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暴戾美人

黄卷山机灵寨闵嫣房内。

“秧儿坐下陪我说话。”

“小姐奴婢不敢。”

“来到这边你有多久没这样称呼我?”闵嫣苦笑呷了口茶。

“姑爷吩咐不敢有违。”她姓卞,名秧秧,蠄蟧精。闵嫣的陪嫁丫鬟,女将中最年轻的。使一对武器,红刃黄柄的短刀为鸳,取半截长枪配剑柄为鸯,名曰鸳鸯决。独门暗器叫蚀骨水。

“你我青梅竹马情同姐妹怎到那厮干预,来,陪姐姐喝茶。”夫人牵着秧儿的手邀她入座。

“姐姐容禀。”

“说。”

“那条计策怕瞒姑爷不过。”

“别慌,依计而行即可。”夫人替她斟茶:“我估摸着就在这两天,你可要随时准备。”卞丫头轻抚腰间示意,闵嫣微微一笑。

俩个闲话一阵。

有女仆闯入房内报:“禀夫人,当家召众将于校场集合,疑似点兵出阵。”

卞儿说:“夫人妙算果真应验。”

闵嫣轻叹一声:“让姐妹们先听他的,我待会儿就到。”

“是。”

校场上。

苏大王精神抖擞,衣甲齐整,威风凛凛很是帅气。这厮自上回摔晕是伤得不轻,躺了两天竟然痊愈,火急火燎地备战。此时,他与二夫人于高台上点选精锐,点卯未到一半,丫鬟慌张地跑来:“姑爷救命啊,小姐在房里上吊,求您赶紧过去救她。”苏瑜脸色一沉冷淡地说:“让她等会再死,我点了兵将再去看她。”丫鬟走上高台拉着他说:“不行,不行,姑爷得马上过去,迟了要出人命。”那蠢货把手一甩两手叉腰说:“下去,别碍事。”丫鬟热泪盈眶不肯离去,二夫人柔声劝道:“夫君还是先看看姐姐为好。”

“她故意和我作对还看啥,等上坟再看不迟。”

丫鬟跪地哀求:“姑爷……”

台下兵将起哄,苏大王怒火更甚:“尔等吵什么!”

忽然,全场鸦雀无声,一个黑衣女子走进校场,她年约三十,带着面纱,皮肤白嫩光滑。兵将见她走来纷纷让道,小瑜心头一颤:她?怎么可能……胡思乱想间,女子已走上高台怒瞪着他,在场众妖见她来了全是惊疑,不敢交头接耳。女子扶起丫鬟,那厮双膝发软慌忙打躬作揖:“未知尊驾来访……”手镯微微颤抖,他立马会意厉声吆喝:“谁!”一掌打出红光、劲风,一片人形黄纸随风吹起,黑衣女子被打回原形,她是卞秧秧。

台下一片喝倒彩。

苏大王顿时只觉面上无光:“好大的胆子,竟拿变身符来蒙我。”说着正要上前动手。二夫人将卞丫头拉到身后,正欲开口理论,一把熟悉的女声传来:“你这个挨千刀的凶什么!”众妖应声望去,来者是闵嫣,她快步冲上点将台,伸手想揪丈夫耳朵,那厮退开几步黑着脸说:“你别动手动脚。”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丈夫吆喝:“你过来!”

“傻子才听你的。”

众妖哈哈大笑。

“笑啥!”闵嫣厉声一喝,全场肃静,众妖大眼瞪小,屁都不敢放一个。二夫人与丫鬟本想劝说,见她杀气腾腾亦不敢上前。

“老娘十六岁嫁你,到如今多少年呐,今天我要上吊你居然不理?”说着又要过去揪丈夫耳朵,那厮快步逃窜,夫妻俩在点将台上绕圈追逐好生恩爱。

打闹片刻,闵嫣气喘吁吁地说:“散了散了,今天不点兵。”

众妖议论纷纷。

苏瑜说:“安静!苏凝继续点。”

闵嫣满脸怒容地说:“还点个屁,散啊!好好的点什么兵。”

“点。”

“不点。”

“点!”

“不点!”

“点!”

“我说不准点!”

夫妻各执一词,兵将面面相觑不知听谁的。

苏凝拿着本子问:“姐姐,到底点还是不点?”闵嫣上前把点将本一手夺过摔到地上:“不准点。”

“泼妇!”

闵嫣再叉腰指夫嗔道:“臭不要脸的敢骂我,再骂一声试试!”

“我不敢,行么?”苏瑜负气离场,气得妻子大声喝道:“苏瑜你给老娘站着,把话说完再走。”

苏大王头也不回地离开。

看来闵嫣是铁了心要阻挠远征。

回到房,苏瑜生气地带上破浪枪,跨上战马独自上山修炼法宝。

中午,一个魁梧汉子闯入阿刀房间。

“你怎就不敲门?”

“哈哈,我忘了,下回不会的。”阿利入座倒了杯水:“刀哥你咋在床上干这种事。”

“干啥?你妹。”阿刀躺在床上斜眼看他,手里拿着书卷。阿利笑说:“我又不是小孩,甭拿这些逗我,我见你如斯闲情打心里羡慕。”

“赊借免谈!”

大头利嘴还没够上杯眼睛一瞪,说:“军师就是军师,我尚未开口你怎生知晓,猛。”阿刀边看书边说:“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阿利喝了口茶,大踏步走到床前:“我昨晚喝高了,今天肚子闹腾得很,要是您方便……”

“装病?新鲜,啥时学了当家的绝活。”

“你怎的如斯诋毁我哥。”

“他是你哥哥,我还是你大爷。”阿刀问:“这是第几回?”

“什么跟什么。”

“坐回去。”阿刀放下书卷看着同伴说:“第三十八回了,由相识到现在我一共给你三十八回银两,哪次是你有还的。”

“有那么多嗄,我怎就没记住呢,真的假的?”大头利回座说:“你怎不说有八十三回呀。”

“厚颜无耻。”

敲门声传来,又一壮汉进屋:“差多少?他不借我借。”

哥俩同时望去,那是博蒙,他进屋坐在阿利旁,阿刀说:“老博,恕我做小的多嘴,你借钱给他等于害他,这蠢货难道还真欠那一分几里,只怕是又赌输了。”

“借钱是害人的话,菩萨你来害我,一次不够一生不嫌多。”阿利傻笑着说:“还是老博对我好。”博蒙豪气地说:“哥俩计较什么。”

阿刀只想看书,不想理这难兄难弟:“找我啥事。”

“啥日子来着大伙怎么都往这里跑,甚好,我正好有事要说,不知我可否进来?”韩世醪在门外等屋主回话,阿刀不耐烦地说:“进来坐着说。”

三妖坐在一桌,阿利说:“今天还能是啥日子,发工钱呗,该不是跟我一样通通跑来借钱的?”

阿刀冷笑说:“鬼拍后脑勺了,自己把话给抖出来。”

阿利问:“抖什么?”

阿刀说:“今天才发的工钱对不?”

“对,刚发。”

“那你还跑来借?”阿刀咒骂一句。

阿利说:“我那丁点钱还没暖热便干净了……”

“兄弟,打住,银钱的事待会儿再说,我有事得先讲。”老韩见博蒙给自己斟茶:“别客气。”

博蒙说:“老韩别急着说,让我来猜猜。”

大头利说:“猜个啥,直说,啰啰嗦嗦的。”

老韩微笑说:“请讲。”

博蒙自信地说:“远征。”众人目光都投往了他,阿刀甚至放下了书与大伙坐到一起,问:“老博、老韩,你俩都为此事而来?”两个相视一笑,以茶代酒碰了下杯,阿利说:“神经兮兮的,有话便说呀,远征怎么啦?”

“你懂个屁,滚一边去!”阿刀说:“两位觉得真有远征的可能?”

“有。”

“必然。”

阿刀说:“今早夫人大闹校场,弄得当家好没面子,远征这事只怕……难呀。”

博蒙与老韩又是一笑。

阿利说:“雇佣什么虚来着,哎呀,话到嘴边的我怎就说不出来。”

阿刀思量一下不解地问:“嫂子不喜争斗,当家怎能出兵?”博蒙给他斟茶:“老韩,你说还是我说?”

老韩拱手说:“愿听高见。”

博蒙放下茶壶喝了口茶,慢慢地说:“兄弟抬爱太甚,我那不算高见,承蒙不弃,唯有献丑。”

阿利嚷嚷着说:“哎呀,说!急煞我了。”

博蒙说:“我看当家上山修炼甚急,这不是单纯夫妻吵闹那么简单,实则是为出兵作准备,要真是吵架,唤我等陪练作甚,岂不是多此一举。”

大头利一脸茫然地问:“哥哥、嫂嫂吵架了?啥时候的事,我怎就不知?”阿刀有意逗他,说:“别人夫妻俩的床底私事与你何干,我还长痔疮了,你怎不关心一下。”阿利一脸嫌弃地说:“呸,你自家后院的事说与我听有个鸟用。”

阿刀笑着说:“银钱你想借,债主你可不想关怀,谁还愿借钱予你。”

“你那事跟我借银钱有啥关系,我又不是郎中……”

“两位弟弟先说正事。”老韩正经地说:“今天嫂嫂突然来了弄得不欢而散,我刚才见当家独自骑马出去了。”

阿利说:“竟有此事?”

“你光顾着看媳妇,这些闲事怎能入你法眼。”阿刀转头说:“老博,依你所言是嫂嫂越不让远征,当家便越想出兵咯。”

博蒙与老韩同时点头。

突然,一人冲进房间。

“又是个不敲门的。”

这回是小帅,他往屋内一看,说:“哥哥们都在便好,我有事相商。”

阿利问:“小屁孩有啥事?”

“打架。”小帅掩门改口说:“远征。”

众妖齐笑只有阿利不知所以。

忘忧谷苏婆婆家。

三个女的准备开饭。

“婆婆,要不要叫小励哥?”

“去吧。”

小茉正欲动身,芧儿一脸嫌弃地说:“叫个屁,他什么人啊,日上三竿的还没起床,丑死了。”妹子瞄着母亲,老妪说:“异世人。”

“他的事我不想知道。”

小茉问:“婆婆,什么是异世人?”

“多事。”

老妪说:“他不在我等的时空出生,机缘巧合来到此地,这就叫异世人。”小茉点头又问:“婆婆是怎么知道的。”老妪含糊地说:“我自有我的法子。”

饭后,芧儿准备送饭,经过仲卿房间时,他恰好正要出来,稍不留神差点撞上,幸好她身手敏捷才不至尴尬。她说:“真是的,你走路不长眼睛的,现世宝。”一觉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心肝,他高兴极了:“没……没事?”她打开食盒查看,见饭菜没事,二话不说就出门了,他傻愣愣地目送着她心里那份微甜许久不散。

梳洗后,小笨来到饭厅,着急地咨询“现世宝”一词,老妪轻叹一声起身回房休息,他见小茉偷笑遂请教于她,了解后他若有所思地说:“哦,原来,她说我总是丢脸,是个不成器的人。”他会心一笑像吃了蜜糖。苏茉见他被骂居然还笑,说:“芧姐是这样的,您别放在心上就好。”他笑说:“嗯!她这是率真。”

被喜欢的她讨厌是一件好事。

傻?卑微?邪门歪道?

