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威胁

不多时,跑腿的“闲汉”送来了饭菜,许寸金小姑娘也被药馆的学徒送了回来。

许灵昀心疼菜圃被踩烂的瓜果,翻了半天,勉强翻出几个能吃的。

就着水洗了洗,先塞给小姑娘垫垫肚子。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不高,黄土做的灶身,灶身上搭了一个大铁锅,许灵昀揽了半搂柴,将火点燃。

她将半温的肉和菜丢进锅里,等到灶中的火焰半灭不灭时,忍着烫又掏出几个肉包放在火堆旁烤着。

难得的温情。

许芸呆坐在榻上,透过支起的窗帘,她的目光不自觉的跟随着许灵昀移动。

少女的侧脸印着融融的火光,枯黄的头发耷拉着,有红黑的血迹干涸结布,她瘦而纤长的颈后是鞭伤的痂,长片延伸下来最终没入后衣领。

许芸侧着头看着,腿上的疼痛似乎蔓延进了她的心脏,一片钻心刺骨的疼,她使劲的捶了捶心口,太疼了,她又锤了锤,将胸脯锤得“砰砰”直响,她的手劲很大,似乎这样,心就能不疼了。

许芸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没忍住,她捂着嘴,泪水决堤而下。

许灵昀听到声响,她顿了顿,在心中叹了口气,没有回头。

等了一阵,她将热好的饭菜端上小桌,将小木桌搬上炕,许灵昀的心思没在吃饭上,她一直在注意着媒婆的动向,因此,这顿饭吃的格外沉默。

……

田家。

田盘背手而立,目光沉沉:“她当真这样说?”

“千真万确。”

媒婆此刻正跪在田盘脚,她呐呐道:“老爷,小人不敢拿主意啊。”

田盘被她吵的心烦,田家在柳城霸道惯了,许灵昀一个小人物也敢与他谈条件。

偏他还不得不应。

他越想越气,抬脚就向媒婆心口踹去,只不过三两下,那婆子便惨叫的断了气。

一个青衣少年郎挑起七彩琉璃帘,他的眉眼柔和,圆脸,看上去有些憨实。

“父亲,为何要这么麻烦,将许灵昀杀了便是。”

憨厚的少年一开口便杀机必现。

田盘紧锁着眉,看向少年,脸上带了些追忆和不安。

“圄儿,你可知,为什么我要将杀人的罪名嫁祸给她?”

“是因为她见过汪田圄?”

“错!接下来为父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认真听。”

“是!”

田盘语气陡转:“十六年前,汪家降生一子,算师批言,此子命中带劫,若是能渡过此劫,定能蛟龙出海,紫气东来,而破解的机缘——”

“正在我们田家,因此汪希题不远万里将此子托付于我,起名汪田圄,认作田家子。正是想让我田氏为他儿挡劫。”

“起初,我也是将他当儿子养的……直到,我和你娘生下了你。”

说到这里,田盘目露不忍,他疲惫的摆摆手:“暂不说这些,算师曾留给汪田圄了一块玉佩,说遇见命定的贵人时,玉佩会做出反应。我也没有想到啊,能让玉佩反应的人竟然是她”

田圄倏然抬头:“竟是她?!”

田盘点头:“此女死而复生,又醒灵成为御师,必有不凡之处,拉拢他她也是想让她成为你的助力。”

“她能成为汪家的贵人,自然也能成为田家的贵人。”

田圄道:“不,必须杀了她!越早越好。”

田盘摇头:“圄儿,此女指名道姓说要嫁与你。”

田圄惊愕:“为何?”

“此女贪财,且嫁与你,她便是田氏少夫人,她自然愿意。”

“少夫人的位置,她敢要,我自然敢给。”

田圄仍有疑虑:“那她若是有别的目的呢?”

“那便杀!”

他挥手叫来管事:“择良辰吉日,准备丰厚的聘材,为我儿,求亲!”

“是。”

而媒婆的尸体旁,黑色的甲虫静静的趴着,凝视着这屋中一切。

它将看到的场景忠实的传给许灵昀。

汪家?怎么又多了个汪家?

许灵昀将两人的对话捊了捊,事情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汪希题将儿子给田盘养,田盘偷龙转凤,让自己的儿子顶替了汪田圄的身份。

两个田圄甚至长的一模一样。

那死去田釆呢?

