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章 许中秋的一生中

我在雨中坐了很久,想明白了,人生苦短,我总要为自己活一次。我回了娘家,第二天一大早,顶着半边肿胀的脸,在父母的陪同之下,去了老村长家。在老村长的调节之下,我跟余卫东解除了婚姻关系。余卫东父母双亡,照顾不好小花,但他坚决不肯让我带走小花,老村长做主,将小花寄养在我父母家,两人可以随时来看她,但不许带她走,也算是为老余家留了个后。

我拜别父母,决定离开崇义村,是啊,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无论我是对是错,在这些人眼中,我都是错的,他们看我的目光,也都跟余卫东看我的眼光是一样的,他们心里,说不定也跟余卫东想的是一样的,我是个背夫偷汉的死贱人,如果现在不是新社会,说不定我早就被他们抓住浸猪笼,沉塘了事。

我独自一人,离开了崇义村,去了远房表亲家所在的大盘县,在他们的帮助下,我在县里招待所找了份清洁工的工作,安顿了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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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子......仙子......你别看了,赶紧回魂,我爸过来了,快!快!不然来不及了!”小胖子左右开弓,那浑厚的肉拳头便一拳一拳地捶在了我单薄的胸口上,我被他捶得几乎背过气去,许中秋的回忆也被小胖的老拳捶断了,我回到了现实当中。

“哎呦,我的祖宗呦,钻了防空洞不说,还要看这玩意,这东西是你们小孩能看的吗,也不怕看了做噩梦,赶紧走,赶紧走!”

黄叔见我一脸惨白,赶紧把我拉走。我反手抓住黄叔的手腕,“黄叔,这个女子我见过的。”

黄叔大吃一惊,“你真的见过她?”

“上次跟我爸吃席,在县里招待所见过她”。我冲黄叔叔肯定地点点头。

黄叔叔在外面奔波一夜,连脸都没来得及搽一把,便带着人往县里招待所去了,临走前,他指定小胖把我送回家。

小胖送我回家,顺便在我家吃了顿早餐,家里只有老妈一个人,我爸却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老妈告诉我,昨天夜里,狗耳坡上的防空洞出了人命官司,我爹被借调过去帮忙,她再三嘱咐我们,再不可去防空洞淘气了,得了我们的保证,这才急急忙忙地去上班。

等家里只剩下我跟小胖两人,我这才跟他说起我在许中秋记忆中看到的画面。

“你没看到凶手啊!那还要再看不?”

“不看了,不看了”,我连忙摆摆手,“再看下去,估计就是她被大卸八块的场面了,那画面太血腥暴力,我还小,承受不了!”

“我发现自己的能力,现在还有点不受控制。我待在她回忆中时间越久,我就越发变得不是自己,我不是我,我变成了她”。我不知道应该如何跟小胖形容那种感受。

“明白,明白,就是你变成了女子是吧!”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区分我和她的意识,到后来,我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了,只能感受到她的喜怒哀乐!”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指了指自己,“要不是你及时把我叫回来,说不定,这壳子里面就得换成那个许中秋了!”

“这么危险啊,哎呀仙子,你千万别再用你那个什么共情术了!”

我依然心有余悸,冲小胖点点头,那是肯定不能再用了啊!

“不过话说回来,究竟谁是凶手呢?目前看来,余卫东的嫌疑最大,我们要不要告诉我爸?”

我摆摆手,这怎么说得清楚我是怎么得知嫌疑犯的名字和身份的。

其实这种案件,关键在于确定被害人的身份,只要确定了被害人的身份,通常可以先从她的社会关系入手展开调查,只要有足够的人力和财力,破案只是时间问题。

许中秋曾经在县里招待所工作过,我相信黄叔他们只要去招待所调查一番,很快就能确认她的身份。

余卫东究竟是不是嫌疑犯,现在还不好断定,他并不符合我之前做的嫌疑人画像;至于安振华,他更符合我对嫌疑人的推测,但目前看来他似乎并没有作案动机。

我将自己心中的疑虑说给小胖。

小胖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我,“仙子啊,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我都快佩服死你了!《福尔摩斯探案全集》里可没有写过这些啊!”

啊呸,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你能给你爸送饭顺便偷听,就不许我给我爸送饭顺便偷看吗?更何况,我还有我妈呢!

县里公安局在90年代的时候并没有设立专门的法医科,遇到需要检验的情况通常会先跟人民医院打好招呼,然后送往解剖室,再抽调外科手术室的医生予以配合。我母亲则会在参与检验之后,负责一部分的文档整理工作。偶尔,她也会背着我,在跟我爸聊天时,不小心带出一些话头被我偷听到。他们的书柜中,也有许多关于刑侦,解剖,犯罪心理,医学相关的书籍,有时候,少那么一两本是不会被他们注意到的。

这些书,可比好看多了,不过我才不会告诉小胖这些,让他继续崇拜我吧!我在心里小小地得意了一把。

“不过你看,要是能早一天破案,我爸、你爸,还有公安局的那些叔叔阿姨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小胖开始心疼一晚上都没睡觉,刚回来又马上出去调查的黄叔来。

是啊,我爸也在现场忙活了一夜,到现在还没回来。

老王同志虽然只是派出所的片警,但案件是在他的辖区发生的,这个时候有责任和义务要配合刑警参与到这起命案调查当中。

更何况“命案必破“是公安部确立公安工作的一项基本要求,这起案件不破,他们就得一直在外奔波。

我也心疼起我爸来。

如果我能够再找到一些关键性的线索就好了,这样就能尽快破案。可是,作弊有可能会死的啊!一个不甚,许中秋就跑出来了,而我就不得不去地府投胎。一时之间,我有些犯愁。

“要不,我们再去防空洞看看”小胖提议。

老爸他们还在那儿排查线索呢,怎么可能进得去我对小胖翻了个白眼。

“我的意思是,咱们去狗耳坡上的林子里!”小胖跟我解释道,“洞里我们去不了,但可以去地面上转转啊!你还记得我们当时听到了咳嗽的声音,喝水的声音,还有人穿着拖鞋哒哒哒哒走路的声音吗?”

