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月满,圆

九月初十,月上柳梢头俘府今日的晚饭有些晚了,不知道阿祠又在厨房捣鼓什么新鲜玩意,仇九好心去帮忙倒让阿祠赶了出来,还把厨房的门关的严严实实。从厨房门缝里飘来阵阵香味让坐在厅间等待开饭的随风频咽口水,光闻味瞧不见佳肴美味端上来,随风坐不住了一个劲的嚷叫阿祠快点开饭,要她立刻端出几样开胃小食让他填填肚子,得来阿祠气极败坏的两字:等着。

月圆如盘,像一颗硕大的明珠满含温情的注视着人间,香气四溢的菜肴一盘盘端上来摆满了整整一桌,红烧鱼,炸雀儿,水晶虾仁,绘鸭舌……随风忍不住深吸一口菜香味,夸赞道:“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在这儿,与皇宫的宴席有得一比,辛苦两位大厨了”装模作样的拱手作揖向二人致谢,但随后的话却让阿祠和俘伯面面相觑无语以对。

“不晓得味道如何?小丫头糊糊涂涂的把盐当糖放了也说不定”。

阿祠眼风如刀光剑影甩过来,随风呵呵一笑小姑娘快要发火了,他立马嬉皮笑脸赔礼道歉,美食当前在硬的脊背也能适当弯曲一二。待人齐全后俘伯端来一碗面放在白青羽面前,阿祠抱来高价从聚贤楼买回来的酒,给桌上每人都倒上一杯,正准备趁大家没注意偷偷的给自己杯子倒上一点,白青羽轻咳一声拿过桌上的茶水递到她面前。眼见品尝美酒已经无望她哀怨地接过,心里嘀咕道:我肚大心宽,今日不跟老狐狸计较。

这个老狐狸一词最先出自随风之口,据说某一次跟随白青羽路过青遥城,城中正举行诗词歌赋比试,拨得头筹者得白银一百两、大监寺住持无法大师提字折扇一把。甚爱凑热闹的随风一见那把折扇心如千万只蚂蚁同时在抓挠,百般怂恿,差一点抹泪乞求白青羽上台与一众才子比拼,白青羽当然不肯说什么也不愿出这种风头。无奈随风只得咬牙应诺白青羽,接下来心无旁骛在一年内替白青羽教导出三名轻功无双的暗探。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想来白青羽该答应了,怎料白青羽却不置可否,面色平静不为所动,眼见上台的人越来越多,台上管事那人快要宣布比赛开始。他银牙一咬抛出杀手锏,那块玉阁轩珍品砚台送给白青羽,只要他上台拨得头筹,为他赢下奖励。

最后白青羽毫无悬念赢得比赛,拿到心心念念的折扇随风却开心不起来,看白青羽一脸的春风得意,他觉得做了一笔巨亏的买卖,欲哭无泪的是这笔亏惨到吐血的买卖是他亲自求来的,亲自求来的。

月儿皎洁,风儿轻缓银白的月光似乎也被这场欢愉的盛宴所感染,俯视人间撒下柔和暖人心扉的光韵。

仇九,东常强拽着喝醉了大声唱曲的随风回屋,白青羽摇头失笑嘴角上扬神情愉悦。今夜的月色很美,路踏着月色缓缓来到后院,站在高大的梧桐树下仰头望着高耸挺立的树干,微风徐来树枝上无数的叶片瞬间哗哗响动,像一曲美妙绝伦的乐曲,细心耹听又宛如有人在耳边低喃道尽思念似水流年。从前母亲住的院子里也有这样一颗梧桐树据说是父亲同母亲手栽种,夏日酷暑时分他常常一整天赖在梧桐树下躲阴乘凉,望着一片片翠绿的树叶被阳光渲染成金黄色似一枚枚铜钱挂满枝头。看到梧桐树长势喜人,母亲又着人陆陆续续种下几棵梧桐树苗,小树苗刚栽种下时无精打采长得又矮又小,一场暴风雨就能把小树给压倒。他那会儿特别不喜那些小树苗,每每趁母亲没注意动手拨了去扔到一边。母亲明知道是他所为却从没有指责过他,只是默默的拾起树苗在重新栽种。某一日他又一次准备把那些半死不活惹人厌烦的树苗连根拔起时恰巧母亲回来,他握住树苗的手顿时一抖然后故作轻松的同母亲说:把这些都拨了吧,长不高的您看看这么长时间没甚变化到时候养不活凭白惹您伤心。母亲微笑的看着他坚定的摇了摇头,温柔的声音说道:你看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以前也是一株小树苗,不要小看任何弱小,它们会在暗处独自顽强的成长,不服输,不畏惧狂风暴雨,在不知不觉中它已长成参天大树。