反正励仲卿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这……总比一阵风要好,起码对方将你记住。

吃过饭,仲卿帮小茉收拾碗筷,趁机问一些关于她的事,妹妹维护姐姐不愿透露几乎是一笑置之。倘若小笨此时以穿越的优势,用未来世界的趣事做饵,想要的信息自然到手,可惜,他没这么做,甚至连想都没想。

初恋的美好或许是因为这份单纯才珍贵。

当晚,众妖带上酒肉到山上与苏瑜闲扯,欲打听远征的事。小帅说:“当家不解温柔。女人嘛,哄哄她就是,不必扎营于此风餐露宿的活受罪。”阿刀当即附和:“这不能怪当家的,一家不知一家事,我等有酒吃酒有肉吃肉,别的事不必咱费心。”小帅边斟酒边说:“小的是心疼当家。”

阿利大口吃着肉,说:“老大有嫂子去疼有你什么事。”

“他是我亲哥,怎会没我的事。”

“你算老几,怎就到你来认亲。”大头利说。

俩个吵闹一场。

苏瑜拿着酒碗看天上月光不自觉地想起闵嫣,眼前闹剧不入耳目。

“甭废话,今朝有酒今朝醉,喝!”阿刀举碗吆喝。

“当家的。”老韩叫了几声苏瑜才回过神来:“小刀说得好,来,喝,我敬你。”

酒至半酣,博蒙醉,他将伦文叙的《劝学诗》胡乱地吟唱:“腰间拔出龙泉剑,喝完烧酒逛勾栏。”引得众将呵呵大笑。

往后,苏瑜夫妇关系跌至冰点,他总在山里住不愿回家,闵嫣对他不闻不问,苏凝曾多次劝说,他亦不理不睬只顾修炼,后来,更是带五妖相伴于山上扎营,不时让小的回寨取粮。

另一边。

穿越后,励仲卿总是夜难成眠。每晚全身剧痛难耐,似有几股能量在体内争斗,白天有时会腹痛、干呕,或许是水土不服。不过,无论怎样只要一想到苏芧,痛楚似乎会轻些,故此他总会想起心上人,这比吃止痛药还有效。

第十晚。

他……

一如既往的失眠。

一如既往的剧痛。

一如既往的想她。

一见钟情是毒药,每晚想你睡不着。

天若垂怜来牵线,与卿缔结千生约。

这励小笨似乎是睡不着才去想她。

怪事于此刻发生。

他心里念着她,身体却发生变化,起初,不觉,等察觉时已然迟了,体内那几股能量剧烈地争斗,使他化身为红毛怪,他每次变身总有些不同,此番剧痛难耐,即使将一切事物破坏亦难以宣泄,他不想祸及心上人,只想离她越远越好。仲卿破墙而出由悬崖一跃而下直接跳到甜柑村去。

“什么声音呀,吵死!”

“那……那是啥?”

“哇,有……有怪兽,大伙赶紧跑。”

落地巨响将村民吓得慌乱不已、鸡飞狗走。

励仲卿的视线变红,全身犹如火烧般灼热,他无法自控疯狂地大肆破坏,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嚎,悲凉之声于忘忧谷徘徊,惊扰了此地所有的居民。

未几,各村长领村民纷纷躲避。

苏婆婆一家赶到时,好几家房子已变作废墟。

“我宰了他!”苏芧嗔道,俩妹妹及时将她拦住。老妪观察了一会儿,说:“没用的,我看他像身不由己,等他清醒过来再说。”小茉说:“姐,婆婆说得没错,小励哥好像很痛苦似的。”

“屁!他就一个灾星。”芧儿一脚踢出将鞋子飞到仲卿身上,他看到她心中一酸,勉强地转身朝别处去了。

“奶奶的,别跑,放开我。”苏芧被妹子拦住不能上前。

“哪来的怪兽竟敢到处破坏,我杀……”

“杀个鬼呀,赶紧跑!”

“那怪兽谁呀,疯了?无仇无怨的怎来这般祸害我等。”

“苏婆婆,他是你的客人?这啥事?”

“苏女士,此事你必须给大伙一个交代。”

“对,此事不能随意作罢,必须交代!”

流言蜚语句句揪心。

励仲卿在芧儿心中的形象跌到谷底,她恨不得将他活剥生吞。

等暴乱停时,天边已然抹上一层灰白,晨曦将要来临,老妪让孩子去找他,不久,苏芧在一处废墟中找着了,那时,他已恢复过来且昏迷不醒。老妪让苏实将他背回家,自己和村民商量重建的赔偿费用,三个女儿非要陪同她前往,她无奈,只得依着她们。

回到家里已辰时过半,苏实问:“婆婆,事情谈妥了没?”芧儿抢先说:“别提,烦死了,我们都答应赔钱,他还要婆婆中午到贴心楼,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苏芍说:“芧姐,他可是舒虎,仙桃村的新任村长。”

苏芧倒了杯水来解气:“要不是看在如姐的份上,我早就想揍他。”养母义正辞严地说:“芧儿,你怎么动不动就想出手,女孩子没个女孩子的模样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苏芍于姐姐身边轻声地说:“姐,婆婆又说这事了,你自己看着办咯。”芧儿瞪了妹妹一眼没说什么。

“姐妹俩说啥不能给老太婆听的。”

“没事。”妹子脸带坏笑的走开。

老妪说:“茉儿,准备早饭去。”

苏芍说:“还早饭?我看都快要吃午饭了。”

“你不饿可以不吃。”

“有得吃我怎会不吃,小茉快点去。”

小茉“嗯”了一声往厨房赶去。

老妪问:“小励还好吗?”

苏实答:“还没醒来咧,要不要去找妙郎中?”

“去吧!”

等儿子出门后,苏婆婆又说:“芧儿,我说你就该早点嫁人,让相公好好管教你。”

“婆婆,谁说要嫁人的。”芧儿说:“我不想嫁人。”

苏芍刚抿了口茶嘴角微微上扬。

“你笑啥?”

“我哪有?”苏芍说着偷瞄姐姐一眼:“别管我,你们说。”

苏婆婆认真地说:“女人就该找个归宿,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这是女人的命,哪里容得你说不想嫁。”苏芍差点将嘴里茶水喷出,老妪补上一句:“还有你。”小芍秀眉一扬几乎呛到:“婆婆,我还小不懂事,我想嫁亦没人娶。”她见养母沉着脸,撒娇道:“娘。”

孩子是慈母心中的柔软。

闺女的一句话,老妪似乎放松了口:“怕我没钱给你们做嫁妆?”苏芍乖巧地说:“怎么会?”倒是芧儿爽快直接,她说:“婆婆真是的,你自己都没嫁,怎就非要咱嫁呢?”

苏芍忙给姐姐眼色:“嫁不嫁人以后再说,娘,我今天不去店里,中午我陪你过去。”

“不好!”

苏芍说:“有什么不好的,我实在是不放心的,怕那些大老爷欺负你。”她说的是三位村长与十长老。

苏婆婆说:“傻孩子,我不要你来陪,你自己的营生就得看紧点,难道,我老太婆一个还怕他们吃了我。”芧儿担心地说:“婆婆,让小芍陪你我才放心。”她一脸恳求的望着养母。

“你找个人嫁了老太婆就放心。”

“我不嫁。”

贴心楼是忘忧谷里唯一的酒楼,比殷循的店大些,东家姓羊,名启哲,厨师,为打理生意少有机会入厨。他厨艺精湛,为人圆滑谦和,家住杨梅村,全家老小都是绵羊精。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叫善君,宽厚老实,同样喜欢烹饪,自懂事后一直在店里帮忙,与殷循相似,他是谷里的高富帅。幼女名厉男,比兄长小三岁,与苏芧同年较她年轻些。厉男禀性积极开朗、尚武好动,从小被爹娘宠得太过,有些小脾性,默默地喜欢殷循,视苏芧为情敌。

是日贴心楼闭门谢客。

舒虎与十长老及各家受害者齐聚于此,为励仲卿一事进行协商讨论。此时,苏婆婆未到,先说说舒氏武馆。

“昨晚的事闹得甚大,惊动整个忘忧谷,婆婆有啥打算?”念如问。

苏芧闷闷不乐地说:“赔钱呗,还能有啥打算,她又不准我等参与。”念如安慰道:“好姐妹别愁眉苦脸的,不管有啥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嗯。”芧儿苦笑一下。

“你瞧这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都是那姓励的,自打他来了我就没开心过。”

念如笑着走到摆放棍棒器材的地方。

“笑啥?”

“听说你好像对他有意思。”

苏芧激动地说:“谁说的?我宰了她。”

“甭管谁说的。”

“别拿我来消遣。”

“我怎么会呢?”

芧儿满脸厌恶地说:“那臭不要脸的讨厌死了,鬼才会喜欢他。”念如俏皮地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你就是拿我来消遣的。”

“好妹妹宽容些,我看书里都是这般写的,很多情侣开头都像你这般。”她边说边从兵器架上拿出长棍:“你不喜欢我不说就是,接着。”她手上使劲一掷,棍棒于空中旋转往妹子飞去,芧儿伸手接过顺势转身摆出架势。

“来,陪我耍耍。”舒念如取出长棍快步上前。

“如姐,我……”

“认真点,别分心。”

姐妹俩各执棍棒在手打将起来。

芧儿自幼学武,天赋过人且吃苦耐劳,不用一年已进步神速。她六岁与舒念如相识,两个年纪相仿兴趣相同,很快就以姐妹相称,自此她经常到舒氏武馆玩耍。那时,除了念如以外,很多同龄人已不是芧儿的对手。到九岁那年,养母不再教她武艺,怕她将来闯祸,因此,芧儿与念如来往更密切。

忽然,有个姑娘微笑着拍手走来:“好厉害的棍法,不知我能否有幸领教。”姐妹俩停了下来循声望去,只见那女子脸带稚气却身材高大,比念如还高些,留着一头短发,柳眉杏眼,英气逼人,着实可爱迷人。念如客气的抱拳道:“原来是羊家妹子,幸会。”

“如姐、芧姐,幸会,小妹这边厢有礼。”羊厉男简单的抱拳回礼后走到两人面前,她先瞄了念如一眼便一直打量着苏芧:“听说芧姐要考取护卫队,可有此事?”

芧儿不想理会没有答话。

“又听说已然考了,只是落榜而已。”羊厉男傲娇一笑,眼神里写满不屑,忽然,她五指成勾朝芧儿咽喉攻来。

“你干嘛!”苏芧看穿她是佯攻,侧身将长棍收起,一步退开有意相让。小妮子嘴角一扬抢上一步抬脚要踩她。芧儿不急不躁等对方攻来,一个转身轻巧躲开。

羊厉男一脚踏空脸色即变:“好快呀,再来。”她虚晃左手佯攻上路,右手随时准备打出一拳。芧儿再次避让无心跟她动手。小妮子不依不饶又想进攻。念如说:“妹子你一个姑娘怎么说动手便动手?”

“我喜欢。”小妮子说着便出手要夺芧儿的长棍。

“妹妹来者是客。”

芧儿微微点头,不管对方怎么出招,她跨步上前挨着对方转身,随即一掌打出。羊厉男未及反应,被掌风轻轻地推了一下,她当即知晓徒手难占便宜,眼珠一转假笑着说:“如姐,你们家武馆不挂招牌好生难找。”

念如客气地说:“此乃家父之意。未知妹子此行何故?请不吝赐教。”小妮子将头一转没有理会,自个走到兵器架前拿出一根长棍,掂量了几下又放了回去:“不趁手。”又取出几根棍棒,每次过手都说“不趁手。”她放眼望去,见大厅内孤零零地摆着个架子,上面单独地放着一根红木长棍,她走了过去想要拿来试试。

苏芧见状快步上前,长棍唰的一声拦在羊厉男面前:“你这个贴心楼的千金怎么如此无礼。”小妮子用拇指、食指捻着长棍轻轻推开:“我不是说过么?领教武功吖。”念如说:“家父有事外出,武馆今天闭门谢客,羊姑娘请回。”

“嗯,进来时,我看到门口有红纸写着。”羊厉男指着芧儿说:“她呢?苏芧不是客人么,怎么她可以进来,我就要出去?”念如一脸严肃地说:“羊姑娘请回,再不听劝休怪我无礼!”羊厉男正色地说:“你让我走我偏不走,今天非要跟苏芧比划比划,看谁可阻我?”她慢步往前走去,取出棍棒掂量了一下:“这根差不多,够沉!苏芧来呀,试试我的画龙点睛棍。”

芧儿知道那棍棒大有来头,乃是武馆之宝,名曰赤龙傲啸棍。由舒虎的祖师代代相传一直传至舒家,过时过节要沐浴更衣设香案供奉,不可随意拿来耍的。她说:“别人家的东西,未经允许怎能随你任意乱用,看来我得好好教训你。”念如说:“芧儿!随她吧。有些人该珍惜的不珍惜。一根棍子没什么可以计较的。”

羊厉男得意的说:“苏芧,主人家都这么说,你一个客人紧张什么?”她把棍一提,说:“别废话,拿点真本事来瞧瞧。”

姐妹俩眼神相接,念如说:“这我家,还是让我来吧。”

“不!我就要苏芧。”

“如姐放心,我不会伤她。”

苏、羊俩各执棍棒走到大厅中央,念如退到一边。

羊厉男舞动赤龙棍摆开架势:“苏芧,本姑娘今天要是赢了,你往后不准再与殷循来往,知道不!”苏芧不答等她来斗:

羊厉男酣斗苏芧,这个是心高气傲武艺超群,那个是天赋过人身手矫健。棍棒初相逢,顿时铿锵响。这边厢招沉力猛,棍影如风似飞龙;那边厢敏捷快速,棒出似电赛金凤。卷云履稳重沉着步如莲花,胭脂鞋灵活巧妙踏出彩霞。

两位姑娘武艺娴熟,斗了许久未分高下。

小妮子察觉对方心神不稳,先卖个破绽引她出招,再使赤龙棍虚晃一下,芧儿稍稍迟疑长棍被她打落在地。羊厉男骄傲地说:“哼,别人夸你怎么天赋过人,武艺如何了得,依我看来不过如此。”

念如上前轻声问:“芧儿,怎么啦?”

