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缘分

田阔预料的事确实在傅家大院发生了。

傅北山现在退休,不怎么过问外面的事,加之傅廷阳提前打过招呼,所以消息得知得晚。

田阔到的时候,傅北山正在发脾气,骂得很难听。

贺兰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一副愁眉苦脸。

田阔被请进客厅后,傅北山的骂声才停下来,开口就问他,“魏宏身体什么情况了?”

田阔笑着坐下,拿出一个长条的檀木盒子。

“已经没什么大碍,他是被急火攻心才晕倒,临走时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给您带话,请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傅北山一眼就认出是哪幅画,他之前管魏宏要了好几次,买的换的什么话都提过,魏宏死活不割爱,这次竟拿出最宝贝的东西。

他高兴起来,“他还真是把庄晏当儿子看,自己儿子送去国外读书,好几年不归家他也不管。”

田阔笑眯眯没说话,“展开给您过过目?”

傅北山也很有兴致,“去书房。”

贺兰随后起身去泡茶,不一会儿端着两杯茶去书房。

傅北山正拿起放大镜看画,余光见贺兰把茶杯放在书桌一角,登时怒了,吼道:“你就不能动点脑筋,万一杯子碰倒,把这幅画毁了,十个你都赔不起。”

田阔知道傅北山的脾气,他一个外人在这里,有些尴尬,便宽慰道:“您放心,我注意着。”

贺兰又把茶杯端起来,四下看了看,寻找可以放的地方,只是书房只有一个书桌,其他也没像样的地方能摆。

傅北山气急,“你脑子里装的豆腐渣吗,你就不知道去端一张凳子进来。”

田阔连忙道:“我去拿。”

贺兰又把茶杯放下,客气笑着,“你们忙,我去,我才知道哪里有,餐厅的凳子是凹的,我去拿圆凳。”

田阔没办法,只能连道几声谢。

傅北山对田阔倒是没脾气,颇为叹气,“娶这么个笨婆娘,家都要遭她败光。”

田阔实在不好搭言,只能呵呵当没听见。

贺兰回得很快,一张圆凳放在一边,两杯茶放下后,又退了出去。

彼时已经六点半,贺兰往书房看了一眼,声音不大不小道:“我出门了。”

没有人回应,她也不以为意,反而面色有些开心,拿上车钥匙就出门去。

......

陶桂红在小区门口等到七点,才看到贺兰的车。

“不好意思,今天家里有点事耽误了,来晚了。”贺兰歉意道。

陶桂红坐上车,一边栓安全带一边道:“说啥客气话。家里的事严重吗?”

贺兰一向准时,这还是头一次来晚,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贺兰本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但与陶桂红相识这么久,她的话也多起来。

她叹口气,“是我儿子,他是吃公家饭的人,今天惹了点麻烦,我家先生气得不行。”

陶桂红也懂分寸,不该问的她也不会问,只是安慰了几句。

两人正闲聊,贺兰的电话响了,是傅北山打来的。

贺兰开着车,蓝牙耳机又没戴,便用车载电话接听,电话刚接通,就传来傅北山的怒骂声。

“你畜生又跑到哪里去了,走都不知道坑一声,你是死人变的?”

陶桂红惊得两眼一瞪,看了一眼显示屏,写着“老公”两个字。

贺兰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像是寻常聊天一样,“我走的时候给你打了招呼,你可能没听到。”

傅北山更怒了,“你脑子遭驴踢了,有客人你还去学那劳什子东西,我看你干脆别回了,还回来干什么,家都不当是家。”

他骂了很多,总之话里话外皆是谴责。

贺兰也由他骂,跟没听到似的,依旧专心开车,直到电话被挂断。

陶桂红捏着拳,心里一口气堵的不上不下。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贺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知道为什么她与贺兰能聊到一起。

贺兰嫁的男人有背景,儿子也出息,她一直以为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太太,只是性子不争不抢,也没有看人低。

