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你们脑子都让狗吃了

“就在这里!”

周光赫将摩托车停在农场的仓库前面, 水琅下车,皱了皱漂亮的眉头,“这什么地方。”

“这里是有点脏。”谢魁拿起旁边的的扫帚扫出一条干净的道来, “原来是养鹅的,等你看完, 我们赶紧进村, 村里都干净着呢,家里还有刚杀的鹅, 等下给你做烤鹅吃!”

水琅拿出手帕捂着鼻子,略微赞赏看了一眼谢魁, “你, 还不错。”

谢魁顿时大喜过望,“按辈分, 我该管你叫小姑呢, 小姑, 你要觉得我不错, 以后来村里, 有什么事你就找我, 我什么都能干。”

刚赶过来的民兵队长谢天麻一听,坏了, 急忙掏出钥匙, 将仓库门打开, 跟水琅献殷勤,“小姑, 快进来, 那个资本家的儿子就在里面, 两天没给他饭吃了, 估计在睡觉,我去把他踢醒。”

“你在说什么?”

水琅斜着眼睛看他,“说你废物点心,你连废物点心都不如,没点眼力见。”

谢天麻一愣,顺着水琅的眼神看了看穿着公安服的周光赫,又看了看穿着军装的小吴,恍然大悟,正准备讲话,又被谢魁抢先,“说什么呢!是他自己不肯吃饭,什么不给他饭吃,我们从来不会苛待任何犯人,来这里是劳改的,知错就改就还是好同志,你还不快点去端点东西来!”

我用你说!

谢天麻脸色不快,居然又被谢魁抢了功劳!

还反过来教训他!

真是不知道谁才是队长了!

“你去锅屋弄点吃的来,小姑这边有什么事,有我在。”

“小姑只认我,刚才还夸我了,你去!”谢魁说完就直接引着水琅三人往里走,“小姑,因为他总想跑,没办法,只好用麻绳绑起来了,你看,就在那边。”

水琅与周光赫一进仓库,就打量着一个个麻袋,看着麻袋充实的形状,不像是粮食,倒像是棉花。

麻袋堆积如山,靠着窗户的拐角处,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嘴也被毛巾堵上了,正闭眼昏睡着。

终于见到了人,水琅的心不但没松下来,反而绷得更紧了,怕功亏一篑,尽量表现地松弛,眼睛一眯,“他死了?”

“没有吧。”谢魁跑过去,想用脚踢,突然想到水琅刚才的眼神,忍住了,用手拍了拍詹栩安的脸,“喂!醒醒!吃饭了!”

听到吃饭,詹栩安身体动了动,但也只是动了动,然后就没反应了。

“哎?”谢天麻也走了过去,将人一把拖到了窗口,一看,“他这是烧糊涂了吧!”

水琅目光一顿,看着记忆中熟悉的面孔,头发茂密,皮肤粗糙泛着红,双眼紧闭,嘴唇干裂,鼻息微弱。

“发烧?”谢魁用手背试探詹栩安的额头,下一秒立马收了手,“真是滚烫!肯定是他那天掉进海里,冻着了!要不然就是伤口感染了!”

“怎么看的人!”

水琅立马不耐烦道:“不知道他对我们有多重要吗?怎么把人看成了这半死不活的样子!”

“小姑,你别生气,先别生气。”谢魁推着谢天麻,“你爹是大夫,快点去把他喊来看看,再弄点吃的,之前小爷爷也说过,一定要把这人看好,这,这人都烧成这样了……”

“我现在就去!”谢天麻也不争了,背着土枪就往外跑。

小吴战士紧张看了一眼水琅,水琅也与周光赫对视一眼。

詹栩安已经成半昏迷状态了,除了让谢天麻喊人过来救治,别无选择。

水琅掀开牛皮包盖,拿出两颗咖啡牛奶糖,递给周光赫。

周光赫走到詹栩安面前,先拿下身上的水壶,将水倒在瓶盖里,递到他的嘴里。

詹栩安人虽然半失去意识了,但一沾到水,求生本能立马就将水都喝了进去。

看到他这个样子,谢魁松了口气,站到水琅旁边,小声道:“看来是还没有死,小姑,这个公安,你为什么带他来村里?”

水琅看着周光赫剥开咖啡牛奶糖外壳,将糖果塞到詹栩安干裂的嘴唇里,“认路,认人。”

谢魁顿时又是一喜,“小姑,小爷爷终于把那些公安给搞定了?仓库的货和供销社那边的货,是不是很快就能动了?”

