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天无二日,微臣的心中只有陛下一个太阳!

在这之后,严嵩也逐渐缓过神来,开始思考徐阶对他说这些的用意。

「难不成,徐阶是想让我跟他一起劝说陛下,不要冒然行事吗?」

就在这时,只听徐阶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清查田亩,抑制土地兼并,对于大明朝来说,固然是一剂良药,但眼下并不是合适的时候,严阁老,您觉得呢?」

徐阶说完,便转过身来看向严嵩所在的方向,静静等待着他的回应。

「哼,我就知道,这个徐阶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原来是想让我跟他一起劝说陛下!」

在这之后,只见严嵩将内心纷乱的想法尽皆压下,在沉吟片刻后,方才出言应和道。

「嗯,徐阁老说得有道理,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清查田亩,抑制土地兼并无异于一剂猛药!」

「虽说医书里有一句话,叫做猛药去疴,但现在的大明却承受不住这剂猛药的药力。」

「稍有不慎,就将反噬自身,闹出乱子,况且,眼下我大明的国力正在缓慢恢复中,一切应以稳定为主,待到时机成熟以后,方才能够施行!」

对于严嵩的这番话,徐阶深表认同,不假思索地出言应声道:「嗯,严阁老说得有道理!」

哪怕平日里,严嵩徐阶斗得再厉害,彼此之间再水火不容,归根结底,这是文官集团内部的矛盾。quwo.org 橙子小说网

文官们私底下占有了大量的土地,又如何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朝廷清查田亩,抑制土地兼并的情况发生?

因此,每当遇到这种将会触及所有人利益的危机时,文官都会摒弃前嫌,联合起来。

像张璁那样,有着有着大决心、大毅力,并且一往无前的改革家,毕竟是少数。

更多的人,则是想着如何保全自己的利益。

尽管已经暂时跟严嵩达成了「攻守同盟」,但徐阶的心里还是十分忐忑。

因为,嘉靖并不是一个听劝的皇帝,凡是他认定的事情,都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无论是解除海禁,还是官绅一体化纳粮,从始至终,嘉靖就没有听过他们的意见。

「唉,希望接下来能够一切顺利吧!」

旋即,只见徐阶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地看向地面,如此想道。

正当徐阶为此感到忧心忡忡之际,只见吕芳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来到他和严嵩的面前,俯下身体,恭敬道:「严阁老,徐阁老,你们可以进去了,陛下在里面等你们!」

「嗯,劳烦吕公公了!」

「严阁老,徐阁老不必如此客气,这都是咱家的本分!」

在这之后,只见严嵩徐阶跟随着吕芳的步伐,迈步踏上了乾清宫的阶梯。

……

在进入乾清宫以后,严嵩徐阶未作丝毫犹豫,当即看向嘉靖所在的方向,跪伏于地,异口同声道。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起来吧!」

嘉靖闻言,将目光从二人的身上扫视而过,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

「谢陛下!」

在得到嘉靖的应允后,严嵩方才在徐阶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从地上起身。

在从地上起身后,只见严嵩佝偻着身体,垂下眼眸,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而一旁的徐阶也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嘉靖将二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在沉吟片刻后,紧跟着开口道:「朕今天找你们过来,便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找你们两个商量!」

徐阶听闻嘉靖此话,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果然,陛下打算清查田亩,抑制土地兼并!」

「不行,我得想办法劝说陛下收回成命,不然的话,一

切就都完了!」

正当徐阶在脑海中组织好语言,准备痛陈利害,力劝嘉靖不要贸然行事之际,只听嘉靖那略带感慨的声音响起。

「这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朕打算让你们内阁,亦或者是吏部那边牵头,根据各个部门一年的政绩,以及办事效率,弄个排名出来。」

「到时候,就按照排名,给六部、五军、五寺、诸司、以及其他部门,发放年终奖,你们觉得呢?」

徐阶明显没有预料到,会从嘉靖的口中听到这些话,因此,大脑瞬间宕机,不知该作何应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如此大张旗鼓地将我和严嵩叫过来,难道不是为了商讨清查田亩,抑制土地兼并一事吗?」

