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

他们靠得很近,腿贴着腿,肌肤贴着肌肤,但闻酌却没有感受到一丝暖意,身体有种如坠冰窖的阴冷感。

他感受不到身上人的体温,就好像对方并非活人。

“你死了。”夜色很好地掩饰了彼此的表情。

“那你可就碰不着我了。”对方握住他的手腕,再一次重复:“睡一觉,等天亮……”

话音落下,闻酌便感觉到一阵恍惚,意识昏昏沉沉地坠入黑暗,他厌恶这种无力掌控的感觉——刚刚就该第一时间下死手。

可是来不及了,他手指的力道越来越松,再也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最后的意识里,他喃喃嘲讽道:“该叫你什么……”

一双手蒙住了他的耳朵,www.youxs.org:“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席问归……问君的问,归来的归。”

在闻酌看不见的地方,一张刻着“沉睡美人”车票湮灭在空气中,就像最开始寄给他的那封信,被无名的火苗点燃。

如果这时候他还醒着,就会发现棺材铺外已经围满了村民,一步一顿地逼近。

可当他们靠近棺材铺的那一瞬间,却又不约而同地停下,简易的门窗好像成了一道结界,迫使他们不再向前,只是直勾勾地望着里面层层摇摆的布幔。

……

“快跑!”

费允笙一个急转弯,本想去棺材铺躲一躲,却发现棺材铺门前围着数十个村民,像木偶一样直愣愣地站着不动。

他不敢惊动这些人,连忙回头扯过张咏:“走这边——”

“闻酌的san值没有下降了。”杜苓快速跟上,还抽空看了眼手机。

“那应该是脱离危险了。”费允笙试图开玩笑缓和气氛,“法医也是会害怕的——草!”

他们前进的方向又出现了三位村民,都是一手握着红蜡烛,一手铁铲或斧头,他们毫不怀疑被抓到的后果——死!

“进去!”杜苓把他们推进了一户人家,自己殿后不知道捣鼓了什么,费允笙担心地回头看去,杜苓已经跟上来了,但那些村民却像被定身了一样在门口禁止不动。

杜苓扬了扬手里的手电筒:“这是之前其它车站副本带出来特殊工具,在夜晚被它照到的副本npc会静止三秒。”

“我唯一的道具在上个副本里用掉了,一次性的。”虽然羡慕,但费允笙也没耽搁,他很快找到了这户人家的后门,“去后山吧,等天亮看看他们会不会变正常。”

张咏问:“胖子怎么办?”

杜苓:“他不对劲,先不管他。”

三人踏入夜色浓浓的森林,周围都是参天大树,一望无际重重树影看起来比村里还可怖。

他们没敢深入,躲到几颗较为粗壮的树后。

但村民们显然是看见他们过来了,却不清楚为什么停在了路口不再前进,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躲藏的方向。

费允笙莫名觉得这一幕和棺材铺前的那些村民很像。

白天他和张咏打探消息的时候也提到了后山,所有村民都有点忌讳莫深的感觉。

“你和鲁向南去过棺材铺了吗?”

“去了,里面全都是棺材,其它什么都没有。”杜苓蹙眉,“我本来想掀开棺材板看看,但鲁向南突然消失了,我一个人推不开。”

“又是突然消失……这胖子很有问题啊。”费允笙突然问,“你觉得他可能是罪者吗?”

“你不是一直觉得那个席问归是罪者?”

“没见到人,我们也不能盲推,万一席问归不是,那我们投了他岂不是要替真正的罪者去坐牢?合理怀疑还是有必要的。”费允笙觉得奇怪,“这应该属于高难度副本了吧,怎么会拉进来三个新人?”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一向话多的张咏都开始沉默,杜苓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始终抱着胳膊东张西望,身体抖得厉害。

瞟了眼手机,却发现张咏的san值在急速下降,几乎每几秒就会跳一个数字,闻酌的san值稳定在了91,甚至在缓缓回升,而那个一直没露面的席问归精神状态依旧是满值。

费允笙同样发现了他的异常:“别怕,他们应该不会进来,我们等天亮就行。”

张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额头冒起细密的汗珠。

“这种树能长这么粗大还真少见。”杜苓打量着周围,突然说。

费允笙不懂树,但也觉得也怪异,每棵树的粗细好像都差不多,非常浓密。

张咏听不进他们在聊什么,突然感觉肩上一沉,他下意识地回头问:“你拍我干什……”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杜苓仍然坐在树下,而闻言回头的费允笙离他有两三米远:“我没拍你。”

“……”san瞬间掉了七个数字,黑色的手机屏幕亮起几个鲜红的大字——警告!您的san已跌破50,请保持冷静!!