水琅耳朵动了动,睨了他一眼,“这是你该问的?”

谢魁立马闭紧嘴巴,“对不起。”

詹栩安嘴里含着糖,人发着烧,嘴巴里温度很高,没多久,似乎是尝到了久违的味道,也可能是沾到了糖味,紧皱的眉毛慢慢松开,眼皮也动了动。

外面传来声音的同时,詹栩安半睁开了双眼,

看到他这个样,谢魁惊讶,“小姑,他怕你!”

刚急匆匆,满脸怒气赶来的一众村里长辈,看到这一幕,脚步也都跟着一顿。

水琅余光看了一眼地上的一群影子,往前走了一步

詹栩安顿时更怕了,不停往墙角缩,脸上除了惊恐,还有一丝解脱。

但更多的是对于死亡的畏惧,以及自己居然就那么死了的不敢置信。

接着,又多了不甘心,已经发现了秘密,却死在了发现的那一刻,没来得及揭穿,更没来得及阻止,眼看仇人有可能再晋一步的不甘心。

这就算是死,也会是个不甘心投胎的怨鬼。

“怕了?”水琅冷哼一声,“早点识相,看清形势,抓住机会,你就不会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詹栩安复杂到极致的表情与眼神,刹那间都跟着一顿。

蓦然,睁大双眼看着水琅。

眼眶感觉都要睁裂开来了!

接着,隐隐湿润。

“瞪什么瞪!”水琅骂了一声:“我警告你,把你知道的都赶紧说出来,早点配合我们的计划,这种苦日子你就算是过到头了,事要真成了,你好,我好,我们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现在就看你有没有眼力见,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着!”

后面一群长辈满脸怒气已经消退了,换上了狐疑。

领头的中年男人,看向谢天麻,“她叫什么名字?”

“没敢问。”谢天麻走到领头人跟前,“爸,你看,我没说错,这架势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现在已经被谢魁抢先了,你赶紧的吧,别再疑神疑鬼了,你听听小姑说的这话,怎么可能是外人。”

一群人都站在一起,谢天麻说的话,声音压得再低,其他人也能听得见。

众人面色不一,眼神不一。

天麻爹还在狐疑打量着水琅的时候,一名高瘦的中年男人,快步走到水琅跟前,“妹子,我是你三哥,你说的太对了,你真是太有气势了,这么多天,我们都拿这个资本家的儿子没办法,你往这一站,居然就能把他吓成这个样!比我们都强多了!”

水琅眉头一皱,“离我远一点。”

谢老三笑容一僵,后面一群长辈,也跟着一顿。

然后,天麻爹与挨着他站的人,全都笑了。

“孩子,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来了,家里又不是没有电话,我叫谢建国,是你大哥!”领头人走了过来,“老村长去世了,让我暂代村长,这是天麻,我儿子,你侄子。”

水琅转过身,看了一眼谢老大,“废物! ”

谢老大的笑顿时也僵在了脸上!

一句训斥,字里的气场,直接把他训愣了!

下意识反省自己哪里错了!

谢老三的笑容重新回来了,这么一对比,还是他强一些!

“妹子,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我刚才不是就说了,你比我们都强,他要是行,就不会是暂代村长了。”

谢天麻不甘心看着三叔,没想到他爸来了,也没能在小姑面前先讨到上风,这下多了眼力见了,“爸,你快给这资本家的儿子看看病,小姑说他很重要,不能让他死了。”

谢老大忍下心头的气,提着手里的药箱走到詹栩安面前,施展自己的长处。

让这妹子看着,他不是废物!

他是有技术的人!

医术!

“底子太差。”再晚可能就真的出事了,被骂完以后,谢老大头皮紧着,没敢说出来,“我这边有西药,先吃了饭,再吃一片退烧药,两片消炎药就行了。”

谢天麻端着一碗盖着几块烧鹅青菜的白米饭,上前递给詹栩安,“小姑来了,这可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吃了,赶紧配合!”

詹栩安从水琅身上收回眼神,抬起绵软的手,抱住碗,夹在怀里,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着吃。

吃得狼狈。

“骗子!”

外面突然又进来一波人。

领头的目露精光,直接锁定住水琅,“招摇撞骗到我们这里来了,给我绑起来!”

周光赫立马拦住水琅前面。

三人脸色均是一变。

“谢老二,你干什么!”谢老三及时表现,“什么骗子,这是妹子,小叔的女儿!”

“你们脑子都让狗吃了!”谢老二带着一波拿着土枪和麻绳的人走过来,盯着水琅,“你是小叔的女儿?”