“没事,我技不如人而已。”

羊厉男将赤龙棍放回原位,走到情敌面前说:“苏芧,今个赢的是我,别忘了。”念如压抑着心中的怒气说:“武功你已领教过,我不想见到你,请你走!”小妮子施施然地说:“凶啥,你不说我亦会走,说得我很想跟你们待一起似的。”她在芧儿身旁轻声说:“从此以后殷循哥哥是我的,你别对他痴心妄想。”

“你赶紧给我滚。”念如大声喝道。

“别对着我吼,这就走。”羊厉男背着手跨出轻快的步伐微笑走出武馆。

“芧儿,怎么啦?”念如问:“换作以前你两三下手脚定能将她打败,今个怎就心绪不宁呢?”

“没事。”

“我跟你从小玩到大,有啥心事尽管说,半个字我都不会外露。”

苏芧沉默不语,刚才要不是励仲卿在心里一闪而过,她是不会输的。

姐妹俩聊天不作叙述。

话说时至中午,苏婆婆单枪匹马来到贴心楼,早有两位伙计于门口等候,见她来了立即迎上打躬作揖。

“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包容,”

老妪淡淡地说:“别客气。”

伙计说:“大伙在三楼静候,烦请稍移玉步。”

“请带路。”老妪扫了一眼门上贴着的红纸,上书闭门谢客四字。

“这边请。”

俩伙计走在前头将老人家带上三楼。

刚到,一股凄凉压抑的氛围卷来,使人几乎透不过气,苏婆婆被眼前所见震撼得说不出话。偌大的空间站满了人,台凳全都收了起来,除了舒虎、羊村长和十位长老外,其它人等全都站着,这些人大部分是人身兽首,内有松鼠、田鼠、花鼠、喜鹊、小鹿、羚羊、驴子……三鸟六畜种类繁多。

“你们怎成了这样?”老妪缓过神来嘴唇颤抖着说,此话一出众妖像炸开了锅,叽里呱啦地说个没完没了。

“你还好意思问?”

“老太婆忒大胆子还真敢来!”

“怪你!那红毛怪害得我这样,呜呜呜……”

“那怪兽是你家客人吧,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咋整!”

“苏女士你家客人害惨我吖,要是我娘子回来看到我如斯模样,我怎生交代。”

“苏姑娘,他们没啥法术修为可好,我是有练过的,事发后不管我如何施法亦是变不回从前模样,如今你让我怎样见人呐。”

一切矛头直指励仲卿。

在他大闹一场后有些村民变成兽首人身,难道他变身后会释出辐射,真是奇哉怪也。

大老爷们坐在居中,众妖渐渐分开立于两旁,让出一条过道来。倏尔,舒虎做了个手势示意安静:“承蒙诸位赏脸,邀舒某于此担待重任……”又是一段啰嗦沉闷的开场白,台下有位仁兄不耐烦地说:“舒村长别废话,咱家只想讨个公道,你来瞅瞅咱家孩子,被她家的客人害成什么模样,你来给我做个主,这事不是赔钱那么简单。”他将孩子抱起,大伙震惊,只见小孩全身上下被黑毛覆盖,小脑袋半人半狗的像个洋娃娃,依脸部轮廓判断,这孩童是小黑子。他爹生气地说:“早上他还能说话的,现在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姓苏的,你过来瞅瞅,换作你们家的孩子变成这样,你说咋办?”

老妪上前轻抚孩子的脸:“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小黑子说不出话,望着她发出更咽的呜呜声。

一个马头妖走来先是一声嘶鸣:“苏老太瞧瞧我这双手。”他一只手是正常的,另一只已变成马蹄子:“昨晚被你们家贵客吵醒,我出屋去看见他发疯似的大肆破坏,我赶紧进屋带着妻儿逃生,天亮后才停,我们一家随便找个地方休息,毕竟大人熬夜没事,孩子不行呀,谁知醒来后,全家都变作这幅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咱离得远远的根本没接触,怎么就变的……哎!”

“小的与几个弟兄是略懂法术的,以为变出本相可以复原,岂料我怎么施法都无济于事。苏老太,不是我等想要难为你,好几个会法术的哥们都没辙,哎……罢了,怪不得你的。”一个猪头妖说。

众妖又热闹起来。

“对吖,跟那厮没接触的,怎的通通打回原形。”

“我们杨梅村离他们甜柑村够远的,咱家孩子亦是如此,气煞人。”

“别废话!苏老太,还请你家客人走吧,别留在此地祸害我等。大伙即使是妖,每个都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你就忍心看我等受害?”

“由不得这老太婆的,赶他走!”

“对对对,赶那厮走呗,管他是谁呀,哪怕是天皇老子也一样。”

看来此事不是单纯的一腔热血与勇于承担所能够化解的。

舒虎大声说:“诸位稍安勿躁,请听舒某一言。”等众妖静了,苏婆婆擦干泪水:“舒村长有话请讲。”舒村长和颜悦色地说:“舒某与众长老以及各位受害者商量过。第一,烦请老太必须承担所有的重建经费。舒某请人点算过,大约有十多家房屋被彻底破坏,估计需要上千两以上。所幸没有人员伤亡,实属不幸中的万幸。”众妖中有一个大声地说:“变成这样又变不回去,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我宁愿去死总比现在丢人现眼的好。”

苏婆婆说:“老身愿如数赔偿。”

“光是赔钱有个屁用!”

舒村长望了过去伸手示意他静下:“第二,请老太想方设法让大家回复人样。”

老妪说:“老身尽力而为。”

“如此甚好。”舒村长微笑:“第三,烦请将您家贵客请出忘忧谷。”苏婆婆脸色一变斩钉截铁地说:“前两条老身无有不从。只是第三条,绝不!”说到“不”字时,她的眼神由谦和柔润变得灼热有光。

众妖当即窃窃私语。

舒虎说:“此非舒某个人意愿,乃是与众商议的结果,烦请老太依从。”

“小娃娃好大的口气。”

一个老者杵着拐杖慢步走来。他穿着朴素简单,样子虽然略显老态,可他双眼非常有神像个小伙子。他是甜柑村村长,姓米,名有魄,年纪与苏婆婆相仿。他走到舒虎面前慢慢地说:“舒老大商量恁大的事,怎的不叫上老头子呢,是否我的老人味惹您厌恶了。”

舒虎慌忙打躬作揖:“晚辈不敢,此前多次派人相邀,只是……”老米抢着说:“只是啥,怀疑她没钱给?”说着看了苏婆婆一眼。

杨梅村老羊说:“老米,别欺负后生晚辈,小虎所作所为均是合情合理,你有甚可说的。”

老米说:“狗屁,他舒虎还没够资格被我欺负,我在此定居的那会儿,你们的爹妈都还穿着开裆裤哩。”

众长老里有一个说:“你我一把年纪了,别让年轻小辈笑话我等倚老卖老,请走那位贵客是大伙的意思,多说无益的。”米有魄假笑:“老四,我不知什么大伙不大伙的,反正我不是你们一伙的。你老人家可别忘咯,上次出谷日你问我借的那些钱是不是又偷偷地跑去赌坊了?怎么啦,输蒙了?”此话一出犹如一位勇敢杀敌的将军,说得妖老四满脸羞愧。

另一个身材瘦小的长老说:“老米,别耍泼,瞧你说话像啥?”

“啥?”

“横冲直撞,为老不尊的。”

老米说:“哎哟,原来丁老大在此,失敬失敬。你不说话我还差点没看到你。”

“甭说了。”

老米轻抚胡子说:“我想你肯定是老糊涂了,当年要不是有我,你一家老小怎么找得到忘忧谷?怎能过上安稳快乐的好日子?谁横冲直撞呐,再给我说一遍。”丁老大哑口无言。

又有一个长老看不过去,站起身来走到米有魄跟前:“糟老头,你怎的这般野蛮无礼,说来说去不就是想护着你的老相好嘛,仗着自己那屁点儿名望,大伙受过你恩惠给你面子,你却倚老卖老成何体统。”米有魄用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顿:“混账,闭嘴!大家给我听着。说我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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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年,要是没有她,今天,谁都别想住这。”

“外公,外公啊!”一个小女孩不知几时来到,只见她高高兴兴地跑到老米跟前:“娘让我来喊你回家吃饭。”米有魄脸色一转亲切地说:“哦?外公正在和老朋友聊天,你们先吃哈。”

“嗯。外公,要不要给你留点?”

“不用,等会儿我就来。”

等女孩离开后,老米慢条斯理地说:“刚才说到哪呢?啊,对!你说我野蛮,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老太婆就不野蛮,我教训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就野蛮,这就是你们的合情合理?”此话在理,众长老无一敢对。倒是苏婆婆有点不好意思:“别说啦。”老米点点头望着她,那眼神就像看着孙女那般:“放心,我有分寸的,好啦,再说两句。”接着像换了张脸大声对众妖说:“都听好,苏女士才是忘忧谷的主,尔等可以忘了自己,唯独此事万万不能忘。”他这么一说老太婆更不想说了。

“今天,我话已至此,得回去吃饭了。”

舒虎将手一伸拦着米有魄:“且慢……”

“舒虎别以为你当上村长就了不起。在我面前没你说话的份,她说过会赔钱,会替大家想办法,你们就别动歪心思,休想做些对不起她的事。我当天立誓,赔上这条老命……”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俩老一起踏在回家的路上。

“老米,今个幸亏有你,谢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前段时间听说你的身子……”

“没事,一点伤风感冒,好多了。”

苏芧离开武馆回到家中。

刚进门,她就被眼前所见吓着了,客厅里大包小包的摆得像座小山,是谁来了一目了然。她蹑手蹑脚想偷偷地绕路回房,却被小茉看到喊住:“姐,回来啦,循哥等你好久了。”芧儿想:小不点,你怎就不能装傻当帮忙呀。妹妹上前将她拉进屋里。

“苏茉,你这是……”芧儿一边尴尬假笑,一边对妹子轻声的说:“是不是想把我卖了?”

小妹未及回答,殷循便笑着说:“芧儿。”

苏芧很不情愿地走进客厅:“循哥,你……来了,请坐。”

殷循微微一笑,说:“嗯。”他原本准备了一大堆话要说,可是一见到她,所有的准备都烟消云散,脸上只剩憨态可掬的笑。

“你刚出去不久他便来了。”

“你怎就不机灵点。”芧儿简单的一句似乎从牙缝里逼出来的,说完好像还怕被听到,特意用余光瞄了一下客人。小茉不懂姐姐心意欲先行回避:“喔……你们聊,我去准备些点心。”芧儿的“不”字尚未出口,妹子就微笑离场。

“一个姓励的就已够烦了,现在……”

“什么?”

“没什么,喝茶。”

“别客气,我坐会儿便走。”殷循心里暗赞小茉的机灵,眼神羞涩地偷瞄某人。

“好你的小不点真想把我给卖了……”芧儿朝着妹子呢喃,一转身便满脸堆笑地走来坐下:“你等很久啦?”

“没……没有……”这傻大个神不守舍的将茶水倒了一桌,神经兮兮的用衣袖来擦。

“小茉说我刚出去你便过来了。”芧儿心中暗叹:怎就没个正常的。

“是,是等了那么一会儿。”殷小猪傻笑着端起杯子来喝,想借此避免某些感觉。

什么感觉呢?

