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我早就活得像一个傀儡了

关吉羽出了门,夏明钟就站在外面院子的树下正等着。她脑子里全都是金蝉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这个要求很简单,我相信你应该能做得到吧?”

夏明钟见她走过来,便问道:“怎么样?她把那终篇给你了么?”

关吉羽摇了摇头,回道:“还没有,得再等一段时间。”

“还等什么?”夏明钟有些诧异,道:“既然已经知道东西在她那里了,为何不直接要过来?”

关吉羽蔫蔫垂着头,地上落了很多残叶,她用脚踩了踩,道:“哪有那么简单啊?我们只知道在她那里,却不知是藏在她身上,还是被她藏到了别的地方?硬抢的话风险太大,万一惹恼了她被她毁了怎么办?更何况金蝉是提了条件的,只要满足她的条件,应该可以顺利拿回来的。”

夏明钟不放心,又问道:“那你有把握满足她提的条件吗?”

他是有分寸的,在关心以内,并未触及她不想说的条件内容。

关吉羽心想,不就是保证在金蝉和项临城大婚之前不见面么?这有何难?她既已看清自己的内心,就绝不再留恋项临城半分,如今他要成亲便成亲,也不关她的事。

只是金蝉或许心里有些不踏实,总担心关吉羽会扰了这桩婚事,为了能顺顺利利完婚,这才会提出这个要求吧?

关吉羽面前摆着两个选择。

一个是她苦苦追寻的修炼张页。若是真的能拿回《斩风诀》的终篇,说不定还有几分希望能重新捡回原来的功夫。

另一个就是项临城。

自身的康健与一个男人相比,关吉羽怎么想都只会选择前者。

“如今我心里早就没有他了,又如何会用我的未来去开玩笑?”

关吉羽对夏明钟道:“这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他们大概一个月之后完婚,到时候只等着礼成,我就来拿回我的东西。”

夏明钟点了点头,认真道:“若是有需要的话,到时候我可以跟着你再一起过来。”

关吉羽心情舒畅,一边和夏明钟往外面路上走着,一边问道:“说起来我还想问问你呢,《斩风诀》的事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别说是旁人,连我自己几乎都已经放弃不再去想了,夏兄你又何必耿耿于怀,一直还放在心上呢?”

关吉羽想了想,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除了去年在王府里修炼,从前我们只在王府里见过寥寥几面,也未曾说过几句话,论起什么情分的话就不必了。那……你为什么会这般帮助我?”

夏明钟步伐缓缓,他英俊野性的脸上突然浮出一抹微妙的表情,许久他才漫不经心道:“是没什么情分,如果你非要问为什么的话,那也许就是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我年轻时候的样子吧。”

“你年轻时候的样子?”关吉羽指了指自己,道:“我吗?我听说你很早就被人称作‘北刀’了,你那样的名气和实力,我可不敢跟你相提并论。”

“我不是说那个。”夏明钟瞥了关吉羽一眼,淡淡道:“原本我也不太清楚,可仔细想一想,兴许就是你和我那时一样,没什么靠山。一个人没有靠山没有家族势力支撑不要紧,可若是生在这样的环境里,还太过锋芒毕露的话,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关吉羽茫然道:“可我自问从未行过任何张扬之事,从一开始大公子就教导我们,切勿骄傲自大,切勿恃强凌弱。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恪守他的教诲,谨慎做人,小心做事。”

夏明钟又看向她,停下了脚步,语重心长道:“这个世界上不是你自己小心了厄运就会远离你的,你的光芒若无支撑之力,便会让有心人产生企图之心……”

“那,你也被有心之人……?”关吉羽小心翼翼询问道:“你可是北刀啊!谁怎么敢?”

夏明钟把明渠刀别在腰间,背着双手慢慢走着,“北刀又如何?还不是保护不了我身边的人。我曾经也以为凭我一身功夫,定能护好我身边重要的人,可到最后我才发现,在一些凌驾于我之上的势力面前,我什么都不算。”

关吉羽肯定地点点头,夏明钟这番话让她不禁附和道:“也是,在炼狱之井的时候,他们那样残害我的同伴,我不也照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夏明钟“嗯”了一声,又轻声问道:“等到这次拿到了《斩风诀》终篇,若是你能恢复从前的功夫,你还会再回去吗?”

