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破案期限

第二天一早,李显依旧是在卯时起床,天刚蒙蒙亮时便出了门。

李宅距县衙有七八里路,李显没有马,更别说马车这种东西了,所以每天早上都得徒步近一个小时上班,晚上再走一个小时下班。

通勤比前世都特么的辛苦。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因为李显虽然是一名光荣的捕快,但其实并没有“编制”,严格来说只是个临时工。

大唐地方衙门实行“官吏役”制。

知县、县丞、主簿这些为“官”,有品级。

再小一些的为“吏”,有编制,但没有品级。

最后便是如李显这样的“三班衙役”,只能算是替官家做事的普通人,就连俸钱都是各县自筹,而不是朝廷给的。

所谓“三班”,指的是“皂班、捕班、状班”。

皂班衙役就是前世电视剧里升堂时手拄仗木喊“威武”的那群人,相当于“法警”。

捕班衙役又叫捕班快手,简称捕快,负责侦案抓人,相当于“刑警”。

状班则是看守城墙、大牢、库房的,相当于“民兵”。

三班的工作职责不同,对签到的要求也不同。

就李显来说,他每日只需早晚各来衙门画卯一次,然后有案查案、没案巡街,比较自由,偶尔摸摸鱼也没人会发现。

除去多少有点危险之外,可以说算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了。

“咦,李显,你不去查刘禾的案子?”

班房里,负责点卯的典吏见李显在录册上写的是“城巡”,不由得好奇道:“出了这等大案,还巡街做什么?”

“嗨,还不是因为刘母说她看见是我杀的人。”

李显笑了笑:“王大人怕有人说闲话,便没让我继续查案。”

“我看呀,那刘王氏八成是吓傻了。”

旁边,另一个前来点卯的衙役接茬道:“要么就是记恨于李老弟没看上她家闺女,想要借此报复李老弟。”

“你别说,保不准真是如此。”

典吏撇撇嘴:“昨日王大人问刘王氏话时我就在旁边,越看越觉得她好似心中有鬼。”

“好在当时茶铺里有不少乡亲作证,否则李显还真难撇净干系。”

“唉,要么说最毒妇人心呢......”

你一句我一句,典吏跟那个衙役便这么聊了起来,话题很快就扯到了几年前一桩“老婆出轨毒杀亲夫”的案子上。

而李显在听到毒妇不叫金莲之后就没了兴趣,跟两人打声招呼,然后就晃悠悠的出了县衙。

沿街一路走着,此时日头已完全升起,路边的商铺开门了大半,一些小贩也挑着货担开始走街串巷的叫卖了。

零零星星的吆喝声不怎么响亮,还不比起早贪黑的夏蝉来的卖力。

路过一家早点铺子时,李显坐下要了碗白粥,俩炊饼,细嚼慢咽的吃了足足一刻钟。

带薪吃饭,肯定要多墨迹一会儿。

一直等到晨雾完全散尽之后,他才拍拍屁股站起来,不快不慢的往刘家茶铺而去。

“显哥慢走哈!”

身后,店家的喊声格外轻快。

他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美滋滋的把三枚铜钱收进怀里。

最近几天也不知怎么的,显哥吃完饭竟都会付钱了。

难道是良心发现?

还是......

“咦?秦姑娘来了?”

眼睛忽然一亮,店家收拾完桌子一抬头便看到了站在面前的秦云苓。

“嗯,还是老样子。”

秦云苓柔柔一笑,敛裙在李显方才的位置坐下。

“哎,好嘞......”

店家搓搓手,没忍住又偷看了秦云苓好几眼,这才恋恋不舍的转身走了。

而秦云苓则是端端正正坐在位子上,丝毫不在乎周围食客时不时投来的目光,表情自然的扭头看向那个已经走远的人影。

绣眉微簇,晨风拂动裙角,露出一双白皙的脚踝。

左踝空空如也,右踝上好似纹着一个小小的图案。

不过由于被布鞋的绑带遮挡住了一部分,因此看不太真切。

......

......

辰时末,李显又一次站在了刘家茶铺之外。

出了这样大的事,茶铺自然没有开门。

但那“茶”字招幡却并未收起,如今依旧在风中摇晃,可见刘家老两口早已顾不得这些小事了。

在茶铺外站了一会儿,李显转身走进一条小巷,背靠巷墙开始发呆。

然后过了没多久,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大便不知从哪里鬼鬼祟祟的冒了出来。

“给。”

左右看了看,他快速从怀里摸出一本卷起的书册塞过来,略显紧张的嘀咕道:

“李老弟,你这可是逼我坏规矩啊。”

“快点看吧,等会儿我还得赶紧送回去。”

“张哥,多谢了。”

接过书册,李显立马低头翻看,同时嘴上应付着:“你放心,等这事儿完了咱立马去满香楼。”

“咳,不着急......”

张大干咳一声,口是心非的表态道:“李老弟,我帮你是因为咱俩的交情,不是为了别的。”

“我懂我懂。”

李显抬起头来拍了拍张大的肩膀:“张哥,我请你去逛青楼也只是因为交情,跟你让我看卷宗没关系。”

“李老弟,我就知道你这人能处!”

“嗨,张哥你也够仗义!”

“李老弟,不是我自夸,老哥我别的本事没有,但对兄弟......”

“张哥,要不先容兄弟我把卷宗看完?”

“啊,好......”

“......”

一顿商业互吹过后,李显又一次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手中卷宗之上,而张大则在旁边不时解释几句。

很快,刘禾一案的初步调查情况他便基本了解了。

跟此前自己与张大的勘查结果差别不大。

刘禾确是死于尖刀刺喉,且身上无其它打斗挣扎的痕迹。

凶器是刘家之物,据老刘头回忆一直都在柴房放着。

有当时在茶铺饮茶的茶客说看到是刘禾主动离开的前堂。

案发后,刘王氏是第一个目击者,口供中仍坚称看到凶手就是自己。

案发现场第一时间仅有刘禾和刘王氏两人的脚印,周围也无任何血迹。

简单总结,目前仍没有找到一个明确的侦查方向。

快速将整本卷宗从头至尾扫了一遍,唯独看到死者遗物一栏中“绣双鱼香囊一只”时,李显的眼神稍稍停滞了一下。

“张哥。”

片刻之后,他合起卷宗递还给张大,轻声问道:“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查?”

“唉,现在主要是不知该不该听信刘王氏的供词。”

张大苦恼的摇摇头:“若信她的,那便要将城中所有与李老弟你模样相似之人带回去挨个审一遍。”

“若只当她是胡言乱语......那恐怕就得按自杀来结案了。”

“自杀?”

李显先是一愣,旋即又好像明白了什么:“张哥,这是不是王知县的意思?”

“嗯,听说刑部有个缺儿,王知县为此已经走动了数月,眼瞅着就能高升了。”

张大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回答:“虽说一桩命案算不得什么,但也保不准就成了旁人的把柄。”

“毕竟盯着这个缺儿的人可不少。”

“是么......”

李显皱了皱眉:“可刘禾摆明了没有理由自杀。”

“唉,这种事谁又说得清呢。”

张大叹了口气:“更何况这案子如今看来就像是自杀,如此结案谁也挑不出毛病。”

“所以......”

李显顿了顿:“还有几天?”

“......”

有些惊讶的看着李显,张大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没想到前者竟能问出这个问题。

不过犹豫了一下后,他还是轻声说道:

“两天。”

“两天之后若还查不到凶手,就以自杀结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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