就是……

见不着时总忐忑不安、日盼夜盼,见到了却不知说些什么。

说呗,怕说错。

不说,怕错过。

是进亦忧,是退亦忧。

此中甘苦只有当局者才能体会。

“来找我?”

殷小猪心如鹿撞:“是……又不是……”

苏芧假笑着问:“那……到底是还不是?”

“这茶水有点烫。”殷小猪这杯茶不知放了多久,理应不烫才是。

许久的冷场。

“灵霄观那会……谢了!”仍是苏芧先开的口。

“对,我是来看小励的。”小猪说:“没事,你……”

“怎么啦?”

“你别客气呀,我……”殷循“我”了大半天还是没将那句说出。他自小就对苏芧有好感,两家都盼着他俩能走到一起,可是,她不喜欢他,尽管他是谷里为数不多的高富帅。

原因呢?

或许是他过于老实、过于普通,总之他俩的婚事一直没有下文。

此次,殷循不知怎的这么醒目,居然以仲卿为由特意来看她,这情意着实不假,只是这声东击西、假途伐虢、刘备入川……

“循哥你人真好。”苏芧说:“那厮与你不过是一面之缘,没必要特意放下手上的事过来看他,他呀,不值得。”

“幸好当时有他,不然咱们可能都凉了。”没有被看穿殷循心感侥幸。

芧儿一时语塞没说什么,要是在家人面前,她必然会据理力争。

厨房里。

苏芍打趣的说:“你个鬼灵精真够胆子,连芧姐都被你卖了,躲这干嘛呀?赶紧去商量价钱呗,要是肯花些心思,没准一斤还能多赚几个子。”妹妹有些委屈的说:“二姐你咋说得我像个大魔头似的。”

“我没这意思。”苏芍微微笑着说:“要真不是大魔头,还不赶紧去给你姐解围,怎的愣着呀,还真想卖了她?”

小茉皱眉努嘴:“芍姐真是的,学啥不好偏爱学师叔,老是欺负我。”

“哪有。”

“屁。”小茉有些不满:“姐不止我一个妹妹,难道你不是么?”

“当然是。”

“哼,看来是你想将她卖了才对,不然你怎的躲这儿。”

苏芍轻挨了妹子一下:“我要……严刑逼供。”

“这是芧姐专用的。”

姐妹俩相视一笑。

“芍姐,我想说句实话。”

“说。”

小茉正色道:“娘一直想将她嫁出去,好不容易有个人喜欢,而且是青梅竹马的,家境条件也很好,我觉得应该顺其自然。”

“难道你不怕她一时高兴将你也嫁了?”

“要是来真的也该是你先,长幼有序呀。”

“看,怕了。”

“我怕啥?”

苏芍说:“不怕便赶紧去救你姐。”

“你姐。”

看看威风的她,双腿好似马……

客厅里。

“循哥。”

殷小猪抢着说:“时候不早了,我……我有事,得先行告辞了。”

“再坐一会儿呗。”

“不,告辞。”

芧儿说:“下回过来坐便是,不用买这么许多的,日子难过剩下点钱好些。”

“这……心意,您笑纳。”殷小猪傻笑。

“我送你。”

“不用。”

时间是过了,某人是见了,可是心里话却没说。

殷循才走出门口就觉得后悔:没想到她竟如此为我着想,都怪自己没勇气,看来此事得老老实实的择吉央媒才行。

想啥呢?

笨。

等客人走后,姐妹俩才走到客厅。

“芍姐、茉姐,忙完啦?”

小茉上前挽着大姐的手:“姐,我的好芧姐呀,别生气好不好?”

“生气?不敢,难道我不怕被你卖了。”芧儿唱戏般说出此话。

“哪有。”

二姐听了偷笑。难怪,姐妹俩相似如斯,实在值得高兴。

芧儿似嗔非嗔的说:“房都能盖好了,你弄些点心至于那么久?”

“多少钱一斤?”未等妹妹答话,苏芍冲口而出地问,芧儿瞬间以凌厉的眼神瞪了她一眼。

“芍姐!”

二姐若无其事地说:“干嘛呀?”

芧儿说:“你俩真够狠,一味心地盼着将我卖掉。”

“我没有!要怪便怪躲厨房里的那个。”苏芍忍笑解释。

小茉有些慌了:“什么嘛,姐,别气,我俩都不是那意思。”

芧儿坐下来,二妹斟茶小妹捶背,她说:“哼,多少钱一斤都出来了,不是那意思是啥意思?”苏芍满脸堆笑为姐奉茶:“芧姐雅量,小妹佩服。”小茉恍然大悟:“芧姐你好坏的,原来你没生气,害人家干着急。”

“小茉,你太不了解咱姐了,她怎会是那般小气呢。”

“哼,讨厌,芧姐你耍我。”

“我怎么耍你?刚才差点儿被卖掉的可是我。”芧儿喝过茶,说:“瞧,他每次来都买这么一大推的,想干嘛?”

“提亲。”

“瞎子都看得出来。”

“你俩就这么盼着我嫁?”

“人家一番好意没理由将他拒之门外。”苏芍拆了一份礼物递给姐妹过目:“这款手帕好贵的,我店都没敢进这个货,你们瞧。”小茉接过手帕对大姐说:“他真的好疼你。”她轻抚着手帕:“这滑不留手的质地,姐,你瞧。”芧儿只看了一眼便不愿再看。

“难道有人疼你还不好呀?”苏芍轻抚手帕,眼神闪着别样的光。

“你喜欢你嫁他就好。”

小茉努努嘴,小芍如狼似虎地说:“他喜欢我我立马嫁了。”芧儿打趣的问:“你是嫁给银两,还是嫁给他?”小茉不假思索地答:“银两。”

“你们两个坏蛋不能如斯污蔑我。”

“坏蛋?小茉,想卖你姐的真凶可出现了。”

小茉莞尔颔首。

“小妹此生既已许钱再难许他。小茉来帮忙看看有没有参茸海味。”苏芍边拆礼品边说:“我与他没有感情,还是留给芧姐享用的好。”

“正如婆婆说的,感情是可以培养,没准相处久了人家会喜欢你。”

小茉的眼珠子在大姐与二姐间扫来扫去。

“我爱钱。”

姐妹三闲聊了一会儿。眼见饭点已过,芧儿问:“婆婆怎么还没回来,都什么时候了。”小芋突然飞来停在她的肩上:“芧芧,别急、别急。”她苦笑一下:“我能不急吗?那货在咱家多住一天,咱们便要提心吊胆一天。”两位妹子无语,苏芧说得没错,此时的励仲卿确实像颗炸弹,不知几时会爆,那时只怕被他牵连。

苏实与俞能全来到客厅。

“他到底怎么啦?”苏芍停下手里的活问。

“小兄弟脉象和顺,身体良好,别的要等他醒来方能判断。”

芧儿问:“既然没事那他怎会疯的?”

郎中尴尬一笑:“此事非我所学、非我所知,我无法回答。这样吧,等你们师叔回来,去请教她会比较妥当,告辞。”

一抹淡淡的忧伤不经意地充斥。

芧儿心中是愁云惨雾,两位妹妹稍稍关心便继续“寻宝”。

“芍姐这香囊跟你挺配的。”

“是么?”

芧儿望着妹子无语。

苏实送走俞能全。

姐妹开始讨论。

苏芍问:“小芋,你跟他最早认识的,那厮什么情况?”小芋摇摇头在厅内飞个不停:“不清楚、不清楚,那厮的事甭问我。”芧儿说:“除了你以外没谁更了解他,你再仔细想想。”小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当时他将我和三个妖怪一起吃掉。”

众人咋舌。

芧儿惊讶地说:“啥?他……”

苏芍故作镇定地说:“姓励的将妖怪吃……吃掉?”

小茉年纪最轻、胆子最小,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精灵。

“对,吃掉,三个全吃掉。”

苏芍问:“你现在……?”

精灵答:“灵魂出窍。”

“小芋别将小励哥说得这么可怕。”

小芋飞到苏茉面前说:“没说谎、没说谎。”

苏实送走郎中站在厅门问:“会不会是那三个妖怪在他体内作怪,让他失去常性?”

“不知。”

苏芍若有所思地说:“这就怪了,怎么看那厮都没这天大的本事,怎会如此呢。”

芧儿纂紧拳头。

众人陷入沉思。

许久,苏芧正色道:“我不管!等那厮醒后就让他到你们店里帮忙,除去吃住开销,剩下的都用来赔,只要没把钱还上,我绝不让他走。”两位妹妹笑了,苏芍说:“姐,这话应该我来说。”小茉转念一想忧心地说:“这样不好吧。”

苏芍问:“有啥不好你说。”

小茉答:“小励哥怎么说都是救了婆婆,要是被她知道可能要生气。”芧儿望着她正经地说:“我觉得救婆婆的不是他,是小芋!”见姐姐似要生气小茉不敢多言。苏芍说:“让那厮打工还债是好。只不过……不知他能做什么。再说了,不管婆婆是不是他救的,她就视他为救命恩人,我等能说得过去吗?”见二姐开口小茉补充道:“芧姐,如此做法会否不合情理?”芧儿秀眉一扬嗔道:“我与他无情理可言。”

一直沉默的苏实陡然说:“我来说一句。”见妹妹没有异议他才说:“我店里一直缺人,要真是让他打工的话,可否先到我那儿?”

姐妹三同时望着苏实。

“实哥,这回你确实比我机灵,好样的。”苏芍笑着竖起拇指。

苏实说:“你那边卖的是女儿家的衣裳胭脂,他一个大男人的怎么方便,还是我那儿比较合适,只有些体力活,换谁去都行,让他来试试。”苏芍笑而不语。芧儿说:“既然实哥不嫌他是个累赘,此事就这么定。”苏芍想到励小笨卖女人衣服、化妆品的模样,她边笑边附和着说:“对,他就该到实哥那边。”

小茉如履薄冰地问:“谁跟婆婆说呀?”

很长的沉默,兄妹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找不出合适人选。

“我说。”

励仲卿勉强地走入客厅。

“小励哥,你醒呐?”小茉关心地说:“您不舒服就别为难自己。”

小芋飞到仲卿身边说:“混账,来得好,大伙说你咧。”

“我跟婆婆说,我自己的事自己扛。”励仲卿有气无力地说:“放心,我会将钱还上的。”他脸青唇白的望着苏芧,苏芧却转过脸来不愿看他。

头一回。

励仲卿长那么大头一回如此认真,然而如此勇于担当,却得不到她的认同。

气氛似乎变得尴尬。

此时,谁都不愿说话,包括小精灵。

励仲卿低头独自回房休息。

“他该不会听到我等说的?”小茉不好意思的说:“姐……”

“姐什么!”芧儿厉声的喊,小茉那怜悯弱者的心更浓,苏芍若无其事地说:“他听到又怎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理由要我等这些无辜的陪他受罪。小茉,别怪芧姐才好,你心太软了,要是行走江湖很容易吃亏,她是真心为你好。”

“茉儿知道了。”

苏芧似乎恨透了这个冤家。

事实上,众人的话不只是仲卿听到,早已回家的苏婆婆亦是听到,她心里好生难受,这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煎熬。

机灵寨后山。

飞行符原是苏瑜留作逃命用的,奈何修炼法宝几天没甚长进,误打误撞中摸索出手镯有变身之能,遂将飞符一事予小的说了,令他们回寨取粮取酒,顺道挑选精锐上山试飞,临行前嘱咐秘密行事,切莫声张。

众将领令而行。

途中,阿利说:“昨天才回一次今天又回,烦死了。”

阿刀说:“领工钱时怎不见你说烦。”

“这能一样吗?”

小帅问:“诸位哥哥飞符那事靠谱?”

韩世醪说:“那是鹤寨主的,我看行,而且远征那事快有眉目了。”

阿利说:“好,在山里憋得慌,早些出去耍消了这些晦气。”

“你以为闹元宵?”阿刀说:“厮杀可不是闹着玩。”

阿利说:“人生如游戏。

众将沿途议论不提。

约个把时辰,众妖抬酒食上山,苏瑜喜。

“带了几个过来?”

