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永不服输的灵魂

今天是周一。

一大清早,张宏主任便带着一群白大褂,开始了一周一次的大查房。

年轻医生跟在队伍的最后面,推着半人高的病历车,高年资医生则跟在张宏主任身旁,事无巨细的交代着一周以来科室内发生的事情。

许精诚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明明十分年轻,但已经不用干推病历车这种体力活了,而是紧跟在张宏主任的身旁,介绍着病人的情况。

究其原因,倒不是他多受张宏主任喜爱,主要还是全科室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病人,都是由许精诚主刀手术的。

“这个病人又是你主刀的?你现在一天能开几台手术?”

一共看了十三个病人,其中六个病人都是许精诚在介绍,张宏主任实在忍不住内心的疑惑,发问道。

“我现在一天差不多能开八、九台。”许精诚回答道。

魏伟则在一旁夸赞道:“现在很多病人都指明要小许主刀手术,我们科这个月的手术量也创下新高,平均一天能有十九台手术。”

许精诚也不贪功:“主要还是外出学习的医生们都回来了,不然就是把我累死了,一天也开不了那么多。”

张宏主任平时公务繁忙,加上这段时间腹腔镜的事情把他弄得焦头烂额,所以对于科室的变化他并没有清晰地感受。

这一下子突然听到科室的手术量暴涨到了一周将近二十台,他内心里还是很惊讶的。

要知道市立医院普外科以前口碑乏乏,就算人手再充足,可就是没病人来,一天手术量顶天也就十五台不得了了。

可现在……

张宏主任也不傻,查了几个病房后,也就明白了变化的根本还是在许精诚。

病房里很多病人甚至就是认准了许精诚的口碑来的,不是许精诚主刀,他们甚至宁愿等上三五天,一周都行!

张宏主任有些好奇,找了一个许精诚主刀的病人,问道:“许医生手术做的怎么样啊?”

病人十分激动的双手合十,连连拜谢:“手术做的太好了,真是谢谢许医生了,我听别的病人说阑尾炎后都需要一周才能出院,我才术后两天,就能下地了,估计再过两天应该就能出院了。”

“你今天才是术后两天?”张宏主任惊讶道,在他看来,病人此时的状态十分良好,下地行走健步如飞,一点也看不出两天才刚刚上过手术台。

“是啊,这多亏了许医生!”病人欣喜地点头道。

张宏主任一开始还以为这个病人是特例,可接下来的查房里,只要是许精诚主刀的病人,术后恢复效果明显都要优于其他病人。

另外还有几个重症阑尾炎的,术后效果也都很棒。

一大早的大查房,最后竟然演变成了许精诚的个人表彰秀,张宏主任对于这个结果有些无可奈何。

要知道,他今天还准备了不少问题,想要好好提问一下许精诚,检验检验他这段时间的临床学习效果如何,现在看起来,完全是多虑了……

大查房结束,张宏主任率先一步前往了手术室,许精诚被两个病人缠住稍微耽误了点时间,刚准备赶去手术室,却看到杜小明正在走廊上盯着自己。

“姐夫!”

看到杜小明,许精诚瞬间满脑门黑线。

“再重申一次,我不是你姐夫!”

“我知道了,姐夫,我今天来找你,有重要的事情!”

“有事快说,我还要去手术室呢。”

杜小明赶紧拿出一本病历:“这个病人今天会转到普外科,你能不能给他临时安排一下手术,他三天后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必须出院!”

许精诚接过病历,粗略的看了一遍,然后苦笑道:“杜小明你怎么说也在京都医院图书馆泡了十几年,阑尾炎术后至少需要住院一周,这个基本知识点你不清楚?”

“我知道啊,但这是常规情况,你是我姐夫,怎么能用常规情况衡量呢?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杜小明充满希望的仰望着许精诚。

“没办法,就算今天给他排上手术,至少也得住院四天左右。”许精诚语气冰冷,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样子。

“怎么可以这样……”杜小明很失望。

许精诚摇摇头,准备把手上的病历还给杜小明,可突然想到了什么,重新翻开病历仔细的看了起来。

杜小明看到许精诚突然又对病历产生了兴趣,立刻露出了笑容,在一旁开始娓娓道来吴棋的故事。

许精诚一边看着病历,一边听着杜小明的讲述,模糊的记忆渐渐被唤醒。

吴棋,这个名字他印象深刻。

因为实在太可惜了。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还是最顶尖的那一小撮,属于几百年、几千年难出一个的那种。

十二岁的年纪就击败了老棋神,前途不可限量,可却偏偏因为自闭症,导致人生坎坷,一生悲苦。

按照许精诚的记忆,今年的吴棋应该刚满十六岁,三天后和国内有名的棋士约了一场对弈。

如果吴棋能够胜出,他就会成为国内第一名患有自闭症的棋士。

但命运总是喜欢给予天才苦难,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凡俗敬畏成功的来之不易。

就在这场决定吴棋命运的关键之战前一周,他突发了阑尾炎,住进了市立医院。

对弈的倒计时三天,吴棋被送上了手术台,按照常规治疗的要求,他至少应该需要住院一周后才能出院。

但他还是选择了三天后出院,去挑战那一场至关重要的对弈。

十六岁的身体完全无法承受手术的负担,三天的时间,吴棋甚至都没办法下地走路,腹部的切口疼痛让他连腰都直不起来。

但他还是硬撑着这样的身体,强迫他的父亲推轮椅把他送去对弈的现场。

当时的许精诚是科室的值班医生,得知术后三天的病人强行要求出院,他当然一百个不同意,赶紧去病房阻拦。

可当他走进病房后,却愣住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吴棋,强撑着他瘦弱的身体,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挣扎着从病床上爬到了冰冷的地板上,无论父亲如何苦苦相劝,他都充耳不闻。

他的眼里,似乎只有轮椅,只有棋盘,只有那一盘重要的对弈。

那一刻,许精诚分明看到了一个永不服输的倔强灵魂,正在抗争命运的不公。

他不想再等了。

或者说,他知道他等不了了。

他必须要珍惜这一次机会!

许精诚本来还想劝说吴棋留下休养,可看到他这幅样子,挽留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安排吴棋出院,许精诚千叮咛万嘱咐,同时他也真心地祝愿他挑战成功。

然而吴棋出院后,许精诚只是听闻了那场对弈他输了,至于后面他到底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他就再也无从知晓了。

不过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里,许精诚再也没有听说过棋坛上出现过一个自闭症的棋士,吴棋这个名字似乎就这么默默消失了……

一个天才,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陨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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