在原主的记忆里没有与田采有关的部分,只知道他深居简出,鲜少露面。

多了一个田圄,少了一个汪田圄。

事实很明显了,死的是汪田圄。

田采就是田盘的亲儿子,他隐瞒田采的身份,让他作为田氏旁系“田采”长大,同时不让他见人,为的就是让他代替汪田圄的身份。

她有些唏嘘,为了破劫,那汪希题将儿子送到田家,都没想到那死劫就是田家一手促成。

田氏的龙潭虎穴她必须得走一趟,接下来得小心绸缪。

是夜,许灵昀换上一身夜行衣,怀中揣着把短刀,柳城夜中有宵,巡逻的卫兵不在少数。

她身量瘦小,步子轻巧,没有引起巡逻卫兵的注意。

至于赤诛,在许灵昀温情小意的连番投喂下吃的肚子滚圆,它并不知道,狡诈的人类在食物中下了足剂量的迷药,它现在睡得比猪还死。

许灵昀操控着两只蝴蝶探路,遥遥的飞在前方,左右的岔路口各一只。

长时间精神紧绷,再加三种不同的视角同时传达给她带来的错乱感,让少女鼻尖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

左边的蝴蝶传来异动,她心中一凛,来了!

少女猫着腰,在默默数着数,卡在卫兵转过墙角之前,她轻轻一越,翻过院墙,整个人横挂在院墙内瓦檐阴影下。

等府兵走远,许灵昀才敢落在地上,她的手微微颤抖,这具身体太弱了,只是这种程度的运动都受不了。

她揉了揉酸麻的近乎没有知觉的肩,调整好呼吸,继续前进。

有惊无险的躲过几次府兵后,许灵昀终于溜出了府。

临水居,柳城的一处茶楼。

掌柜王闲刚与美人温存完,嘿嘿一笑,回味着种种的销魂滋味。

想起家中的珠黄老妻,他目露嫌恶,那个母老虎。只是可惜了,不能将美人纳回家……

正想着,一柄冰冷的短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王闲一怔,紧接着便要大叫出声。

挟持他的人声音比他更快:“不想死就闭嘴。”

王闲的尖叫便卡在了喉咙里,他用余光向后瞟,试图看见挟持者的样貌。

许灵昀隐在他身后,将短刀向下压了压,薄如蝉翼的刀刃划烂了他的皮肤。

她压着噪子,阴森的男声从她口中吐出:“眼睛不想要了?嗯?”

王闲腿脚即一软,他紧紧的闭上眼:“好汉饶命,我有钱,好汉要多少都行……”

“我不要你的钱,王闲,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王闲都快吓哭了,别说一个小忙,再大的忙他都不敢不帮啊。

“好好好,好汉请讲。”

一个薄薄的物件被塞入王闲的衣襟中,他颤抖着伸手一摸……

嗯?怎么是张纸。

身后人的声音幽幽传来:“我要你的茶楼接下来七天内都重复讲这张纸上的故事,可能做到?”

“能能。”

“不要耍花招,我一直会盯着你的,对了,令夫人应该还不知道你养外室吧?”

王闲身体一僵,呵呵假笑几声:“是是,一定给您办的妥妥的。”

感觉到刀刃抽离脖颈,王闲不敢回头,直至身后完全没了动静,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原地。

王闲颤颤巍巍的打开薄纸,出人意料的是,这上面是一个故事,虽是狸猫换太子的戏路,但却难得的不落俗套。

他定睛细看,不觉得看入了迷,直到看完最后一字,仍在回味。

王闲是个敏锐的商人,经营茶楼最重要的是什么?

除了茶叶外,最重要的便是说书。

这般有趣的故事定会带来热烈的响应。

另一边,琳玳绣铺。

白衣少女背手而立,丑时已过,她所等之人还未到来。

白天的小乞儿杨灯换了一副面貌,恭恭敬敬的立是在她身后:“主人,她怕是不会来了。”

少女垂眸凝目:“再等等。”

她话音刚落,秀坊外传来动静,主仆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是一只狸奴循着三两只蝴蝶,不知何时闯进绣坊。

猫爪戏蝶影翩翩。

少女心下一顿,有些怅然。

不对!蝶类大多在日间活动,且绣坊旁并无种植花卉,蝴蝶怎会出现在此时此地。

下一瞬,一道黑影从窗户猛地窜入,翻身,落地,掷刀一气呵成。

锋利的刀刃划过白衣少女的鬓边,切断了几缕青丝,又狠狠地钉在她身后的绣架上。

许灵昀一身束身黑衣,长发轻挽,唇边噙着一抹笑意:“杨小姐,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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