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哥,是仲公子——江敞。”虞灼有意压低了声音,连她自己也没发觉,声音里,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周文泰还记得回家的路,也不知周家,现在成什么样了。是杂草丛生,还是已归了江家哪个王子王孙。
“我知晓,我是说,他与何人成亲?”
“周大哥。”虞灼的嗓音里,带了几分哭腔。
还未开口,就先一把握住了他手臂,仿佛生怕他承受不住似的。
随后同他说了实情:“是同相府嫡女。”
“相府嫡女?”周文泰从送亲的马车队伍里,收回目光,似有些不可置信。
“周大哥,相府还有几个嫡女。是时玥筝,筝姐姐。”虞灼说。
还保持着握住他手臂的姿势,明显能感受到周大哥身子颤了颤,绷直了脊背,似在接受某种凌迟。
千刀万剐,莫过于此。
“周大哥,对不起,是我骗了你。那天你问我,筝姐姐离开前,可有说了什么。我骗你说,她说下月就来看你。其实她说的是,她回去就要嫁人了。让我转告你,让你别惦记。”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仿佛将他再度送入狱中。甚至比那千般酷刑,还让人难以承受。
让他有一瞬,不知身在何处。
“不可能。”
“周大哥,我骗你又有什么好处?我最愿见你过得舒心。你开心,我比自己幸福还高兴。你恼怒,我便立即手足无措。”虞灼看他目光迅速暗淡了下去,担心道:
“周大哥待我恩重如山,生着病还不放弃拖着我,我对周大哥感激涕零。我也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甚至如果可以,我愿意拿自己的健康,换周大哥健康。牺牲自己的幸福,只要周大哥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周文泰陷入短暂的迷茫,他不明白筝筝为何如此。
“我总要听她亲口对我说。”
“不要!周大哥,你若是这样做,你会没命的。”虞灼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方才还仅仅只是拉着,现在便连拖带拽了。
仿佛只要这样,就能遏制住他的冲动,就能拉得动他。
“那仲公子府铜墙铁壁,连个蚂蚁都进不去,你现在功夫大不如从前了。若是去寻她,这几日的休养,岂不是前功尽弃。”
“我就是为了她,才留着这口气。既然是她护我周全,为我医伤。我这条命,她若要,拿去就是。”周文泰抽回手臂,摘下面纱,在心底自嘲。
逃命,着实又难又累,他避祸避倦了。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一直这般蝇营狗苟。
“周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活着,是为了周家几十口的性命,他们的前途都系在你身上。老夫人都没有自暴自弃,你如何能这般颓唐。”虞灼被他甩开,也没再去拉他手臂。
深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他执意去送死,自己焉能拉的住他。
便同他推心置腹道:“就为个女人,至于么?你从前在疆场时的豪情壮志呢?你还是我在边疆认识的那个周大哥么。天涯何处无芳草,女人多得很,男人只要建功立业,想要什么样的婆姨没有?”
虞灼虽也不信嫂嫂真绝情至此,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如今生米煮成熟饭,嫂嫂真攀高枝儿去了,周大哥何必一个人抱着断壁残垣、苦苦留恋。
“你这样自暴自弃,她看不见,也不会放在心上。就算被她知晓了,变了心的女人有多绝情,她也只会不耻、讥讽。何必再去自讨没趣,自取其辱。”
不待她劝完,周文泰已转身,隐匿于人群中了。
虞灼焦急,可头一回来京都,也不知该去何处找寻。
在原地等候,可天色会渐渐暗下来。
还是回农舍守株待兔吧,也许倦鸟累了就会归林。
婚宴上,时克然十分有大哥样儿,担心老朋友只是一瞬,很快便将小妹的前尘旧梦、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了。
往后,仲公子就是他的姑爷,他自然得向着他——他们相府的新成员。
江敞舍命陪君子,在席上喝了不少的酒。
搂着时克然的肩膀说:“多谢大哥和岳丈,我如今大婚,不必再陪太子过家家,可以出来撑门立户。”
“小妹也厌倦了伴读,倒是不舍夫子的一身学问,再不能借太子的光,懂二三治世之学。”时克然不大习惯跟他这样亲密,倒是很给面子的没拒绝。
“大婚后就能立府,是祖宗礼法,小妹不敢冒领功劳。”
“还称呼仲公子,兄长是不是太见外了些?难不成,我也要称呼你时都尉?”江敞与他心照不宣,都没提起那个不合时宜的活死人。
“兄长不冒领功劳,我可就不客气了。当日筝筝去宫里伴读,我可出了不少力。不过既她喜欢,往后得了机会,我将太傅请来,专门给她讲学。”
“妹夫能有这份心意,我便不担心了。”时克然说罢,举起酒盅,同他碰了一杯。
“父亲繁忙,今日不便过来,不过一再嘱咐我,要替小妹将宾客招待好。”
“我父王没来,岳丈独往,不是显得没身架?我不强求。”江敞陪着饮了一盏,他是个务实的人,自也不会在意这些虚礼。
“我也不是草木皆兵,夫人同其他男人来往,我并不会醋意大发。”
“今日高兴,也需少饮。免得醉酒伤身。”时克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他不是妹妹,没法替小妹做主。
便只恳请般,好言道:“小妹是爹娘的掌上明珠,从小被宠到大,没受过什么委屈,性子难免娇纵了些。妹夫是男人,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宽广,以后还请多担待,别跟姑娘家一般计较。”
“安心。今儿她刚嫁过来,就给我府上的人、一个下马威,也不知她是不是心里不痛快,不舍得责骂相府的家人,就捏咕我府上的人发泄。你瞧,我不是也没说什么?只要她愿意,我府上这帮人,随她去作践。”江敞微微一笑,仿佛真胸襟似海。
“我明白筝儿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相府内宅祥和,她也没经过勾心斗角的历练。天真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