老韩抱拳说:“禀当家,三十。”

苏瑜取素心回信在大青石上依葫芦画瓢,完事后吩咐众将依石上模样,用笔点朱砂画在小的背部,不能出错,后果严重。

众妖卸下盔甲,精赤上身待命。

片刻,苏瑜见是卯利鼻子、耳朵各插笔一杆,模样甚是滑稽,却是迟迟没动手,一道符都没画。他问:“别人画两三个了,怎的你一个都不画,弄这个怂样,好玩?”他轻踹一脚被阿利躲过,那厮尴尬的笑答:“当家有所不知,小的不识字,最是讨厌执笔,故此画不出来。”

众妖偷笑。

“依葫芦画瓢的要甚识字,我看你就是懒。”

“菩萨,你我相识最长,我几时骗你。”阿利说:“不如待会饭点我吟诗助兴,权当赔罪如何?”

“你会吟个鸟诗,且先吟两句听听,倘若不中,你得再想法子。”

“来呀!诸位且听……”

众妖停下来听。

阿利一拍手舞动起来吟唱:“小的,自幼曾经屙屎,长成亦……”一段新词配歌舞逗得大伙很是欢喜。

“别耍了,干活。”叫了几回众妖才停,苏瑜轻叹一声准备亲自动手。约一盏茶功夫,符咒已画好,这厮站到青石上教授相关用法。

“学好了?”

众妖齐声答应。

苏大王欢喜,用手镯使了个法,岂料……

出事了。

“刀哥坏了。”

“你才坏了。”此时阿刀因故走到一旁,不知苏瑜那边弄出什么笑话。阿利说:“没尿到裤子吧?”

“滚,有事说事废什么话。”

“当家他……诶,你赶紧过去看看。”阿利说着上前要拉走伙伴。

“啥鸟事?”

“的确是个鸟事。”

哥俩急忙回去,众妖坐的坐,站的站,似乎在等阿刀,他问:“当家呢?”阿利手指一羽野鸡瞧着他。

“我揍你。”

“别。”老韩上前劝阻:“那真是当家。”

“啥事,怎成这样呢?”

老韩将事发经过说了。

阿刀只是点头毫无法子。

苏瑜本想使手镯变个会飞的,岂料修为不足,竟将自个变作野鸡。

“眼下如何是好?”

“当家的。”

“叫个屁,唤他他都说不出话,只会咯咯咯。”

众妖等了半个时辰,苏瑜才恢复过来:“气死了。”大伙关切询问缘由,这厮敷衍两句不愿实说。休息片刻再试变身,试了几回终于成功变作个半鸟人。小的喝彩、奉承,他领着大伙朝悬崖赶去。

行进中,一小妖说:“你看当家的模样真与鹤寨主成哥俩。”

“有像。”

“别乱说,被听到可要挨板子的。”

阿刀说:“尔等别絮聒,静下来!”

“你凶他们干嘛?”阿利轻声地说:“这次来真的,万一有个阴差阳错飞去了地府咋办,连我这样聪明绝顶的都没准备好,他们当小的怎能比我。”

“有本事去当家面前说。”

阿利说:“别逗,我不傻。”

悬崖前。

众妖个个紧张。

“哇,这么高要是掉下去了咋办?”

“别慌,遗产留给我,放心去。”

“你这嘴好生讨厌。”

苏瑜见小的畏首畏尾有些失望,他把心一横念起咒语,狂奔一段跑至悬崖,展开双臂一跃而下。

“糟了,如若事败……”阿利话犹未了,苏大王一飞冲天翱翔于蓝天白云中。

众妖欢呼喝彩,掌声连绵,个个欲试。他们有序的依法而为,通通顺利起飞。有胆小的跑到崖前不敢跳,来回跑了几次,最后大喊“救命”跳了出去。

这天试飞成功。

忘忧谷。

励仲卿只休息了两三天,等身体稍稍恢复便到店里帮忙。此前,他从未做过木工,对雕刻更是一窍不通,这手不能抬,肩不能扛,要学历没学历,要经验没经验,能做啥?

杂工。帮苏实做些简单的、粗重的,关键是钱不多,指望靠这还债不知要到什么年月。幸好苏实人如其名,朴素踏实,总算没为难他。

第一天上班忙了一上午,眼看就到饭点了,苏茉挽着食盒来到。

“小茉,你来啦。”精灵高兴地说。

励小笨见来者不是她显得有点失望:“芧姐呢?”苏茉嫣然一笑:“她呀,到二姐店里帮忙盘点。”说完就叫二哥吃饭。

用膳时。

小笨没精打采地啃馒头,心里装的只有某人,嘴里嚼的每一口似乎都别有滋味。忽然,他感觉衣服被扯了一下,扭头看时吓了一跳,手里馒头几乎掉地,一个狗首人身,全身漆黑,毛茸茸的小怪物出现,他被小笨的反应吓到,连忙跑到苏茉身后。

“小励哥别慌,他是小黑子。”小茉温柔地说。

励仲卿回想起那个在田间放风筝的小孩:“他怎么变成这样?”小茉于食盒取出一个馒头递给小黑子,他摇摇头发出几下小狗的叫声,小芋听懂了双手捂嘴偷笑:“他骂你。”仲卿一脸茫然,问:“骂我?为啥?我又没得罪他。”小芋说:“哈哈哈,他骂啥,小芋不说不说……大概是‘小哥哥你好讨厌。’”小黑子点头。

精灵幸灾乐祸的做了个鬼脸:“一个混账能不讨厌么。”

“只见过一次他怎就记得我。”励小笨不敢相信。

小黑子又说几句,小芋帮忙翻译:“你将我变成这样是大坏蛋。”仲卿很是无奈,小茉将他变身后谷里的事说了,他一脸无辜的说:“我没做什么,这事……”

“苏老实猜是那三个妖精的关系。”小芋问:“对不?”

苏实边吃边点头,仲卿更加疑惑,小芋将道观所见和盘托出。

“啥?你说我吃了三个妖精?”

“嗯。”

励小笨顿时感觉一阵恶心捂着嘴飞奔到厕所。

“哥,要不要去看看他。”

听到妹妹这么说苏实也没胃口,试想有个会吃妖怪的人坐在身旁,要他还怎么吃,小芋说:“别管,他讨厌死了。”

傍晚下班时,仲卿说:“实哥,我想一个出去逛逛。”

“忙一天不累嗄?”

“嗯,还好。”

“手弄伤了不敷些药?”

“没事。”

“给你留些饭菜别太晚回来。”苏实望着仲卿背影喊。

上班哪有不累,只是不知怎么面对,毕竟上千两的赔款摆在面前。

励仲卿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在陌生的街道,心理的彷徨前所未有,两手的伤痕难掩这份酸楚。

“一个人出来不怕迷路?”小芋在他身边说:“讨厌鬼,我不认路别指望我。”他默不作声的往前走,就像没听到精灵的话,未几,来到市集广场,眼前是个偌大的舞台,大伙围在台前等开锣鼓。

“诶,你看,那是谁,好像从没见过。”

“很面生没见过。”

“好像是苏老太家的客人。”

“是他!咋还好意思出来,不嫌丢人嗄。”

“不能这么说,好歹他是客,咱不看僧面也看佛面。”

“我一亲戚就受他关照变得不成人样,还要我给他脸子,呸,我还想揍他咧。”

“眼不见为净,看戏吧。”

舞台上。

那些村民是无偿演出,为的是过戏瘾,故此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这唱戏,大伙很是欢喜总会捧场。

乐韵起时好戏开,来看曲目《盼郎归》。

台上女主是个好媳妇,她不怕岁月艰难,不怕穷困潦倒,对夫君不离不弃,深信他能考取功名,到时日子便会滋润。夫妻俩柴米油盐的光阴虽然没惊涛骇浪,可是唱戏的将小两口那真挚细腻的感情演绎得很好,博得观众们的掌声连连。

故事的最后天从人愿,丈夫高中而回,那女子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夫妻俩于家门前执手相看,泪眼盈盈,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俄而,那丈夫唱道:“这些年来辛苦娘子。”

老套乏味、陈腔滥调!?

或许是……

不过,演戏的总是有心,看戏的总会动情。

一滴泪水划过励仲卿的脸。

他哭了,莫名其妙地哭了,若人生如戏,他这出该怎么唱呢?他毫无头绪,心中只有茫然……

曲终人未散,第一场完结后,接下来是一场更精彩的武打,可他默然离场似要独酌这杯苦酒。

当晚,仲卿仍是无法入眠,回想着这些天的经历那感觉仿如隔世,很多事情他总是后知后觉,要不是有人提醒更是无从得知,别的不说,单说苏婆婆收留的这份恩情,相信是他的福气与幸运。

翌日,励仲卿很早醒来问小茉借纸和剪刀。

“小励哥,大清早的你问我借这些来干嘛?”

“我想做个风筝。”

“风筝?”小茉犹豫一下微笑说:“嗯,我给你找来,请稍候。”

“谢谢。”经一夜苦思,仲卿想成为一个有担当的人,虽说一个风筝不能改变什么,但至少这是他诚实面对的第一步。在校时,他的美术成绩是个笑话,他没有艺术细胞,对手工艺品完全是个外行,说是绝缘体也不为过。他用工余时间独自琢磨,花了好几天终于完成第一个作品。趁着苏茉中午送饭时,他将佳作取来:“麻烦你帮我送给那个孩子。”

“这个……你自己送不行么?”

“小茉,我求你,我不知道可以为他做什么,这个风筝我花了很多时间做的,希望他不要嫌弃。”

未等苏茉开口,小芋说:“混账,这货丑死了,还好意思拿来送人,呸!”

“我再做一个。”

自古成功在尝试。

在不断的失败中励仲卿没放弃,有时还会请教苏实,问他些行之有效的法子,许久,他终于做了个比较像样的,当苏茉取来看时不禁莞尔:“这手工真好,跟以前的完全不同。”

小芋嫌弃地说:“花心血不知道,浪费了很多很多纸,败家!”

小茉说:“小芋你怎能这么说,小励哥很用心的。”

“没事,他说得没错,小茉你……你实在过奖了。”

“放心,我帮你就是,希望小黑子见到会高兴。”

“谢了。”

次日,几个小孩来到木工店。

苏实微笑问:“来干嘛?”

为首的孩子说:“苏老实,我等是来找那怪客的,他在不?”

“找他?找他干嘛呀?”

“昨天见小黑子放风筝,飞得老高咧,我问他在哪买的,他说是那怪客送的,我也想要一个,你让他给我做呗。”

另一个孩子附和着说:“有钱!”

“对,咱有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行么?”孩子认真的模样天真可爱像个小大人,他话音一落,孩子们同时掏出一个铜板在手递给苏实。

“小励,有人来找你。”

几天后,娉婷嬝娜店内,姐妹三都在。

苏芍皮笑肉不笑地说:“诶,那姓励的可真有闲情,竟想到做风筝来卖钱,真有生意头脑的,看来有机会得跟他请教一下。”

小茉说:“姐,你揶揄他作甚,好歹他是咱的恩人。”她边说边使眼色偷瞄大姐,苏芍视而不见:“小茉呀,你别怪做姐的说你,或许谷里只有你才会理那蠢货,换我!哼!没门。”见芧儿沉默不语,小茉解释说:“小励哥他不是卖风筝赚钱……”

“对呀,卖那破玩意儿能赚几个钱嘛,那债够他做一辈子的。”

“他不过是想做点事哄哄孩子,又不是真的为了钱。”小茉说着又偷瞄芧儿:“钱的事婆婆本没打算追究,姐你这么说岂不是难为他。”

苏芍站起身来踩着凳子说:“难为他?若真想如此我剐了他。”这不留情面的话让小茉无言以对。芧儿手托香腮脸无表情:“别人的事管他干嘛。”

机灵寨后山。

苏大王率众每日演练,是因空中作战无法短兵相接,只能以弓箭为主,众妖早上试飞中午射击,开始十天全是赤膊上阵,到第十一天便披甲试飞又大获成功,这厮欢喜至极,当晚喝得不醒人事。

事情越顺利,苏瑜越谨慎。小的练飞行射击,他就修炼法术,誓要将火焰流星融入枪法,初时未熟练,火球时大时小,小时只有豆子般遇风即灭连纸都烧不着,大时有脸盆状,放出后无法控制,乱冲乱撞,极喜追人,众妖多有烧伤在他面前不敢多嘴,可怜。后来练得精熟,可以随心控制火球大小、速度、劲道及距离,相当了得。

秘密练兵约个把月。

韩世醪说:“这些天山里特训了一众精锐,我想出兵已没问题,只等当家的命令。”阿利问:“哥哥啥时候起行?”苏瑜见众兵将士气高昂更不愿顾夫人感受,吩咐小的做好准备,明天回寨点兵出发。

翌日,苏大王归寨,让老韩点兵一千往忘忧谷出发。

苏凝见状立马知会闵嫣,她于丈夫出发前赶到:“你要活着回来,若有甚闪失,我不会替你守寡。”那厮不答“哼”了一声拍马前行。

此去山路崎岖,多有猛兽,若孤身一人是难以走完。

苏大王将部众分作五队,先锋由老韩带领,博蒙在左,阿利在右,小帅殿后护送粮草,自己与阿刀居中,队伍整齐有序,浩浩荡荡很是威风。

第一晚扎营,苏瑜激动得睡不着,邀请老韩、老博至帅帐议事商讨进军策略。

阿刀夜来无事在营中闲逛,行至一军帐时听到些奇怪声音,往里一看怒气上涌,竟是阿利与小的在帐中赌博。

“来,一起耍,快呀,今晚我手风挺顺的,阿刀你咋还楞着。”

“尔等找死!”