现场的老少男人顿时全都转头看着水琅。

善恶只在这一瞬间。

如果水琅说是,结果未知。

如果水琅说不是,在场的人一定会将她五花大绑,撕了她!

空气凝固了。

周光赫心脏不断紧缩,计算着从哪个方向能带人突围出去。

小吴战士紧张咽着口水,也在观察着地形。

短短几秒,随着时间延长,村里人看着水琅的眼光逐渐变得凶恶。

突然,水琅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你这秃顶,就说明了你这辈子,聪明过了顶,还不如这些人!”

众人眼里的凶恶顿时一愣,顺着水琅的眼神,看向谢老二的秃瓢,中间还有两边长长的头发遮挡两根,显得没那么光亮。

谢老二也被这反应弄愣了一瞬,眼里飞快闪过怀疑,接着也冷笑一声,“垂死挣扎!我告诉你,我们村里可是有电话的!”

“电话?”谢老大看着谢老二,“你打过电话去军工厂了?”

“没错,我已经打电话确定过了。”谢老二看着水琅,冷笑,“不然我能带着人这样过来?”

瞬间,一道道恶意,并带有杀气的目光,盯住水琅。

小吴战士立马做好了作战准备。

周光赫眉头一皱,将水琅护地更紧,右手触摸腰后的枪。

在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下。

水琅表情淡定,仍然睨视谢老二,“所以,你是不服,要带头反抗?”

话音落,空气再次凝固。

这次不光是谢老大领头的一群老少爷们,眼里的恶气再次顿住。

就连谢老二及他后面拿着土枪麻绳的人,都顿住了。

“我早知道,你们对我有恶心,所以,老村长在死前,都还念念不忘过继的事。”水琅现听现编,气势很足,“外患内忧,不服,就来试试,我今天要是走不出去,你们就更别想再过上之前的好日子!”

现场的人全被水琅的气场震住。

仓库静地连根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谢老二面色微颤着,眼里的精光缓缓变成慌张。

刚才电话根本就没人接。

他是觉得事有蹊跷,小叔提都不愿意提的女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直觉告诉他有危机,来者不善,连番乍了两次,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姑娘好像真的是小叔的女儿!

更关键更让他绝望的结果是,乍了两次,直接把人给得罪了!

“谢老二,我看是你脑子被狗啃了!”谢老三一下就看出谢老二的心虚与慌张,虽然他刚才也信了,“我说了,这是妹子!你在这咋咋呼呼什么东西!还要绑人,瞎了你的狗眼,你绑一个试试!”

“妹子,妹子!”

谢老大急忙冲到水琅面前,躬着背,轻声细语哄着,“妹子你别生气,千万别生气,这谢老二,他就是神神叨叨,一天天疑神弄鬼,不是单独冲你,更不是反抗,真的不是!”

水琅嗤鼻,“你当我是傻子?”

“不是不是!”

“啪!啪!”

谢老大在这边解释,谢老三已经走过去,抡了谢老二两巴掌!

打得谢老二脸立马肿了起来,脖子都差点甩断!

“妹子,三哥帮你教训他!”谢老三走到水琅面前邀功,“代村长,你就别替他遮掩了,妹子,实话告诉你,这老小子最近野心确实不小,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不服小叔的决定,但他肯定不服自己没当上村长,想掌管村里的这些副业。”

“我没有!”

谢老二脸肿了,不忘及时为自己狡辩,“我从来没有不服小叔!我们公社,我们村,这些产业都是小叔一手弄起来的,我怎么可能不服他。”

“那你就是不服我。”水琅冷哼一声,“宗族向来重男轻女,你们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们也没顺眼到哪里去,一群废物,有胆子就来试试!”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看你不顺眼。”谢老大举手要发誓了,“我们更没胆子对你动手,真的!”

“行了,我眼睛不瞎。”水琅看向詹栩安,“不服的站出来,村子多得是,看看到头来,是我说了算,还是你们说了算!”

“啪!啪!啪!啪!”

谢老二突然左右连扇自己两巴掌,“妹子,是我错了,我就是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聪明过了顶了,疑心太重,其实我刚才根本没跟小叔通上电话,我都是怕出意外,过来唬你的,绝对没有不服你的意思!”

水琅睨了他一眼,“废物点心!”