可现在她才明白,贺兰与她一样,都算遇人不淑。

骂人的话,陶桂红从季平昌嘴里听到过的更难听的,乡下人骂人那就是娼啊妇的,季平昌骂人甚至可以脏话不重样。

陶桂红感慨,“你跟我一样,都是苦命人。”

贺兰疑了一瞬,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他说话本来就那样,几十年我都听过来了,我不会放在心上。”

陶桂红忍不住戳穿,“你那是麻木了。”

贺兰却道:“我确实脑子笨,经常做事恍惚,他是着急了才那么说,我没放心上,听过就忘了。”

陶桂红不赞同,“你脑子好使得很,你是被他吼麻了,脑子不听自己使唤了。我闺女给我说了一个词,叫什么CPU,指的是开口闭口就贬低你,否认你,说你这不行那不好,总之没有一句好话。

我闺女说这是一种精神控制手段,长此下去,被控制的人甚至真的会觉得自己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把男人当成天。”

贺兰有些迷,“CPU?”又笑了笑,“他习惯了,我也习惯了,这辈子都这么过来的,我也不当回事。”

陶桂红太能理解贺兰的心态,就如她当年一样,面对季平昌,真的就一个词,麻了。精神已经麻到把那些言语辱骂当成正常语言来听。

不过贺兰与她相似,却也不尽相同,她对季平昌只有浓浓的恨意,贺兰话语里对她丈夫全是钦佩和喜欢。

往深了想,这是一种更高的精神境界,因为内心世界并没有崩塌,反而觉得一切都很好,超脱,豁达,海一般宽阔包容的胸襟,不得不令人佩服。

可这种精神却是建立在常年的精神打压中,通过自我麻痹,自我救赎,自我和解,自我妥协,最终形成这样一种不怨不恨不恼不急的平和心态。

陶桂红因为自己经历过,便更能感同身受,几十年的委屈、打压、辱骂才凝练出这种忘我境界,就算境界再高再深,她也不想歌颂。

“我前夫不是个好东西,以前他打我骂我,我都是忍过来,时间久了,我也不当回事,我只要看到孩子长大就心满意足了。“

贺兰心下微微一动,忽然想起自己刚嫁给傅北山的那几年,也是这种心态。

那时候傅北山年轻气盛,火气比现在还大,气急了也要打她,骂人更是家常便饭,刚开始她还会反抗,会骂回去,打回去,可她骂不赢,打更打不赢。

后来她渐渐想通了,她嫁的人功成名就,她总不能把所有好事都占齐。

那时候她唯一的念想,就是看到两个孩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

这也是她现在唯一的念想。

“你也不容易。”她感慨道。

女人一旦嫁错郎,一生不幸。

陶桂红目光欣慰,“我小儿子种他爸,不成器,但我大女儿厉害,她从小就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才七岁,就敢跟她爸对着骂,还敢拿棍子去打。”

贺兰惊讶又笑,“我儿子也是,尤其是他上初高中那会儿,只要回家必定和他爸吵,他爸一说我,他就会帮腔,把他爸气得掀桌子,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陶桂红也笑,“我就说我们有缘,儿子女儿性格都这么像,都心疼妈。我闺女长大一点后,还专门调教了一条狗,只要季平昌回去,她就放狗咬。”

贺兰觉得一个女孩子能做到这地步,肯定是被逼惨了,心里不免心疼。

“都说女儿是棉袄,你闺女确实厉害,这性子好,肯定不是个吃亏的主。我儿子懂事后,就不跟他爸吵了。我见不得他们父子吵架,每次帮腔,我五心都紧了,我跟他爸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根本不当回事,有什么可吵的。”

陶桂红能理解,季平昌完全不是个人,根本不用考虑过日子的事;贺兰的老公脾气差是一回事,但挑起了家的重担。

“可惜我闺女有男朋友,不然还可以认识,我闺女漂亮得很。”陶桂红有些感慨。

贺兰噗嗤一笑,“你跟我想法一样。”

若非已经知道傅廷阳在外面有孩子了,她还真想让两人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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