众妖全都停下望着阿利,他说:“你不耍就算,凶他们干啥。”阿刀快步上前一手揪着大头利耳朵,那厮吃痛立马求饶:“哥哥有话好说,何苦动手,真扫兴。”

“你个不知好歹的蠢货。”

“菩萨饶命啊。”

阿刀本想踹他一脚,听他求饶却心软了:“你是将领,明知故犯,聚众赌博,嫌命长了?幸好是我看到,要是被老大见到肯定扒了你的皮。”

“老大是我亲哥哥他舍不得的。”

小的齐声笑了。

“尔等笑啥呀,滚!”

众妖与阿利道别。

“老大,咱往后再耍。”

“刀哥别动气,咱这就走。”

“我等听您的便是。”

“别走,通通给我坐下,回来,坐,都坐。”阿利招呼众妖回座:“菩萨,行军寂寞你不是不知,我帮大伙解闷是个好事,怎就不配当将军?你看,他们多爱戴我!”阿刀气得牙齿发抖:“我好意待你,你却如此无赖,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一小妖说:“老大,我看今晚还是算了,你看军师哥哥这样了,不如……”大头利抢着说:“慌啥,咱哥俩感情好,他怎会容不得我。”阿刀一手掀翻桌子赌具散落一地,小的哪里敢坐着,通通抱拳作揖落荒而逃。

“赶了一天的路好不容易耍上一会儿,你一来就全砸了。”

“你是想死了!”

阿利轻叹一声像受了万般冤屈:“我又不是带他们去作奸犯科,赌两手而已,这事你不说我不说便只有天知地知,当家准是不知,怎就容不得我呢,我冤嗄,冤得比大头鬼还冤。”

“这口才还不错嘛,说是不认字的,谁信?”

“好哥哥过奖。”

“我赞你?”

大头利傻笑。

“禀军师,寨主请您至帅帐议事。”

阿刀答应一声对阿利说:“你好好反省,若有差错,绝不轻饶。”

当夜无话。

出发后第五天,苏大王察觉营中不妥,只是不知啥事便不以为然。过了两天起灶埋锅时,他吩咐妖将点算人数,不多时,点算完,小帅报:“寨主人数不够。”

苏瑜怒:“好你个闵嫣还这般算计我,尚有多少人马?”

“全军不足六百。”

“营中必有细作,让诸将好好的查,查不出今晚别睡。”

小帅领令而行。

苏瑜于帅帐内踱步:“岂有此理,每次出战都好好的,今番怎就闹出这种笑话。”

晚饭后,两员妖将押着是卯利到帅帐跪下。

“拖出去砍了。”

“敢请当家息怒。”

“兄弟如手足当家饶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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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斩了他于事无补,求老大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众将同时跪求,苏瑜才肯赦免:“好一个不识字的,哪来的狗胆竟敢出卖我?饶你可以速速给我交待,说漏半个字我吃了你。”阿利战战兢兢地说:“小人的相好受嫂嫂所托……”

苏大王厉声呵斥:“谁是你嫂嫂!”

阿刀提醒伙伴:“说名字。”

阿利说:“闵……闵嫣。”

“呸,竟收买这畜生来害我,你以为人少我苏瑜就取不得忘忧谷,我誓要取予你看。”

阿刀想让伙伴坦白从宽:“接着说。”

“嫂嫂……”

苏瑜怒喝一声:“她不是你嫂子!”

大头利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对、对、对,小的口误说错,求……”

“甭废话!”

“闵嫣她吩咐小的将五女将安排过来,然后说弟兄回山。”

苏瑜拔刀出鞘吆喝:“我宰了你这个没良心的。”

老韩说:“寨主息怒莫要伤了弟兄感情。”

“兄弟?还兄弟个屁,我一直怎么待他,今个……这厮竟出卖我!”

阿刀耐心地劝说:“当家就是要杀要剐也得问个明白清楚,让这厮死得心服口服,不然难以服众。”

苏瑜举刀继续逼问:“说,你相好是谁?收了那泼妇多少银钱。”

“可可。”

“有眼光。”

“如此好货被你相中这眼神忒毒。”

“肥可一个顶俩,猛,忒猛。”

众妖偷偷笑了,连处事冷静的老韩亦不例外,苏大王疑惑:“笑啥,有啥好笑的,这肥可是谁?”小帅忍笑答:“她是四怪六猛的一员。”山寨内女妖全听闵嫣不理苏瑜,他没有头绪是正常,小帅附耳说来,他猛然醒悟:“喔!我还说那家女子瞎了,原来是那头肥猪,饿了宰掉怕是够吃很久。”

“有错在我,要骂要打小的不敢埋怨,只是我对可可真情真意没半分虚假,求哥哥口下留情。”

“你小子挺怜香惜玉。”苏大王恨得牙根痒痒。

阿刀察言观色堆起笑来给阿利使眼色:“这就是你不对。”那厮会意忙给自个甩耳光:“我错了,我错了……”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正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不多时,苏瑜怒气稍舒,阿刀说:“你笨,当家对我等如亲兄弟,今个挥兵远征干系到寨里的前途,钱。”说着他又使眼色,那厮当然会意,似乎更加用力了些,实则非常儿戏。

阿刀说:“夫人使女将来贿赂是为当家着想,不愿他劳师动众,这是担心他的安危。当时,你应该立即通知当家,让我等替你献策,如此一来既可顺着当家,又能探听夫人那边的虚实,如此简单你怎就不会?”苏瑜欢喜的点头,阿刀嘴角微微一扬:“你至于为肥可出卖当家?”

“哎呀!你小子怎说到我媳妇头上,她又不碍你事,那是我媳妇陪我睡觉的,我喜欢!”这厮不喜欢外人说他媳妇,气得阿刀说不上话。

“哼,别废话了继续交代。”

“交代个球吖?”阿利说完才意识到说错,苏瑜眉头一扬,双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他“嗯”了一声,吓得那厮口齿不清地叫了几次“寨主饶命”后才说:“闵嫣答应给小的五百两银子,定金二百尾数事后再结。”

“这招以本伤人够狠的。”苏瑜举刀一挥将桌子削成两份:“接下来她们还有啥行动?说!”

“今晚女将还会再来,预算带一百弟兄回去,别的事我真不知道。”

苏瑜双手叉腰大声的说:“诸将听令,吩咐各营严阵以待,发现寨里来的女将不管是谁通通拿下,不得有误,违者立斩不赦。”老韩问:“他怎么处置。”那厮摁着额头轻叹:“别问!气得我啥都不愿想,嗯……绑了,饿他三四天再说。”

“老大别,我饿不得的,莫说三四天一天我都得死,求你了,别。”大头利边磕头边求饶,阿刀佯作骂他:“闭嘴,这那有你说话的份。”

老韩说:“来人,押出去。”

两妖兵将大头利拖出军帐绑在木桩上示众。

苏闵氏早已派女兵潜伏,营中事无大小,她远在百里外亦了如指掌,阿利被捉的消息已用飞鸽传书知会了她,这妻子不过是想丈夫少作罪孽而已。

此时,苏瑜不敢久留,生怕妻子来硬的将自己绑回家中,晚饭后稍做休息便催军前行,走了个通宵,见小的已显疲态遂令扎营休息,还吩咐点算人马,事了才安心入睡。

未几,两个便装女妖往苏瑜军帐走来。那先行的问:“秧儿那边吩咐了没?”

“说了,可可姐你是怎知当家会连夜行军?”

“与夫人相处多了跟她学的。”

“有空教教我。”

当先那员女将姓齐,名可可,蛤乸精。她生得脸宽腰圆,体壮力大,使一对梅花镂金锤,不喜欢暗器。为人轻财重义,很受姐妹尊重。那尾随的是秧儿。她俩受命潜行,将半数妖兵说回寨中可算功德一件。

肥可说:“等事情完了再教你不迟。”

“一言为定。”秧儿说:“姐你咋看那姓是的。”

肥可摇头不答。

“昨晚有姐妹偷听到他在帐中受审,不知谁说了你一句的不是,他当即维护,你没有那意思?”肥可做了手势:“嘘,先别说。”她走入军帐令秧儿望风,蹑手蹑脚走到苏瑜身边:“得罪。”她伸手在那厮额前念咒,倏尔,她掌心前空气微颤,噬魂手镯随之泛起淡光,一股无形气劲快速弹出,她顿觉胸口剧痛吐出鲜血一口。

“撤。”

两女妖立即逃窜,约莫跑了五里,来到山岭处一条小溪旁,秧儿问:“怎么呐?”肥可脸青唇白,取水来洗了脸再说:“不出夫人所料,那手镯有护体气劲,方才我稍不注意被它所伤,没事,甭担心,赶紧与大伙汇合。”

“博某等候多时,不知两位要往何处,要不要小的送上一程?”老博背着手从一旁走出拦住去路,两女的迎面走去不想理会,他把手一伸示意此路不通,秧儿杀气腾腾的喊:“干嘛?”他施施然地答:“请妹子留步,既然来了便好好说话,来去匆匆的图啥?”

“姐,他没带兵刃,我看咱俩斗得过他,不如跟他硬拼?”

肥可咳嗽几声:“不,我有伤在身斗他不过。”

博蒙微笑点头:“妹子真人不露相,这眼神确实不错,难怪那小子对你动心。”

卞秧秧上前大喝:“甭废话,好狗不挡路!”

“妹子你辣椒吃多了,还请听我一言。昨夜我等受军令,只要见到寨里来的务必生擒,博某不愿多事,只恨今天是我巡逻,又不巧的让我发现,故一直随你们到此实属无奈,请跟我回去,小的保证不会出手。”博蒙淡淡地说。

“你话太多了……”秧儿正欲动手,肥可手疾眼快把她拉住:“别急。”说着她掏出碎银:“一点心意望您笑纳。”

博蒙斜眼一瞄假意轻叹:“你将哥哥看作什么。”

齐可可又添了些:“我就这么多,请你高抬贵手,放我姐妹过去。”博蒙见买路钱添了眼睛放光。秧儿一手夺过碎银:“姐,你给钱他作甚。”肥可无奈地说:“当破财挡灾便是,给他呀。”秧儿将碎银藏到身上:“不给、不给,咱是替夫人办事,怎可花这冤枉钱呢。”老博皱眉假笑:“钱这个事嘛,落在大方的手上是神兵利器,落在小气的……”他故意不说摊开手想要钱。

“别的我都懂,这事我偏不,怎么拉?”秧儿怒气冲冲的说:“臭要饭,这是别人多年的积蓄凭啥给你,除非你从我尸身上找!”

“甭说,使不得。”

博蒙脸色一沉想要动手:“你我共事一主何必如此。”

卞秧秧开口便骂:“奶奶的,谁他娘跟你一起,我侍候的可是机灵寨真主,苏瑜他算个屁,文又不行、武又不行,呸!臭要饭识相的乖乖让开,迟了我可不客气。”她的话让博蒙怒了。

“小妮子找死!”