后来,他没能看到小树长成大树,连同那棵高大挺拨为他遮阴挡雨的梧桐树一齐被大火吞灭,成为枯杆断枝彻底死去。

夜色阑珊,树影摇曳,月光透过树隙洒下一层层银白,模糊的旧事随着轻风徐徐逐渐清晰。他站在树下仰头凝望,眼睛突然模糊一片,阿祠帮着俘伯收拾干净后走回房间,绕过后院园子的石壁一眼就望见树下静立的男子,月光透过树叶斑驳的照在他身上,为他踱上一层银白的华光,白衣如雪,黑发如墨,他望着树叶,望着高远的天空,望着天际无穷的苍穹。阿祠顿在原地望着他,紧张的捂住嘴巴害怕发出一点出声响惊扰到树下的人,她望着他的身影长长久久忍不住眼睛酸涩,心生悲凉。

阿祠走到他身边挨着旁边,从身后拿出一物惊喜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青羽哥哥,生辰快乐”递给他一个红色锦盒,上面系着可爱的蝴蝶结。把喜欢的东西装进密封的盒子里送给他人,等待另一双手层层的拆开像挖掘宝藏,一点一点期待惊喜到来。

白青羽接过盒子看到那硕大的粉色蝴蝶结眉头一拧忍俊不禁,冷清的脸上泛起一丝淡笑同阿祠道谢后走到一边的木椅上坐下,把锦盒放置到身侧没有要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礼物的意思。阿祠说不清失落还是失望,沮丧的跟着坐下气鼓鼓的嘟着嘴,送出的礼物期望被珍视,就像她珍惜每一份礼物背后包含的感情,可他只看了眼就毫不在意的放到一旁无所谓的态度使阿祠有种自作多情的怨怒。

“打开看看呗,我准备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阿祠没什么耐性,天性率直想到什么非要说出来才觉痛快,掖在心头会使她寝食难安。

拗不过小姑娘的坚持,白青羽拆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他一时回不过神来,愣怔片刻粲然一笑。

“谢谢,这份礼物着实是与众不同”低头看着手中用木头雕琢的胖娃娃,大大的脑袋龇牙咧嘴的没心没肺的大笑,如同没有经历过任何烦恼磨难,笑容纯粹入心惹人羡慕,快乐仿佛会传染看到他会莫名的欢喜。对着月光又看了一会他小心翼翼的把胖娃娃收进锦盒,同阿祠又道谢了一次。

白青羽珍视的动作,两次感谢让阿祠有点惭愧,生辰礼物做成这样实在是拿不出手,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亲手做的,样子有点难看但至少代表了我一份心意”斜睨白青羽俊逸的侧颜,斩钉截铁道“小胖子即便丑陋你不许偷偷扔掉他,不许厌弃他,因为这是阿祠送给青羽哥哥第一份生辰礼物。”

白青羽摸了摸阿祠的头,语气轻柔“放心吧,你亲手做的东西我怎会随意对待,会小心安放珍惜保存,期待日后每年会收到小胖子的兄弟姐妹,届时凑成一大家子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嗯嗯”阿祠下意识的点头应承,转念一想连忙摆手摇头“不做了,太丑了,越看越无法见人”。

“就这样,挺好的我很喜欢,头一次收到亲手做的生辰礼,这份情意独一份很厚重,比铺店那些华丽精美的东西我更看重手中这个小胖子。”

越是至普无华的东西越是弥足珍贵,可人们往往选择忽视它们,用尽心思追逐那些外表华丽璀璨的珍珠宝物,殊不知光芒四射的外衣下藏着冰冷无情,可轻易交换随意丢弃。

“嘿嘿,谢谢你不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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