「还有,年终奖是个什么东西?」

当徐阶还在经历头脑风暴的时候,只见严嵩率先反应过来,看向此刻正坐于龙椅之上的嘉靖,恭敬道:「启禀陛下,微臣觉得,为了确保公正,这件事情还是由内阁这边牵头比较好!」

严嵩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补充道:「毕竟吏部也参与了评比,理应避嫌才是!」

嘉靖在听完严嵩的这番话后,点了点头,看向徐阶所在的方向,出言询问道:「徐阁老,你觉得呢?」

徐阶听闻嘉靖此话,猛地回过神来,沉声应道:「陛下,微臣同意严阁老的意见,这件事情应该由内阁这边牵头,方才能够确保公正!」

嘉靖闻言,在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紧跟着吩咐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随后,只见徐阶鼓起勇气,看向嘉靖所在的方向,出言询问道:「陛……陛下,请恕微臣愚钝,您先前所说的年终奖是什么东西?」

待徐阶的话音落下,一旁的严嵩也向嘉靖投以好奇的目光,等待着他的回应。

嘉靖将二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假思索地出言回应道:「年终奖,顾名思义,就是到年底的时候,朝廷给予那些办事高效,兢兢业业的部门的奖励!」

徐阶听闻嘉靖此话,整个人瞬间反应过来:「原来陛下是打算赶在年底之前,借着考评一事,给大家发放赏赐!」

想到这里,徐阶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皇帝不仅没有提及抑制土地兼并一事,而且还要赶在年底之前,按照排名,给京城的各个部门发放赏赐,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好事啊!

在想明白这些以后,只见徐阶‘扑通"一声跪伏于地,顺势拍起了嘉靖的马屁。

「如此一来,朝中的文武百官将无不感念陛下您的恩情,天无二日,微臣的心里只有陛下您一个太阳!」

徐阶说完,再拜,看向嘉靖的眼神中,满是崇敬。

严嵩见此情形,也丝毫不甘落后,紧跟着徐阶的步伐,拍起了嘉靖的马屁。

在这之后,只见嘉靖瞥了严嵩徐阶一眼,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行了,这件事情就由你们内阁来办,你们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遵命,陛下!」

严嵩徐阶闻言,在互相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地应声道。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是,陛下,微臣这就告退!」

……

待走出乾清宫以后,徐阶的脸上仍然残留着些许震惊之色,看向一旁的严嵩,不住感慨道:「真没想到,陛下如此大张旗鼓地把我们叫去,居然是为了这件事!」

严嵩似乎也对此颇为感慨,只见其将目光从远处收回,出言应和道:「是啊,任谁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

在这之前,严嵩也是抱着跟徐阶一样的想法,认为嘉靖此番找他们过去,是为了商讨清查田亩,抑制土地兼并的相关事宜。

为此,严嵩还特意打好了腹稿,为的就是在合适的时候站出来,劝诫嘉靖。

谁知,从头到尾,嘉靖不仅没有涉及到这方面的事情,反而颇为大度地要给官员们发福利。

严嵩想到这里,不住感慨道:「陛下可真是宅心仁厚啊,不久前刚为百官涨薪,现在又要发放年终奖!」

大明官员的俸禄,放在历朝历代,都是最低的一档。

要知道,在皇帝为百官加薪之前,朝廷正一品官员,月俸米八十七石,从九品官员,月俸米只有五石,连养活家人都够呛。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偶尔吃上一顿肉,都算是稀奇了。

而在皇帝为百官加薪以后,极大幅度地提高了中低品秩官员的俸禄,让他们仅依靠俸禄,便可以支撑家庭的开支,甚至在年底的时候还有盈余。

在这之后,只见徐阶瞥了严嵩一眼,一脸郑重地开口道:「严阁老,排名一事,咱们得慎重啊,不然的话,容易被人戳脊梁骨!」

严嵩听闻徐阶此话,点了点头,紧跟着感慨道:「是啊,这中间的尺度可不好拿捏啊!」

严嵩的心里十分清楚,此事牵涉到的利益重大,稍不注意,就容易厚此薄彼,进而闹出乱子。

要知道,此次发放年终奖,是通过排名,由高到低发放的。

而考评的标准,则是根据各个部门一年的政绩、办事效率,以及敬业程度等等因素综合起来评判的。

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谁不想占据一个好的排名,在皇帝的面前露一露脸啊?

