绝不追究……从此以后,你我兄弟生死以共……”

许岸道:“你这汉奸卖国求荣,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翻盘。彭副总管就是错信了你。”

“慢,别杀我,我不是……汉奸!”严实气若游丝,“有我在,河朔的汉人才有好日子,否则……”

“有你这种人在,蒙鞑才难灭。”

许岸咬咬牙,手中一用力,刀尖一寸寸没入严实的心口,严实瞪大了眼睛,双手死死抓住刀刃。

听到刀身穿过自己身体的声音,鲜血不断从身体和口鼻中流出来,他双手已经失去气力,眼神涣散中忽然间感到了一丝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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