是了,小胖子的话猛然间提醒了我,当时我还想,这防空洞果然连通着地道,不知通到了哪栋居民楼地下呢!即便是原来的地道堵住了,离得这么近,只要往下挖,费不了多大的劲,也能挖出条地道通往防空洞。

我茅塞顿开,可马上又犯起了难,“实不相瞒,那天晚上走的道,我是完全记不住了!”(哎!我才不会跟小胖承认,自己是个路痴来的呢!)

“实不相瞒,那天晚上走的道,我可是记得清楚得很呢!”,小胖双手一摊,学着我的语气一脸得意地说。

“你这孩子,让我怎么夸你好呢!记忆力,好!棒!!!真棒!!!棒极了!!!”我举着大拇哥,还不吝啬地吹捧起小胖来。

小胖被我捧得飘飘然,掐着腰,45°仰头望天,浮夸地哼了一声,便带着我出门去爬狗耳坡了。

我两一人戴了顶草帽,背着一壶凉白开,不敢从人民医院的后门上山,怕遇到我爸,特意绕了远路,爬到电视转播塔,在转播塔所在的山坡上,俯瞰下方的狗耳坡。

此时日头正晒,四周又没有什么可以遮挡的树木,偶尔有风,也是热风,幸好有这顶大草帽,才提供了些许阴凉。我和小胖挑了个视野良好的空旷之处,席地而坐。小胖从书包里掏出指南针、日记本,铅笔,定好了方位,在空白处画了个叉,便将东西递给我。

“注意比例尺啊,我提供方位,你来画地图!时间什么的你得提醒提醒我!”

得,果然还是高估了他。我接过了笔记本。

顶着上午十点的日头,我两在山坡上,修修改改约莫过了1个多小时,一份非常潦草的地图终于完成。在终点位置,我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叉,以这个红叉为圆心,1厘米为半径的区域,草草地勾出一个红色的圆圈来。虽然比列尺不是那么准确,但如果方向没有错的话,红圈范围之内,便是我们发现尸体所在的区域了。

“走呗,我们去那儿转转,然后回家吃饭!”我用手指了指红圈所在的区域,又记了几眼地图,将日记本收进了书包。我领着小胖,看似漫无目的,却又目标坚定地向那红圈位置处,慢慢地靠近着。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更何况,我还是个路痴,虽然不是特别严重,但也好不到那里去。

正所谓看山跑死马,在防空洞内,我们磨磨蹭蹭不过走了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来到地面上,反而不好找,主要是原本有路的地方没有路,只得重新回头,确定方位,再找路前行。这么走啊走啊,直到水壶里的水都喝完了,我总算是在山坡上,看到坡下不远处,有个小小的鱼塘,几栋孤零零房舍立在那里,烟囱里有寥寥炊烟升起,更远处,还零星散布着几栋田居。有人,那就意味着,这块区域,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我跟小胖休息了片刻,振作精神,寻了一条路,便往坡下走去。哪知走了没多远,突然一阵犬吠远远从树丛中传了出来。妈呀!有狗!我顿时吓成了鹌鹑,也顾不上小胖了,一面狂叫着,一面疯狂地朝山坡下跑去。

“你个死孩子,等等我啊!!!”身后传来小胖断断续续地呼喊声。

我只顾狂奔,既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小胖在哪!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土坡,土坡比我还高了约有半个身子,只是我伸长胳膊能够将将够住的地方,恰巧长了一根比我大拇指粗不了多少的小树。狗应该是上不去的,爬上土坡,我就得救了,我欣喜若狂,越发玩命地往土坡奔去。

近了,近了,更近了,我终于跑到土坡尽头,拽住小树,蹬着两腿便往上爬,可惜失败了,我又滑了下来。犬吠越来越近,我心中大急,拽住小树,又开始爬坡,快了,快了,我已经越过了小树,很快就能上去了。

就在我马上要成功的时候,一双手从背后伸了过来,一个大力把我拉了下来,两只大脚胡乱踩着我的后背,拽住小树,越过我,竟然成功登顶了。只是小树不堪重负,被连根拔出,随着拔出的小土疙瘩,滑到了坡底。我抬头一看,居然是死胖子。他伸出手,试图拉我上去,可那小短手,有啥用!

完了,完了,爬不上去了,恶犬越来越近!我实在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眼泪鼻涕横飞,缩成一团动都不敢动,已然做好了要被狗咬的准备。

哪知这恶犬奔到尽头,却似乎被我的大哭吓住了,也许是我的哭相过于狰狞?只见它呜咽了两声,竟是掉头往来路跑走了。

哭声堵在了嗓子眼,眼泪还在脸上继续流淌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哭。

“上来吧,小孩!我拉你!”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一只手伸了下来,我抬头一看,认出了那张脸,虽然和记忆中的样子有所出入,但我还是认了出来。

他是,安——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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