谁也不想成为最后一名,因为这样一来,不就等同于坐实了自己的部门效率低下,且毫无建树吗?

倘若得了最后一名,这让朝中的那些同僚们怎么看,自己的脸上还有光吗?

随后,只见严嵩回过神来,看向徐阶所在的方向,如此提议道:「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回内阁一趟,然后尽快将这个消息,公布出去吧!」

对于严嵩的这个提议,徐阶也是颇为赞同,只见其点了点头,出言应和道:「嗯,走吧!」

在这之后,严嵩徐阶便径直返回了内阁。

……

严嵩徐阶二人刚一回到内阁,众人便对其投以好奇的目光,毕竟,看这架势,皇帝应该是有要事相商。

再结合眼下,在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陛下找严嵩、徐阶是为了商讨清查田亩,以及抑制土地兼并的事宜。

「难不成,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要重新恢复当初张璁张阁老所施行的政策,着手抑制土地兼并了吗?」

「而嘉兴袁家的这件事,便是陛下授意赵贞吉杀鸡儆猴,用以震慑那些富户豪绅!」

张居正如此想着,看向严嵩徐阶的目光中,满是期盼。

迎着众人那满是好奇的目光,只见严嵩清了清嗓子,面向众人,缓缓道:「陛下之所以将我和徐阁老叫去,便是有一件分外要紧的事需要由内阁来牵头!」

严嵩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这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接下来将由内阁牵头,根据各个部门一年的政绩,以及办事效率,弄个排名出来。」

「到时候,就按照排名,给六部、五军、五寺、诸司、以及其他部门,发放年终奖!」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严嵩还顺带着给众人解释了一下,什么叫做年

终奖。

待严嵩的话音落下,一旁的胡宗宪在思衬片刻后,站了出来,紧跟着开口道:「也就是说,接下来由我们内阁,根据各个部门的表现,来拟定相应的排名,然后皇帝会根据排名,发放相应的赏赐,是这样吧?」

一旁的徐阶听闻胡宗宪此话,点了点头,转而开口道:「嗯,没错,就是这样!」

待话音落下,一旁的高拱在思衬许久后,站了出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严阁老、徐阁老,此事牵涉众多,咱们内阁可得一碗水端平啊,不然的话,容易滋生事端!」

张居正对于高拱的话也是颇为认同,紧跟着应和道:「嗯,高阁老说的有道理,毕竟中间牵涉甚多,必须慎重才是!」

旋即,只见严嵩摆了摆手,紧跟着吩咐道:「行了,事不宜迟,先把这件事情公布出去再说!」

见严嵩这位内阁首辅已经做出了决定,众人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忙碌起来。

内阁这边的效率很快,在这之后不久,皇帝让内阁牵头,根据各个部门一年的政绩,以及办事效率,发放年终奖一事,便在朝中流传开来。

……

在这一消息流传出去后不久,内阁附近的公告栏,很快被闻讯赶来的官员,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相关的公告已经被张贴在了公告栏上,不仅如此,还贴心地附上了对年终奖一词的解释。

「陛下圣明啊,居然还想着在年底的时候,给大家发放年终奖,看来今年可以过个好年了!」

只见一名身穿青袍,身材高大的官员,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如此感慨道。

在这之后,只见一位身穿绯袍的礼部官员,在看完了张贴于公告栏上的那张纸的内容后,一脸兴奋地开口道。

「这上面说,年终奖是按照排名来发放的,咱们礼部今年既组织考试,又筹备了皇后娘娘的册封典礼,办了那么多的事,再怎么,也得在六部中排个前三吧!」

待那名礼部官员的话音落下,只见不远处一位工部官员,嗤笑一声,一脸不屑地出言嘲讽道。

「哼,简直是痴心妄想,别忘了,你们礼部今年可生出了不小的事端,又是科举舞弊、又是考试题目泄露,只有咱们工部,才是真正为大明做实事的……」

那名礼部官员听闻此话,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阴沉,随后,只见其冷笑一声,出言嘲讽道。

「哼,你们工部那边也没好上多少,要知道,朝廷在浙江的堤坝上,耗费了将近四百万两银子,然而朝廷耗费巨资修筑的堤坝,被暴雨一冲就垮了,依我看,多半是你们工部那边肆意贪墨,偷工减料!」

