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寂静的山岭在夜幕中伴着阵阵蝉鸣,廖淳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坑洼的山路上,与他一起的还有一百多名黄巾军。神上使张曼成坐在马上,两名亲随吃力地拉着缰绳,而马背上的张曼成眉头紧锁。宛城犹如铁桶一般,连日下来久攻不下,而这次从东部方向夜袭也是万不得已之计。

令人窒息的山谷,许多黄巾军大气也不敢出一下。那些如憧憧鬼影般的嶙峋乱石仿佛无数伏兵一样,出现在那些让人致命的位置上。

乌云避月,阴沉的夜色似乎为夜袭做好了一切可能的准备,由于此地不宜进行大规模的行军,仅仅百名的黄巾军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当大军行至两山之间的时候,几乎所有黄巾军都停住了脚步,仿佛眼前的那一道山峡便是天堑一般。窄窄的道路,而高耸的高崖顶处却是进行伏兵绝佳之处。廖淳不禁咽了一口吐沫,握着长枪的手不禁冷汗直出。空寂的上空那幽蓝色的山影和树枝仿佛是一双大手将下面的黄巾军铺天盖地的扣在掌下。

“都停下干什么?”还不快步进军!”张曼成对着停下的兵士说,然而此刻他的语调也有些微颤,廖淳能看见他那粗糙的额头上渗着汗珠,而他的手始终握着腰间的宽剑。

张曼成,秦颉这两个犹如对弈的两人,在棋盘中局啥的难解难分的时候,赵弘给张曼成支了一招妙招,但同时又是一招险棋。

“前军小心前行!“张曼成说道。然而前面的黄巾军踟蹰不前,纷纷你推我让,仿佛前面的山涧便是鬼门关口。张曼成勃然大怒他拔出宽剑大吼道“尔等若是怠慢,本使定斩不饶!”

前面的黄巾军这才继续前行,然而当路过山涧的时候队伍的速度也变得慢了下来。张曼成此时已经下马,两名亲随个那一面盾牌护住张曼成。这是黄巾军为数不多的盾牌,而且表面已经有些破烂。张曼成的双脚也好似不听使唤,他紧咬着嘴唇摇摇晃晃走过了山涧,然而在廖淳看来就好像和阎罗打了一个照面。

当队伍缓缓地走出山谷的时候,几乎所有黄巾军都如虚脱般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到冒着冷汗的浸透了身上的衣衫。“哼!秦颉匹夫,不过如此。如此疏于防范,我军岂有不胜之理?”张曼成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但是如果对比刚刚那惊恐的状态,其色厉内荏的本质可见一斑。

此时天际已经拂晓,大军再次前行,廖淳回头看了看那到山涧,而疑虑却没有任何减少。如此易守难攻的天作之地竟然没有一个伏兵,任凭黄巾军长驱直入,这和近日来那个把宛城驻守得固金汤的秦颉大相径庭。但是这一百多人的的确确是安然无恙的经过这里。

宛城的东侧,的确如赵弘预想的一样,由于流水侵蚀,东侧的城墙显然有些低矮,南侧重兵把守,近日来黄巾军攻击不断,城内的官军显然把大部分兵力集中在南门,此时全国各地黄巾举义风起云涌,各路地方武装纷纷勤王支援。南阳太守秦颉兵力显然还是略显不足。此次偷袭定能使秦颉顾此失彼。

“给我上!”张曼成大剑一挥,二十几个黄巾军挥舞着大刀长矛冲向了城门,廖淳拿着长枪也跟在后面。低矮的城墙看起来攻破不会飞吹灰之力,当他快要冲到城门下的时候,突然前面突然下陷,冲在最前面的黄巾军随着溅起的扬沙,突然坠入到一个大坑中,廖淳脚下一滑,然后整个身子也随着向下坠去。

慌忙之间廖淳将长枪一扎,长枪扎在大坑的外沿,然后单臂抓住那杆长枪,剩下整个身子悬在坑内。

“啊~~~”身下的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侧头看去,大坑下面布满了被削的尖锐了的木楔,还有一些钝器,坠入下面的黄巾军全部被那些木楔和钝器贯穿了身体。那阵阵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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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声和扭曲的面孔让廖淳不忍心再看。