博蒙猛然出招取对方上路,秧儿一脚将他踹开亮出匕首。肥可深知实力悬殊却无力阻止,心急下驱动内息又吐出鲜血。

“姐!”

秧儿分心被博蒙一脚踹翻在地:“妹子,哥哥本不想出手……”

“姓博的领死!”

一把悦耳女声随银枪疾飞而来,博蒙两手齐出将其推开当即后退几步。

“这枪法吓出我一身冷汗。”博蒙客气地说:“咱有话好说,别动粗。”

“看枪!”

这使枪的姓臧,名遥遥,蠄蚷精。生得容貌秀美,中等身材,擅使长枪,暗器八爪勾。

“妹子。”博蒙侧身躲开双手紧握枪杆:“小遥听我说,是她们先动的手,我是听当家吩咐……”话没说完秧儿已挺匕首往他腰间刺去。

四妖斗了起来,眨眼上百回合,博蒙力怯退出几步:“尔等仗人多算啥,有本事跟到营中与当家说理。”他一溜烟似的走得飞快。

“奶奶的敢跑!”

“秧儿穷寇莫追!”

秧儿大声吆喝:“姓博的再走迟些拧下你的头!”

肥可咳嗽一声晕了过去,阿遥问:“可可姐怎么啦?”

“她说是被手镯震伤了。”

阿遥问:“如此说来夫人吩咐的追踪咒没用上?”

秧儿答:“这得问可可姐,我当时只顾望风没有看到。”

阿遥说:“带她回去再说。”

两个扶起伤员往集中地汇合。

半个时辰后,在山上一处僻静地方有数十妖怪聚集。

“可可有够慢的,真想撇下她们先行回去。”一个奇装异服的漂亮姑娘说:“再等一会儿不来我可要走了。”

“姐,反正等了许久不差这些时间。”

那异服女子说:“老娘可没这种耐心。”她姓裘,名依依,塘屘精。生得身材娇小,着装色彩艳丽不像中原打扮,不知是哪来的异域美人。她擅长打探消息。有多种防身暗器,独门秘制的叫沁毒阴风钉。

第二个姑娘姓邬,名媚媚,泥狷精。相貌普通,身材稍高,喜穿素色。擅长潜行,略通医理,精通多种语言,可惜武功、法术不甚理想。武器是匕首,名曰蠄蟧牙,暗器是又臭又香。

“敢问两位姐姐,夫人那边可有做好安排?”一个小妖上前问:“此次临阵脱逃可是大罪,当家要是凯旋时将我等当做福物该咋办?”

裘姑娘冷笑不语,媚媚说:“别怕,有夫人来担待,你们放心就是。”

“当时就该留在营中,不要跟她们来,省得此时两头不到岸心里老不踏实。”

“对、对、对,咱一直都跟着当家,这会儿却临阵倒戈跑夫人那边,只怕便宜没捞着却惹祸上身。”

“所言有理,两位姑奶奶可要替咱说些好话。”

媚媚还想耐心解释,裘姑娘抢着说:“别罗里吧嗦的苍蝇一般。”

“这话怎么说?”

裘姑娘把脚一翘,说:“打从那窝囊废点兵出寨前,夫人已料定他必败,尔等真愿意陪他去送死我不拦着,赶紧滚。”

“咱们当家怎么窝囊废了?”

“必败?怎么可能呀?”

“我看当家是胸有成竹,要不是我老迈年高,我不会听你们的。”

“劝咱归寨时可不是这态度,怎么此时就变了?”

“要不咱回去,保命要紧呐。”

众妖犹豫不决。

此时,两女的扶着肥可赶来。裘姑娘微微一笑:“算来呐,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这样等过谁。”媚媚问:“可可姐她怎么啦?”

“没事。”阿遥说:“此地不宜久留,咱边走边说。”

秧儿问:“说了几人出来。”

媚媚答:“约五十。”

“才这么一点。”

“没辙,谁让姓是的被那厮查到,他又不经吓,唬他两下啥都抖出来了。”

“算呐,快说了一半的,可以交差了。”

五女将率众归寨不提。

话说那博蒙自持武艺高强想捞点小钱,没想到竟被打得个落荒而逃,回营后,他不敢告诉苏瑜怕被军法处置,只能独自回帐抹药。

阿利受贿被查后一直绑在木桩上示众,行军时连人带木桩被抬着,起初他还叫喊求饶,就是没人敢喂他吃的,很快他便叫都叫不出来。第四天早上,阿刀见苏瑜怒气消退,与他说情才松绑了。

“怎不早些救我,这几天差点要了我命。”阿利在军帐内边吃边诉苦:“我要真饿死了,你再找不着这么有趣的哥们。”四妖将举杯庆贺竟没人理他。

隔天晚上,苏瑜军行至深林突然停住,正欲询问时,有妖兵慌忙来报:“禀寨主,有一员高大妖将拦路,韩将军抵敌不住将要败阵。”他心里暗叹想:闵嫣你是成心让我难受的……

“群起围攻,别让老韩受伤。”

妖兵答应一声火速跑去。

一把哀怨女声唱着让人心寒的旋律,歌声随着阴冷的寒风飘来:“青山古木何时了。断送人多少。孤坟谁与扫荒苔?连冢阴风吹送纸钱遶……”歌词像幽冥传来,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妖兵仿佛缩了一半。忽然,妖兵无故晕倒,一个接一个,不一会儿就倒了一小片。苏大王又怒又惊,遂吩咐小的去查探:“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有种出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无论他怎么叫唤,那女声只唱不应,妖兵开始神志不清,有些竟随歌声起舞,有些像喝醉了胡乱说话。等歌声停时哀嚎起,厮杀声与惨叫一个挨一个,一声比一声惨,初时只一边,后来左右都有,队伍登时乱了,那厮见状怒不可竭,又派两个小的去查。

“禀寨主,左翼有个女妖杀将过来,要不要将她擒住带回山寨……”苏大王怒喝:“放什么狗屁,竟敢说这没出息的话!”

又一妖兵来报:“右翼有个会使法的,布将军与他斗了十来个回合,眼看不是他对手。”自阿利被罚后,右翼队伍便由阿刀来带。

“还愣着?再探再报。”

两个见苏瑜脸色难看飞速去了。

苏瑜心急如焚不愿等待。他拍马前行:“那个撮鸟如斯胆大,让我来会他!”催马到时见那将被小的围在核心,他身高体壮,肩宽臂长,皮肤赤红如火,披鱼鳞甲,踏虎头鞋,双手各执一条狼牙棒,与老韩及众妖正在打斗。这厮他是白虎山上那妖王手下——“狂怒焚天”郧狈。

那妖王手下有喜、怒、哀、惧,四大魔将,实力非四怪六猛可比,哪怕以寡敌众亦卓卓有余。

“撮鸟,竟敢挡我去路,杀!”

几天后,忘忧谷木工店。

“今日是回谷日。”

仲卿问小茉:“怎么说?”

苏实拍着额头说:“唉,瞧我忙得啥都忘了。”他关上店门领仲卿和妹妹望村外走去。那边有堵城墙依溪而建,那水绕城而过通往谷外。

途中,苏茉说:“忘忧谷墟期有大小之分,一般是小墟期,就如咱俩上回那样。”仲卿问:“这跟回谷日有什么关系?”小茉瞅着他微笑:“这儿一年有三回出谷日,冬季是不会出去的,故而秋季的最为忙碌。”见小笨点头她接着说:“这天没有固定日子,在众人见证下择日,每村有八个名额,加上随行护卫约三十多人,他们组成商队与外界通商。于我们而言这是件大事,每到这天会以隆重仪式为商队送行,热闹得很呐,要是有什么需要买卖的话,可让自己同村的出谷人员帮忙。”

苏实走在前面催促:“你们走快点。”

“嗯。”小茉说:“回谷日是商队出发前约定好的,有时是十天半个月,有时是两三个月不等,具体是啥决定的我是不清楚。在这天后就是大墟期,商队带回的货物会在市集出售,那时必定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还能买到更多好东西。”

购物狂?

无关风月。

励仲卿心想:要不要给芧儿买点什么。

穷心未尽,色心又起?

不觉间,三个来到城墙外,有十来个青年早已到了,见苏实来了热情地打招呼。

“实哥大伙还说你不来。”

“苏老实这回怎么来迟了,往日你都是最早的。”

施礼毕,苏实说:“小励,等会咱们要将货物运回村里,这是额外劳动,工钱完事给你结。”

励小笨又想:额外的工钱,礼物、惊喜。

等待时,仲卿到处乱瞄,这才发现面前是山石峭壁没有通道,心想:怪了,路都没有他们怎么出入?难道长着翅膀飞进来?他抬头仰望那重峦迭嶂比高楼大厦还高。

倏尔,一洪亮男声传来:“跟紧点,咱们到家呐,快!”接着一个男子从石壁走出,看得励仲卿目瞪口呆。此人身材魁梧,一身黑衣,满头白发却相貌堂堂。他家对竹子情有独钟以此为姓,名竹贤,字公猛,在护卫队担任都头。年约五十,武艺高强,略通法术,为人正直,嫉恶如仇。江湖人称幽冥恶鬼,妖怪圈中却唤作小活佛。他身后跟着个貌美姑娘,身长约六尺,姓竹,名继善,字婵娟。是竹贤女儿。担任商队护卫。与苏芧等人关系密切,较她年长三岁。小茉见她来了露出浅浅笑意。

竹继善从石壁出来立即点燃鞭炮,随喜庆之声传开,手推车一辆辆走来,村里各家各户亦点鞭炮和应,欢快的旋律瞬间充斥着忘忧谷。

“善姐,这些天你们辛苦呐。”苏茉兴高采烈地迎上:“婆婆说今晚请你们到家里作客。”继善说:“好啊,没问题。你要的我给你买了,在车上,待会儿拿给你。”

“真的?”

继善微笑点头。

“太好噜,就知道善姐疼我,赶紧让我瞧瞧。”

“小丫头别急回去再看。”继善说:“你猜我带了谁回来。”

小茉想了一下便摇头。

一辆小驴车迎面走来,车上坐着个貌美女子,依外貌看年龄与继善相仿。她身材娇小却曲线玲珑,有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娇艳妩媚,她正是人称“千娇百媚”的皮梦君。苏婆婆的师妹。

苏茉颇感意外,刚想上前请安,拉车的小驴一抖变作个赤裸上身的壮汉,他说:“皮大姐,小的实在拉不动咧,我加倍还你钱,莫要再折腾小的可好?”皮梦君冷冷地说:“大姐?你十八岁呀!我有那么老吗?”壮汉赔笑说:“不老不老,很是鲜嫩亮丽。”她说:“话倒是没错,可我不爱听。”壮汉无语只得傻笑。

“苏茉给师叔请安。”

皮梦君不悦,纤细修长的手指转动着烟杆说:“还以为是谁呢?哼,小不点由小到大我怎教你的。”小茉说:“师叔让我等称呼梦君姐。不过,婆婆说要尊师重道,对长辈要有礼貌……”

“老不死仗着比我早一个时辰出生老跟我作对。看来有空得跟她好好地吵上几回。”皮梦君玉手一扬将烟杆变作皮鞭:“我看用这个赶苍蝇挺好。”壮汉会意低头变回小驴。

“来!咱们坐车进去。”

苏茉微笑婉拒问起壮汉的事,师叔说:“这厮不知天高地厚跟我赌了一晚,输了许多钱又还不上,我只好让他钱债肉偿当一回脚力。”励仲卿心想:没想到她是芧儿师叔,小姑娘的外表心里却是个老妖婆。皮师叔似乎能听到别人心中所想,当小笨想到“老妖婆”时,她下意识瞄了他一眼,随后若无其事地说:“走。”小驴应声前行,苏茉与继善跟着她慢步走进村庄,沿途有说有笑很是欢喜。

回到家。

皮师叔一进门就察觉到异样,离开的这些天必定有人来过。她不动声色先让壮汉卸货,小茉惊讶的“哇”了一声:“师叔,买这么多东西回来啊?”老妖婆走到博古架前,轻轻地将摆设挪回原来的位置。小茉解释道:“您不在家时芧姐有空便过来打扫……”她望了师侄一眼抢着说:“看到你这小脸蛋,我就有种难以言说的冲动,真想狠狠地掐你一下。”她开口时没甚表情,可说到“掐”字却特别使劲,让人以为她真想出手。小茉忆起小时被她掐脸,揉着脸蛋说:“师叔真够狠心的。”

“是吗?”

