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陈陌才吃上了菜。
冷面小二倒在柜台后昏睡，负责算账的女孩接替他的工作，忙前忙后，一边迎接客人，一边端盘上菜，累的小脸红扑扑。
陈陌偷瞄半天，也未看见大堂后方的厨师出来过，都是女孩来返往复到后堂端菜。
对于会做灵膳的厨师，他很感兴趣，想要随其学上一手，毕竟他这个天才小厨师是自封的，没啥真材实料……
陈陌点了三道菜，一道“焰火灼心”，两道普通炒菜，外加两个黑心窝窝头。
炒菜吃到一半，女孩端来“焰火灼心”，陈陌双目发光，犹如饿狼，惊的女孩尴尬笑笑，放下菜转身溜走。
拉过玉盘，提起木筷，陈陌轻舐嘴唇。
从菜的品相来看，“焰火灼心”其实就是干辣椒炒湿辣椒、红辣椒炒绿辣椒，外加一点点肉块。
据《膳灵大全》上所写，这肉块是妖兽火烈鸟的胸脯肉，软而香嫩，肥而不腻，因常年经受火烈鸟的火之妖力滋润，肉质堪称入了星级的灵材。
鼻尖轻嗅，下一刻，陈陌面色瞬间通红，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只闻其味，便如烈火烧喉，刺痒难耐。
退避三分，陈陌举着筷子，欲下又止，他感觉这一盘“焰火灼心”吃下去，怕是能把自己送走。
用灵感来“看”，这哪里是菜，分明是火系灵纹大杂烩，烈火、温火、爆焰、燃炎等九种火系凡纹汇聚一堂，足足三百多道。
要知道，绘制基础灵技所用的灵纹，也不过数十道而已，还是只用一种，这一盘菜比进阶灵技所用的灵纹都繁杂。
普通人尝一口，当场人就没了……
迟迟不肯下筷，陈陌犹豫不决。
最终，他憋着气，颤巍巍地夹起一小块肉，猛然送入嘴中，味道都没尝，直接吞入胃囊。
就算如此，他也脸色瞬变，舌头、喉咙等肉块所经过的部位，仿佛被烙铁烫过一般，炽热刺痛，辣至麻痹。
更要命的是，胃里好像生了一团火，以血肉为柴，一瞬间烧至五脏六腑，心脾肝胃肾直接化为乌有。
辣到极致，如烈火焚身！
陈陌面容扭曲，脸颊火红一片，突然跳下木椅，原地蹦个不停，小手无处安放的抓挠着，身体在抽搐。
双手一摊，扣爪向上，他双眼赤红，对着屋顶张开了嘴巴:
“啊！！！！”
一道火蛇伴随着惨叫声，从陈陌的嘴巴喷射而出，直冲屋顶，惊呆了堂内的客人。
这小子搁这耍杂技呢？
跑腿的女孩傻了眼，慌忙跑至后厨，端着一个白玉杯奔了出来。
火蛇喷完，还是辣入心田，陈陌提起桌上的茶壶，“吨吨吨”一顿猛灌，可症状丝毫未减，他浑身冒汗，眼珠如火球，泪花中闪着火光。
秋儿张着嘴巴，愣在脑海深处，这东西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啊！
“快喝！”
女孩奔至陈陌身边，递上了白玉杯。
陈陌意识模糊，根本来不及多想，急忙抢过杯子，一口闷了下去。
现在的他，只要能解辣，什么都敢喝。
“哦~~”
杯中冰水入喉的瞬间，陈陌攀登极乐世界，飘飘然飞了起来，魂游云霄，爽上天际。
辣味尽消，灼火尽退，心飞扬！
极致的炽热与极致的冰爽刹那间交融，冰火两重天，如夏去秋来，四季交替，日月变幻，时空轮转……
只是一瞬的时间，陈陌感觉渡过了一生。
五脏在冰火中蜕变，宛如焕然一新，他缓缓吐出一口寒气，终于平复心情，回过神来，细细品味着之前的舒爽之感。
“雪云酒，用东丘山顶飘逸的雪云酿造而成，一杯的售价为三枚灵石。”
见陈陌清醒，女孩幽幽说道。
陈陌闻言僵在原地，舒爽之感消弭无踪，面皮紧绷，一动不动。
“不过是我有错在先，忘了提醒你灵膳不能乱吃，所以这次就只收一枚灵石，待会儿记得结清。”
这种常识性问题还要她来说，真的是……
女孩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就走，她还忙着上菜呢。
陈陌欲哭无泪，灰溜溜坐回位置。
他感觉自己应该吃不下“焰火灼心”，可心痒痒啊，还是想吃，终究是没忍住。
陈家中的灵膳是风系的，他吃时虽然被风系灵纹整的晕头转向，胃如刀割，但也不至于一口都吃不下。
“姐……”
陈陌委屈念道。
秋儿干笑两声，没有理他。
这孩子作死过头，想找个人安慰呢，不能惯着，得让他自己总结教训，学会量力而为。
——
没了胃口，陈陌结清账，哭丧着脸走出芸膳庄，向居住区走去。
“多花了一枚灵石，呜呜……”
“焰火灼心”尝了个寂寞，吃过那一口后，陈陌再也没敢动筷，白费了金豆。
菜倒是没浪费，他走后，“焰火灼心”被隔壁桌的大汉端了过去，连玉盘都没放过，全啃了。