就在此刻廖淳感到上面突然火光冲天,无数火把出现在城头,然后就是城门打开的声音,他感觉有阵阵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而此刻他感觉手臂已经酸痛,抓着长枪的手已经吃不上力,而那马蹄声渐渐逼近,即便能够坚持住不让自己掉下去,一会上来的官兵也会将其俘获。

突然间,长枪的枪杆突然折断,廖淳的身子猛然下坠,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啪!”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腕被抓住,他看见那是一只粗糙的大手,然后他的身子慢慢向上拉着,对方的力气非常大,廖淳被拉了上来。他伏在坑口刚想喘口气,不料对方冲他大喊“还愣着干什么!官兵上来,还不快跑!”然后拉着他拼命地向后跑去,身后厮杀声一片,马蹄声呼啸而至。而前面张曼成早已慌不择路的奔向刚才来过的山谷,而死神也随之向他招手…

廖淳和那个人拼命地跑,身后十几名官兵越来越近,前面是湍急的河流,河水激流,而身后追兵将至。他转过身像拔出藏于腰间的长剑做背水一战,然而那个人却将手一拦,从身上撕下一道细布,对廖淳说“快把鼻子堵住!”廖淳只好照办。正疑惑间对方猛地一拉,廖淳和他立刻滚入湍急的河水中,廖淳耳边得无数水泡破裂的声音,然后就失去了神智…

山涧处,黄巾军的尸体掩盖了小小的道路。秦颉站在前面,负手看着已经做笼中困兽的张曼成,张曼成身上已中三矢,他看着身下已经死去的黄巾军,眼神中透露着无限的恐惧。

“张曼成,你若现在投降,本太守定将禀明皇上,让他留你个全尸!”秦颉大笑道。张曼成像一个发怒的豹子,猛地拔出身上的羽箭,鲜血喷涌而出。他大叫着挥动着宽剑向秦颉劈来。

秦颉猛一闪身,张曼成长剑劈空,整个后身都暴露在秦颉眼下,张曼成突然感觉后心一凉,他低下头,看见一把滴着血的长剑从他胸前贯出,“贼匹夫,用计赚我,算不得…”“嘣!”话没有说完,张曼成倒在了地上,他努力的支撑着身体,口中夹杂着血沫含糊的说着“宛城...”然后脑袋一歪,没了气息...

“咳咳咳…”廖淳艰难的爬上了河堤,痛苦的咳出喉管里的河水,他侧头看着那个汉子,也不过二十几岁的光景,他将湿透的衣衫丢到一旁,露出遒劲的身体。刚才几乎是他凭借一己之力将廖淳从河里拉到了这里。廖淳知道他已经远离了官军的追堵。

“刚才多谢你了,还不知兄弟如何称呼?”廖淳拱手道。

“嗨,这没什么?俺叫周仓,只不过略识水性而已。”他哈哈大笑着说。在刺眼的阳光下,他那浑黑的脸上充满了爽朗的笑容。似乎刚才那劫后余生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恐惧。

廖淳料到此次夜袭宛城东部的黄巾军罹难者十有七八,不禁心中伤感。周仓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伸出手拍了拍廖淳的肩膀“张曼成军势虽大,不过张曼成此人有勇无谋,倒不如赵弘那厮狡诈,所以贸然攻城怎有不败之理?”

没有料到这个眼前粗犷的汉子心思却如此细腻,“我说兄弟,你索性离开这黄巾军,免得落上黄巾贼这个恶名,你我找个山头啸聚山林,做个劫富济贫的勾当岂不快哉。”周仓再次爽朗的笑着。

廖淳一脸木然,在他看来当一个山贼和做黄巾贼没有太大的分别,但面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周仓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周仓见廖淳踟蹰不再多言,“好吧,既然兄弟你为难,俺也不勉强你,后会有期!”说罢,他抓起地上的衣衫搭在肩头,哼着不知名的山间小调扬长而去。短暂的相遇,廖淳只道这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然而没有料到在几十年后的戎马倥匆中廖淳与他结下的不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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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是不解之缘。