张咏控制不住地发抖:“费老师,我能跟你靠着背吗?”

“……好。”费允笙很久没听人叫自己老师了,他主动走过去,只当张咏太紧张:“没事的,等天亮他们还没走我们就绕个路回村子。”

杜苓打量了张咏好几眼才移开目光:“我车票找到了。”

费允笙:“这么快?什么时候找到的?”

“白天我跟鲁向南去了趟棺材铺,铺子中央有张供桌,上面点着很多白蜡烛,我的车票就藏在香火坛里。”

“我的线索是井,周围是一个院子,虽然看到很多口井了,但都不是我线索对应的那口。”费允笙苦笑了声,问身后的人,“张咏你呢?下张车票线索是什么?”

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回声,他疑惑地又喊一句:“张咏?”

冷……

彻骨的冷。

张咏不敢把背面留给森林,费允笙答应背靠背的时候他还苦中作乐地在心里夸自己聪明,他听着费允笙和杜苓的聊天有些得意——没想到吧,我也找到车票了,就在昨晚把他吓摔倒的狗骷髅头里。

白天听闻那个骷髅头是狗他就又跑去了一趟,因为下一张车票背后的线索就是个狗骷髅头。

紧接着张咏就听到费允笙喊他,似乎在问他的车票线索。

他毫无防备的回头,直直对上一张惨白的鬼脸,他的瞳孔瞬间放大,寒意渗进了骨子里。

这是一张女人的脸。

它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最后嘴巴张张合合说了七个字……

“不……”

大脑像是被冻结了来不及思考,双手已经先身体一步掐住了对方的脖子,死……给我死!

他甚至都没余力想自己为什么能掐住鬼的脖子,只知道往死里用力。

鬼好像不止一只,身后也有东西在拉他,张咏一把甩开……

突然,他后脑一阵剧痛,身体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

最后恍惚的意识里,他看见费允笙捂着喉咙剧烈咳嗽,脸憋得通红。

“咳咳……死了?”

“还有呼吸,晕了。”

……

闻酌难得睡了一个没有梦的觉。

他猛得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棺材里,棺材外是数不清的棺材,四下无人,还有飘飘荡荡的白布条……

是棺材铺。

记忆开始回笼——昨晚他进来不久就被人拉进了棺材里,还让他睡一觉,等天亮就好……对方自我介绍说是席问归,是那个一直没露面的玩家。

闻酌抚了抚手腕,抬眸的瞬间眼神比鬼还阴冷。

棺材铺里已经没人了,窗外依旧一片灰暗,只是看时间应该快天亮了。

闻酌刚翻出棺材,就看到昨晚窗外的那个村民还在,蜡烛红光下的诡异面孔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闻酌转了下手术刀,他克制着暴躁:“滚。”

村民与竟然真的听话的转身了。

闻酌看了眼时间——现在早上五点半。

天亮了,灰蒙蒙的光落了进来,闻酌走到窗口,窗外站着的数十个村民,在天亮的这一刻齐刷刷吹灭了手里的蜡烛。

他们像是突然回魂一样四面八方地散开,各回各家。

“……”闻酌回头看去,棺材铺依旧是昨晚的样子,唯独他睡过的那个棺材是打开的状态,其它都闭得很严实。

他随手推开最近的一个棺材,看清里面的情况时眉头紧皱。

紧接着他又推开第二个、第三个……

一共一百五十八口棺材,但供桌上的蜡烛却只有一百五十七支。

闻酌总共检查了六口棺材,棺材中间全都点燃着一根白色蜡烛,先不说完全封闭空气难以流通的棺材里怎么会有点燃的蜡烛——蜡烛对面摆放的黑白遗照就更让人毛骨悚然了。

其中有两张遗照他见过,一个是昨天掉进茅房淹死的李昆,一个是村长李耀城。

可明明村长天亮前还守在棺材铺外试图追杀他,刚刚才堪堪离去。

谁会没事给自己弄个遗照摆在棺材里头?

其余的棺材没法一口一口地打开查看,太耗时间又太耗体力,但大概率也是同样的场景。

还有某位一直没露面的乘客,或许就藏在某条白幔后看着他,又或许躺在某个棺材里躲着……

闻酌深深看了眼阴森的棺材铺,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就算躲得了一晚,两晚,三晚……副本结束的那一刻,他们终要在车站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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