天色虽暗淡，但对交易区来说，为时尚早，街上行人正多，五彩斑斓的火焰灯笼照亮了街道。
陈陌没有逗留，怕被歹人盯上。
途经尘心斋，他发现白发老人还坐在门口，痴迷的读着手中之书。
脚步微停，陈陌挠了挠头。
“要不再进去看一会儿？”
他想起自己居无定所，在哪里睡觉都一样，倒不如再看一会儿书，书斋关门后直接睡大街，反正暂时也没个去处。
这段时间他都没怎么认真修炼，感兴趣的东西太多，心逐渐跑偏。
他觉得自己得找个固定的住处，好生苦修一番啦。
略过老人走入书斋，陈陌放下一颗金豆，正欲取书。
“一天，一颗。”
白发老人忽然出声。
陈陌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匆忙将金豆收起。
能省则省嘛。
“这老头人不错呦。”
一句提醒，令陈陌对白发老人的好感度提了一截，确定这确实是个不贪钱财的好老头。
随意取了一本左侧书架的书，陈陌走至凉亭，坐在亭子的台阶上，靠着亭柱翻开了书。
时间他有的是，这书斋中的书籍，他打算全部读上一遍，一来长长见识，二来满足好奇心。
老人的品行令陈陌感到放心，他掏出一枚灵石握在手中，一边读书一边修炼，两不误。
书名《苍山无雪，也无你》。
是一个叫做凌夜的人所著，讲述的是两个生活在冰原上的小孩，从两小无猜到被迫分离，直至建设起一个美好的家园。
男孩便是凌夜，一场极地兽潮过后，他失去了赖以生存的部落，与青梅竹马的女孩走散，沦陷在冰雪风暴之中。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至妖灾平原，距离极地百万里之外。
自此，十四岁的凌夜，走上了回家之路。
一个人，一团心中的火，他跨越了百万里，终于到达极地冻土。
历经三十七年，他回来了！
书中描述，此时的凌夜已至圣境，到达极地后，他找到了同为圣境的女孩。
陈陌看着看着，人都傻了。
五十岁的圣境，还是两个，开玩笑呢？
这写书的是在瞎编吧！
他继续往后看:
相隔三十七年，再次团聚的两人喜极而泣。
凌夜没有想到，当年那个他在冰雪中捡到的野蛮女孩，居住已经成长为极地人族的守护者。
后来的后来，两人一起带领极地人族走出冻土，在妖灾平原上，建立起属于极地人族的新家园。
思念多年，再见时，凌夜发觉自己爱上了女孩，当一切安定下来后，凌夜向女孩求婚。
他被拒绝了……
女孩有着自己的坚持，她说，她还有事未做。
凌夜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他陪在女孩的身边，看其一步步变强，直至超越自己，达到了人族之中史无前例的境界。
路尽的凌夜，为女孩的强大而欣慰，为自己的爱情而感伤，他渐渐明白，自己已经配不上这个女孩，即便他是极地人族中的第二强者……
突然有一天，女孩对他说:
“我要成帝！”
她飘然而去，重回极地！
凌夜不顾一切的跟了过去。
当他到时，女孩已经深陷重围，极尽强大的她，在上千尊妖圣的包围中，显得格外渺小。
那一战，极地被打崩，他只剩圣魂残存，女孩则最终倒在了血泊中，望着极地上空逐渐凝聚而成的冰之帝位，黯然而泣。
故事的结尾，凌夜离开了极地，离开了妖灾平原，在一座荒芜的山丘上，了结了自己的一生。
书的末尾，他写下了:
苍山无雪，也无你。
——
陈陌盯着手中的书，即便已经看完，也未将其合拢。
“成帝？！”
他有点茫然，人族帝者只有帝皇云起阳，难不成还有其他有望成帝的存在？
这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
“姐……”
他想不开，索性决定问问别人。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秋儿抚额，她陪陈陌一起读完，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她更在乎书中爱情的结局，有点凄凉。
对于那个女孩，她很是钦佩，所以对于两人的结局，也颇感遗憾。
只可惜书中并未写出女孩的名字，连参考的对象都没有。
陈陌叹息，忽看向门外的白发老人，灵机一动，于是合起书站了起来，讪笑着走向老人。
坐在门槛上，白发老人微闭眼眸，合拢手中的书，嘴角微微上扬。
“老爷爷，这本书中所写，是否为真？”
陈陌怯生生问道。
若是为真，那书中的两人，就是人族史上真正的传说，不可能籍籍无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