廖淳和零星侥幸生存下来的残兵一起走回黄巾军的本部的,他甚至担心自己会因为败仗而受到处罚,到了后来他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然而当廖淳看见旗辕上的大旗由‘张’字变成了‘赵’字的时候他知道张曼成已经殒命,而这个神上使也仅仅是凡胎肉体,而那个“神上”的年号更是成为了一个天大的笑料。南阳黄巾军的领导权在顷刻间易主,而黄巾军又会如何。

锦袍加身,对于这个城府极深的赵弘来说眼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让尽早攻下铁桶般的宛城。韩忠冷眼旁观,张曼成殒命,黄巾军领导权易主,韩忠如何败下阵来这廖淳不得而知,不过此人少谋,并且一向与赵弘不合。

“为神上使报仇!”黄巾军群情激愤,韩忠依旧注意着赵弘神情的变化,赵弘献计突袭,张曼成丧命山谷,此间乾坤可窥一二。赵弘站起身,径自走到众人之间,清了清嗓子“神上使殒命,天神共愤。然宛城久攻不下,为今之计需招募更多黄巾将士,集结重兵,方可破敌,告慰神上使在天之灵。”赵弘转身冲向韩忠“韩将军,本帅命你在宛城方圆百里之处招募乡勇,不可怠慢!”韩忠面露不快之色,但是还是一拱手“末将领命。”然后退下。“孙将军,本帅命你三日之内造齐云梯冲车等攻城之器。”“末将领命!”孙夏退下。然后各自散去。

赵弘之计却为上策,然宛城周边怨声载道,无数壮丁被强拉入伍,百里山林尽数被毁,仅仅三日黄巾军又增千人,攻城之器尽以完备。而战事再次拉开。

黄巾军如潮水般从宛城中路直扑而来,无数飞蝗伴着无数从城楼上下坠的黄巾军将士,而无数云梯也如爬山虎搭在了宛城的城墙上,冲车直撞正门,镶着铁皮的城门铁屑四溅,而城楼上官军的尸体也渐渐增多,攻城的井栏万箭齐发,官军死伤惨重。烽火尽烧宛城。渐渐地黄巾军爬上了宛城的城楼,官军的尸体从城楼上丢下,重重的摔在地上。宛城的兵力不足在此刻暴露无遗,近日来阻击黄巾军,宛城已成强弩之末,一向精于守城的秦颉也无力回天。

“轰!”的一声,宛城大门被撞开,黄色的洪水决堤般直灌入城,郡城的一幕再次上演,不同的是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惨烈,火光连天,那刺人心肺的惨叫声再次出现。黄巾军城内寻找着秦颉,然而秦颉已经从小路突围北去,留下几百没有突围成功的受伤的官兵,一场屠杀就此展开。

城中央,几百名官兵反绑住手,围在在一个巨大的坑前,被绑住的官军有的大声哀嚎,有的破口大骂,有的吓得浑身战栗,他们身前那个巨大的坑用了三天三夜才挖掘完毕,而巨坑的用途不用说所有人也都明了。

赵弘微眯着眼睛坐在城楼上看着这些任人宰割的羔羊,一个黄巾军率先将一个破口大骂的官兵踢下巨坑,然后人间屠杀再次上演,这些受伤的官兵被一个接着一个推入坑中,叫喊声充斥着宛城的上空,这些官兵被困住手脚,根本无法攀爬出来,当最后一个官兵被推入坑中之后。坑边的黄巾军望向城楼,等待赵弘再次下令。

“神上使殒命,乃奸贼秦颉之过,然今日秦贼逃遁,此等官军助纣为虐,吾今日要以此等祭神上使及所有宛城死难将士的亡灵!”赵弘激昂的说道。

“赵将军万岁!”底下的黄巾军欢声雷动。“埋!”赵弘一声令下。然后所有黄巾军手持器具往巨大的坑里扬土。

廖淳曾经听说过先秦时期秦赵之战,长平一役秦军坑杀赵军四十万,虽然今日官兵只有百人,但其惨烈不逊于彼时。无数黄沙落在坑里,那叫喊声也渐渐被淹没,围观的群众哭声震天,与黄巾军的狂笑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两种不同的声音同时撞击着他的灵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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