那名工部官员闻言,头上青筋绽起,看起来颇为狰狞,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面对那名工部官员的威胁,那名礼部官员丝毫不惧,对上那人的目光,又继续道:「怎么,敢做不敢认?」

在场的众人眼见双方有打起来的趋势,连忙上前打起了圆场。

「唉,工部的人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动手,礼部这边,只会耍嘴皮子,依本官看,还是户部的功劳最大,要知道……」

「我呸,恬不知耻,明明是我们兵部立下的功劳最多,别的不说,咱们兵部今年派遣水师剿倭……」

正当在场的诸多官员,为谁功劳最大,而争论不休之际,潜藏在人群中的督察院官员,却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并加以记录。

……

当日,在下值以后,内阁的众人并未着急离去,而是留了下来,他们打算就接下来影响年终奖的考评一事,先交换一下意见。

同时,先前在公告栏附近所发生的一切,也通过各种

各样的渠道,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只见严嵩将泡有枸杞水的茶杯放下,在环视一圈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诸位,先说说你们的意见吧!」

待严嵩的话音落下,只见徐阶站了出来,面向众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从不久前在公告栏附近发生的事情可以看出,各个部门之间的分歧较大,矛盾较多,因此,排名一事,理应慎之又慎才是!」

在徐阶之后,一旁的胡宗宪也站了出来,紧跟着开口道:「嗯,徐阁老说得没错,这排名一事是应该慎重,毕竟,这其中牵涉到了我大明许多部门,陛下将此事交由我们内阁来办,咱们可不能辜负陛下的信任啊!」

一旁的张居正在思衬许久后,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正如胡阁老方才所言,此事牵涉到了我大明许多部门,我觉得,应该以尽量不滋生事端为前提,然后再进行各个部门的排名!」

「况且,陛下先前不是说过吗,本次是按照各个部门之间的排名,来发放年终奖的,这并不代表排在后面的部门就有惩罚,无非是赏赐多少的问题!」

不远处的严世蕃听闻张居正此话,挑了挑眉,暗自吐槽道:「这个张居正,算盘打得倒挺响,反正我是不会让步的,再怎么说,工部也不能够排在最后一名!」

就在这时,只见一旁的高拱环视一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不妨这样,咱们先把那些没有太多争议的部门的名次定下来。」

「然后剩下的那些,再慢慢来,这样的话,也能够减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诸位觉得呢?」

高拱的话音刚落,徐阶便不假思索地出言应声道:「嗯,我同意高阁老的这个想法!」

在徐阶之后,胡宗宪、张居正、严世蕃也紧跟着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同意了高拱的这个建议。

眼见众人都同意了自己的建议,高拱的脸上闪过一丝激动之色。

在小心翼翼斟酌许久后,高拱方才面向众人,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六部这边的话,干脆就由吏部排在首位吧,这样一来,无论是谁,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

「要知道,吏部不久前,刚刚圆满完成了朝廷三年一度的大计,从上到下各级官吏,更是获得了陛下的赏赐,将吏部排在首位,也可以免去许多争议,诸位觉得呢?」

高拱的话音刚落,只见张居正站了出来,不假思索地应声道:「嗯,我觉得可行,六部这边,由吏部排在首位,没什么大问题!」

徐阶在沉吟片刻后,也对张居正的这个想法,表示了同意:「嗯,我也赞同让吏部排在首位,严阁老,您觉得呢?」

徐阶说完,便看向严嵩所在的方向,等待着他的回应。

严嵩闻言,没做任何思考,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没意见!」

胡宗宪身为自己最为看重的学生,又是吏部尚书,把他排在首位,自己的脸上也有光。

一旁的胡宗宪见此情形,也没有推辞的意思。

他知道,倘若让吏部排在首位的话,那些官员最多也只是私下里嘟囔几句,并不会引起太多的争议。

在这之后,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胡宗宪这位当事人,等待着他的回应。

旋即,只见胡宗宪环视一圈,点了点头,紧跟着开口道:「既然如此,六部这边,就由吏部排在首位吧!」

「十二监那边,就由司礼监排在首位……」(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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