小茉脸上略带些委屈地说:“我如今还记得那种痛。”

“有这事?为啥我记不起来,或许我真老糊涂了。”

“师叔你总是这样。”

“啥样?”皮梦君与继善说:“善儿,进来啊,陪我说说话。”

“梦君姐,如果没别的事,我想回家梳洗下再来。”

“去吧。”

竹继善走后。皮师叔在行李中取出个大包裹放在桌上厉声喝道:“小不点,你过来!”吓得小茉汗毛倒竖、惊慌失措,她问:“师叔有啥吩咐?”师叔将包裹轻轻一推:“你的。”

“我的?”

“扛回去。”

小茉心花怒放抱着师叔亲了一口:“谢谢!梦君……师叔!”

“教而不善!”

俩女子开始闲聊,说着说着提起励仲卿的事,皮师叔抽着烟说:“此事匪夷所思,是什么让村民无法再化作人身?俞能全和老不死怎么说?”

“妙郎中与婆婆都是束手无策。”苏茉说:“只等你回来处理。”皮梦君冷笑着随手摸了下茶壶,小茉说:“茶是芧姐泡的,应该还温热,要不……”师叔冷哼一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还以为屋里进贼了,原来是她呀,小妮子不知又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小茉连忙给她斟茶:“芧姐怎会做对不住您的事,定是怕您舟车劳顿,特意将茶泡了好让您到家后马上有口滋润。”

“苏芧的事我会问,先说说那小鬼。”

“皮姑娘!”那壮汉装卸完大声呼喊。

“干嘛?”

“完事呐,如若无事小的欠阁下……”

“嗯,那账就此作罢。”皮梦君施施然的说:“啥时有空再玩?”

壮汉慌张摆手:“不敢了,小的往后不敢赌了。”

“无聊。”

“小的告退。”

等人走了苏茉笑眯眯地说:“师叔明明已拿足彩头,还要如此折腾人家,小茉可算学到。”

“小不点。”

“怎么啦?”

“关你屁事!”

随后,小茉将与励仲卿相关的事告诉师叔。皮梦君说:“好玩好玩!嗯,今天我有点累,明天让苏芧带他来。”

“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众人送货到市集一家店前。

励小笨记得初到时曾来过,此店没名,铺面简陋,室内摆满各种坛子,门外有支旗杆,上书一“酒”字。

“竹老爹!人在么?收货咯。”同行小伙子连叫几回才有人应道:“喊什么,小孩子不懂事扰人清梦!”

一个老头打着哈欠从店内走来,他指着一个木牌说:“没看到?”那是张桌子,放着个圆形木牌刻有八个古汉字,旁边有两个大碗,一个装铜板,另一个啥都没有。

仲卿想:那时我怎没发现这桌子呢?这些日子记性好像差了,该不会是上回磕傻了?他是现代人,不知木牌上写的什么遂请教伙伴。

一个热心肠的笑答:“小兄弟看你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不认字,上面写着:买酒自取,不设找零。”小笨想:老一辈说得没错,一样米养百样人,这次长见识了,这店主怎么比我还懒散,万一遇上个吃白食的咋办?他又问:“那放两个碗,一个收钱另一个有啥用?”

“那是用来放欠条的。”

励小笨又问:“要是每人都写欠条不给钱咋办?这生意还能做么。”他那表情像乡下人到城里那般,见着啥都觉得新鲜。小伙伴知道他是苏实家的客人,也没想隐瞒:“此地不会有如斯状况,我没见过谁会写欠条的,要真是谁家有些急需,竹老爹肯定会仗义出手,他们家不缺那点钱。”

卖酒老板是竹贤的爹,名字不详,村民尊称他竹老爹。他们家是食铁兽,由年龄来算他是苏婆婆那一辈的。年轻时他曾拜名师学武,满师后以人身当兵,凭一腔热血与过硬本事很快就升迁了。只恨好景不长,他为官不久便体会官场黑暗,心灰意冷下弃官而走,浪迹江湖,行侠仗义。成亲后隐退,迁居忘忧谷,以卖酒维生,随后诞下儿子,一家三口乐也融融。可惜,夫人早逝,他独自将孩子拉扯大。由于思念亡妻,他舍不得离开小店,不管儿孙多有本事,他亦不愿搬走没跟儿孙同住。这老头既爱吃酒又爱下棋,象棋、围棋均是精通,少有对手,自制棋盘上刻有:观棋不语真君子,举手不回大丈夫。

当下,小伙礼貌地说:“竹老爹您误会了,我等不是来买酒的,是给您送货的。”老头睡眼惺忪地说:“下回直接搬屋里即可,不用喊我,知道不?”

“得咧。”

大伙答应一声开始干活。

完事后,竹老头将励仲卿留下并带到屋内。走进内室,他发现这儿装修精致简单、清雅朴素,与店面截然不同,还给人一种无法言说的亲切感。再看老头眼神,就像一位慈爱的长辈用柔和的目光望着自己。

明明是第一次来,明明是第一次见他,怎会有如此感觉?

莫名其妙。

问过姓名,客人入座。

老头不紧不慢的备茶。

励小笨却有些坐立不安:“老人家找我什么事?”老头给他斟好茶,慢悠悠地说:“小哥可是外地人?”见对方点头,他又说:“这是咱们的特产,别的地可吃不上,你要不要试一下。”小笨望着桌上点心不敢动手,老头劝了几回,他觉得盛情难却便拿了一个,偷瞄了主人一眼,准备将点心放入口时,小芋大喝道:“笨!别吃。”

“这叫故乡浓,甜的,入口醇香持久,不管配酒或茶皆是上品。”

点心放在小笨嘴边不知要吃与否。

“父母没教你别吃陌生人的东西么?”

励仲卿心中暗叹将点心放下。

老头微笑说:“前阵子我就想见你,没想到今日如此有缘。”

仲卿想:他该不是要责怪我?

“能不能说句实话。”老头见仲卿点头,问:“你是灵霄观弟子?”

“不是。”

“你跟灵霄观有啥关系?”

“没关系。”

老头望着小芋说:“那他呢?”

励仲卿望着小芋不知从何说起,他害羞地说:“笨蛋,不能跟陌生人说话,没准他是个骗子。”老头微笑说:“哦……看来是个丹药精灵。”小芋躲到仲卿身后探出小脑袋来偷看:“不是。”这是头一回,从前他总是躲在苏婆婆身后避仲卿的。

“怎么啦?”

小芋摇头不语像是害怕。

竹老头虽年迈,但身上似有一股淡淡的刚正之气:“小哥,你身上有股浓烈的邪气。”励小笨不敢相信:“邪气?你说啥,我身上怎会有邪气。”

“浓烈的。”小芋补充道。

“如若不及时处理,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有性命之忧。”

“别信他!”小芋说。

励小笨心中忐忑不愿说话。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我不该跟你说这些,往后你只要有空,随时可以找我,我帮你。”老头说:“现在还早你先去忙,过几天再来无妨,不过,此事性命攸关,你千万别忘了。”

“看我干嘛呀?”小芋说:“走嗄!”

离开卖酒小店,小芋首次主动跟励仲卿说话:“你真信那老头?”小笨思考了一下,说:“我能不信吗?如果不信我很可能会死。”小芋飞到他的面前:“死?你怕死?”

“世上哪有不怕死的人?”

“懦弱。”小芋说:“我替芧芧鄙视你,鄙视,鄙视……”

励仲卿无言以对只好前行。小芋似乎感觉到他心中的郁结,安慰说:“死,不可怕。尘世间万事万物,环环相扣,生生不息。既然有了开始必定就有结束。死,或许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这些似是而非,亦真亦假的话……

励仲卿不感兴趣。

或许是年纪太轻,生死似乎言之过早。要不是遇上竹老爹,他是不会去想死亡。

“我是不想死。”励仲卿说着心中便出现苏芧的身影,她的回眸,她的笑颜,她所说的字字句句……

“你还会去找那老头?”小芋见他点头也没说什么。

不久,仲卿回到配送队帮忙,当时无话。

晚上,苏婆婆大排筵席,宴请了很多亲戚朋友,现场觥筹交错,热闹非常。村里各家各户都大肆庆祝,市集那边还有篝火晚会,村民歌舞助兴像过年一般。

老妪几杯下肚已有醉意,让苏芧扶她回房休息:“酒微菜薄,招呼不周,请诸位海涵,老身先行告退。”

一位客人站起来举着酒碗吆喝:“苏老太咋这么快就休息,来来来,再喝!”

另有个客人喝高了,他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拿着酒碗,摇摇晃晃地上前拦着说:“今夜良辰,我得亲自敬过老人一碗,不然算是白来。”苏老实立马过来替养母解围:“婆婆年事已高,由小的代她可好?”主客一饮而尽引得众宾齐声喝彩。

“不够、不够,还有我的。”

“今夜不醉不归!”

“苏大哥好酒量,来。”

众人酒兴正浓,苏芧趁机将养母送回房中,皮师叔微笑着想:老不死真有福气。

仲卿呢?

他忙了一整天早已身心疲惫,吃完饭,洗过澡,他回到房间躺着,漫不经心地瞅着黑暗中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

别人欢天喜地与他何干?

他,想家,想那个值得他欢喜的地方。

他仍旧迷惘,仍旧不知所措,仍旧……

绚烂多彩的烟火在夜空扩散,大伙尽情享受此刻的幸福。

他不知不觉地合上了眼睛。

睡梦中,他又回到了那个虚无的世界。

“你怎么才来?”

励仲卿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个孩童,他身穿黑衣,明眸皓齿,头带金色小发冠。

“你跟我说话?”

“此地除了你我还有别人么。”

“我不认识你。”

黑衣童子笑说:“不认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迟到了,知道么,我等你好久了。”他说话跟现代汉语一样,让励仲卿听起来非常舒适。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地下、地狱、地府……”

“婆婆妈妈的是个爷们么?”

励仲卿发现黑衣童子除了长相可爱以外,身上还有种说不清的气质。

“我早就想跟你说话了。”

“你认识我?”

黑衣童子不答,圆溜溜的眼睛只望着他,许久,他说:“你不怕?”

“怕。第一次来确实怕,现在倒没什么。”

“你第一次来别人费了很大的劲才让你回去,不能有事没事往这跑,懂不?”

“我知道。”

“当前是在你的梦里,不是什么地府。”黑衣童子笑说:“请谨记,人活着是求生不能求死,自寻短见是不孝,听懂了?”

励仲卿点头,一缕白光瞬间遮挡了视线,倏尔,他看到苏芧与一名女子在屋里打斗,对方身材高大,眼看心上人将要败阵,他心急如焚拳头一攥,又被白光包裹失去了意识。清醒后,他已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正是刚才所见的那间屋,只是现在没人打斗,屋里只有他。

小笨站起来活动了几下手脚,门栓轻轻地动了,他连忙躲到暗处免得招惹麻烦。片刻,门打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走了进来。此人他见过,就是与芧儿对打的,他想:怎么会是她?

此处省略几句励小笨骂人的话。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快速地将小笨扯了出来。那女子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眼神中写满了傲慢与轻视:“苏瑜在哪?”

黑暗中隐约看到女子的容貌:

美,美得让人神魂颠倒……

“你快些答话,操!”高个女子一脚踹到仲卿胸膛。

“不认识。”

女子掐着励仲卿脖子将他高举过头:“请回忆一下,我找他有事……”她的手越握越紧掐得他透不过气。

“呸。”励仲卿吐出一口唾沫,女子侧头躲开一把将他推到墙上:“找死!”

“操……”

女子望着励仲卿的脸由红变紫,由紫变白,她才肯松手:“小官人不要这般望着奴家。”励仲卿躺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她,嘴里蹦不出半个字。

“您望得奴家心如鹿撞……”女子又踹了一脚:“乖!别色眯眯的乱看。”

励仲卿口吐鲜血喘着粗气说:“变态。”

高个女子脸色一沉拳头一攥,关节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正当大伙沉浸在欢声笑语中,在山脚小屋内,时而传出女子娇柔的说话声,时而传出男子痛苦的呻吟声,搞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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