关吉羽知道他在问,还会不会回到边关大营?

她不假思索道:“如果真的能恢复我所有的功夫,我想我会回去的。”

夏明钟扬了扬眉,道:“哦?明知道待在那里不是件轻松事,明知道时常有可能掉脑袋,你还是要回去么?”

“我清楚我自己做的事。”关吉羽颇有些感慨道:“我的国或许不是多么强盛,可若是人人都能尽心尽力去将它撑起来,总有一日它一定会变成一个让周围诸国都尊重敬畏的大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它一朝倾倒坍塌,我就算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关吉羽又想到了当初在炼狱之井遇到颖王的事,她提醒夏明钟道:“倒是你,夏兄,你刀法堪称为神,在哪里都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又何必非要执着于跟着颖王呢?他在做什么事,他心里在想什么,你还不清楚吗?堂堂绪澧国的王爷,能在敌营里随意进出,他是何居心?你难道真的还看不明白吗?”

出了巷子街,二人走到了宽敞的大路上,夏明钟止住脚步,面对着关吉羽,神色肃然道:“王爷做什么事,想要做什么事,我都不想去过问,也不会去想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我能做的,就是站在他的身边听他差遣。”

关于这个问题,关吉羽决不愿含糊过去,她坚持道:“夏兄,我是见你有刚正之气,才好言相劝的。一个人活着,若是连对与错都分辨不出来,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对与错……”夏明钟把这三个字默默念了一遍,他突然扯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笑,才缓缓道:“对与错对我来说,重要吗?反正我早就活得像一个傀儡了,如果不是他的话,我这条命早就不知道丢在哪里了……我救了他,他也救了我,因为他,我才能免遭追杀,像个人一样出现在京城这块土地上。我和他不只是相互救赎,我们早就拧成了一股绳,再也没办法脱离了。”

“我只是觉得可惜。”关吉羽仍然不甘心道:“你这样的顶尖高手,若是来保家卫国,若是边关大营里多一些你这样的人,那该多好……”

夏明钟噗嗤一笑,摇了摇头道:“你果然还是很年轻啊。”

关吉羽被他这声嗤笑弄得有些愠怒,便瞪着他道:“你笑什么?你觉得我很可笑吗?我说这些话和我年轻与否有什么关系?我敢说,若是再过十年,二十年,或者是三五十年,我还是会这样想!”

夏明钟无所谓地重重点了点头,道:“好好好,你有骨气,你有信仰。”

他这敷衍的态度又让关吉羽腾起一层怒意,关吉羽咬牙道:“不光是我,这绪澧国的每一个人,都该有这样的信仰不是么?我们只要还是这绪澧国的子民,就该好好守卫着它,责无旁贷!”

“我只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悠悠道:“我各处亡命无路可逃的时候遇到了王爷,我不是说了么?如果不是他,我这条命早就不知道丢在哪里了。他这个人可能是有点问题,但也是他让我重新做人,又给我一口饭吃,我又怎会弃他于不顾?”

夏明钟从腰间取下明渠刀,他慢慢把刀从刀鞘里拔出来,用袖子擦了擦又放回去,道:“只要我和我的刀还在,我就可以为他奉献出我的一切,哪怕是我的生命。”

关吉羽一时哑口无言,她想不出什么话再去和夏明钟辩驳,只能愤愤道:“行,你忠心耿耿,你最讲义气。我无话可说,我跟你也说不清楚!”

夏明钟爽朗的笑声响起,关吉羽皱了皱眉,道:“我很感激你在我绝望的时候鼓励我,也感激你帮助我的一切,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既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干脆别再再说这些事情了,免得再增添烦恼!”

“我可没说。”夏明钟低头好笑地看着她,道:“难道不是你自己先说起的吗?”

关吉羽别过头,生硬道:“是我不该说,以后绝不会再跟你提起这件事!不过我也再最后提醒你一次,与恶为伍,为虎作伥,到头来不过是害了自己!”

“我知道了。”夏明钟嘴上说着知道了,脸上却还是一副玩笑之意。

他这嬉笑之态,哪里还像是一个中年男人该有的样子?!

关吉羽抱拳道:“就此别过吧,我走了。”

她扭头就走,只听到一声“好”。

夏明钟顿了顿,又在她身后喊了一声:“若是有需要的话,可以再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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