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9月7号,临水镇开学已一个星期。
今天是第二个星期的第一天,白露。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
秋天到了。
君以臣穿着一身高定黑色西装站在斑驳的讲台上。
双腿的线条笔直,身姿挺拔,领口下微露而出的衬衫洁白如雪,衬得他的脖颈有如引颈而歌的天鹅。
君以臣气质极佳,模特似的站在斑驳的讲桌上,一边的瘦长手指捏着白色粉笔,伸长了胳膊对着黑板。
他这个政治学老师,背对着六十多个学生,在绿色的黑板上写字,笔势潇洒间透着苍劲。
这个学校的人都不知道,君以臣练了二十几年王羲之。
君以臣所在的教室是二楼。
窗外是一个大操场。
一棵百年老桂花树伫立在操场一角。
听说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开花。
花香飘散十里,是一种可食用的花树。
从君以臣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桂花树繁茂的树干枝丫,以及树枝间漏下来的斑驳光影。
教室里安静如鸡。
学生们昏昏欲睡。
这是湘城的某个小镇。
临水而建,所以叫临水镇。
这里的学生对学习的热情不像某些城市那么狂热。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父母尚且无法感受到阶层落差所带来的巨大差异。
君以臣转身,黑如墨子的眼微抬,在六十多个学生中的某道身影上一扫而过。
身影纤细,是个女孩模样。
女孩微含着胸,长而直的乌黑头发垂下来挡住了她的脸,面目模糊。
“今天我们开始讲第二课,请同学们翻开课本。”
君以臣的嗓音清清淡淡,有一种慢而斯文的悠然语调,催得人昏昏欲睡。
他的一只胳膊撑着讲桌,再没有看女孩一眼,只将一边手指压在崭新的课本上,神色恹恹地翻开课本。
君以臣总是淡淡的,有一种厌世的神秘气质。
如果不是他这张脸实在帅气得过分,君以臣现在的模样跟七老八十的老夫子真没什么两样。
他这个二十八岁小伙子身上总有一种要死不活的暮年之气。
好像随时都可能死去似的。
“咳,那个,君老师,麻烦你过来一下。”
不知什么时候,二班的门外站着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
男人四十多岁,垮塌着肩膀,姿态略卑微。
教导主任看君以臣的眼神似乎有些畏惧,他抬起一边胳膊,冲君老师露出一个为难又讨好的笑容。
主任的西装袖子皱巴巴的,跟君以臣的精致形成鲜明对比。
君以臣的神情依旧恹恹的,有一句没一句地照本宣科,似乎并没有发现门口有人。
倒是台下的学生先发现了教导主任。
前排的一个女同学好心叫了一声君老师,示意他看门外。
君以臣的眼皮冷冷地抬了一下,转头将课本合上,这才冲台下的学生低声说一句:“老师出去一下,大家先自习。”
君以臣低头,姿势缓慢走下讲台,搓了搓沾在手指上的粉笔屑,这才慢腾腾走出教室。
“龚主任,您找我有事?”
面对这个教导主任,君以臣依旧一副要死不活的优雅姿态。
听说君以臣是望京那边某个名门大族的少爷,某赫赫有名律师所的合伙人,不知为何突然来到他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城镇,当了一个小小的政治老师,兼高三二班的班主任。
教导主任被某个望而生畏的人拜托过,要以最高级别的地主之宜好好招待君以臣。
此时,教导主任看君以臣像看一个巨大的宝藏,自然不敢轻意怠慢。
“那个,君老师,你看哈,是这样……”
龚主任紧张地搓了搓手,“咱们这里来了一个转学生,非要到你的班上就学,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