“是是是,你骂得对!”谢老二走近两步,“但妹子,你看这换个面想,我这警惕心也不是全是坏事,供销社那边车间人来人往,那么多货都压在村里,我是生怕有个意外啊,上个星期才刚出过一次意外,我更得警惕一点了。”

水琅不再搭理他,背过身走到詹栩安面前,缓缓吐出一口紧绷的气,“饭吃完了,有力气了,想天天吃上青菜,肉,白米饭,就有点眼力见,配合点。”

“对!”谢老三附和道:“不想过苦日子,就赶紧配合!”

“储宸,你妄想!”詹栩安目露愤看着水琅,“当年你父亲作伪证,害得我们受了十年苦罪,我绝对不可能跟你们合作! ”

“你这……”

谢老二刚想提枪杆动手,被水琅一个眼神制止住,“他不识相,我想教训他,让他听话。”

“教训有用吗?”

“没,没什么用。”

水琅冷哼一声,“滚开!”

谢老二麻溜儿地滚了,眼里再无一丝怀疑警惕。

在场的人都一样,除了刚才谢老二诈了两遍,结果差点把人得罪彻底,酿成大祸,还因为詹栩安的态度,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储宸。

他叫出了这妹子的名字,连他们都不知道的名字。

但他们知道姓储就对了。

再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了。

这就是小叔储煦的独生女!

一群老少爷们,簇拥着水琅,看着她的眼神无比亲近,每个人都做好了见缝插针讨好的准备。

只要水琅一看过来,就立马露出谄媚的笑。

“你是不是苦日子过惯了,都十年了。”水琅已经开始想下一步了,走到詹栩安面前,“就算当年毁了你的好日子,但现在又给你送来了好日子的机会了,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

谢老三抢先道:“你也来了这么久了,知道我们过的什么日子,这还是小打小闹,只要你让香港那边的运输公司点个头,帮点小忙而已,你就立马能过以前有钱人的日子了,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水琅赞许道:“劝得有理有据,知道得不少,看来你是比较受信任的那个人。”

谢老三大喜,“妹子,是这样的,否则刚才我们家谢魁也不会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村里都没几个人知道这个事。”

谢魁在旁边同样笑容满面,又往水琅身边挨近了几步。

谢天麻急了,推了推他爸。

“这要说受信任啊,还得是我。”谢老大往前走了一步,对詹栩安道:“同志,十年,人生还有几个十年,一切过往就都放下吧,你那天偷着去仓库,看到了那堆纱线纤维,都只是一小部分,村里那些织布机都是织一织面粉袋,蚊帐,帆布这些不值钱的货,真正能生钱的机器,你都还没看见,只要你把心里这口气放下,你就很快能回到大沪城,再过你人上人的生活了!”

水琅与詹栩安对视一眼,听到了很多重点,不动声色,面上继续劝着,“你也有亲爹,还活着,受了十年罪,就不想着让他在人生晚年再享享福?”

詹栩安低下头,像是受到了触动。

现场的老少爷们顿时眼睛一亮,他们都不知道这个资本家的儿子,他爹资本家还活着。

妹子不愧是小叔亲女儿,什么都知道。

一说就能让这块铁板出现软化的迹象,怪不得派她来!

这要是真能把这资本家的儿子说通了,想到一车车货出去,变成像公安没有严打之前的样子,甚至比以前还要正规,出的货还要多上一倍,十倍,一百倍……老少爷们顿时呼吸粗重,感觉已经闻到了大把钞票的味道,激动地浑身冒汗了。

谢老二冲上前道:“公子哥,你以前可是公子哥,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国家要改革了,先从我们珠圳地区开始推行,我们现在做的事再过一两年就不算是违法的了,胆大的人先走路,先赚钱,你就赶紧说吧!”

詹栩安抬头,一看到水琅,眼神顿时变得愤恨,仿佛那口气还是无法咽下去。

“你!”谢老二想像以前那样动手,但精明的脑袋不需水琅眼神横过来,就自己先停住了。

妹子说得对。

打人没用。

以前不是没有把詹栩安打到吐血,上个星期还把人淹到海里去,泡成那样,烧成这样,都软化不了这根硬骨头,实在是没辙。

反而是妹子今天来了,三言两语就把人嘴快撬开了。

希望就在前方。

不能冲动,不能动手!

谢老二退了回来,与其他人一起看向水琅。

“他看过什么仓库了?”

“放纱线和纤维的原材料仓库。”

现场的人不但没有了犹豫怀疑,还直接开始了抢答。

在水琅面前,挣表现,争宠。

暗流涌动,勾心斗角。

水琅想了想,“背上他,带他去亲眼看一看真正能生钱的东西。”

所有人眼前一亮。

这是一剂猛药啊!

妹子脑子真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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