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恭贺

距离朝廷发放文武百官的俸禄,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间,时间也顺势来到了嘉靖四十一年。

只见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将尚处于睡梦中的冯保惊醒。

“嘶,今年可真是够冷的,看样子,很快就要下雪了!”

在感慨完毕后,只见冯保从床上起来,有条不紊地往身上套着衣服,并披上了用以御寒的大氅。

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除了几样必要的家具以外,再无其他,房间的角落处有一火炉,里面的炭火烧得正旺。

这是冯保在紫禁城内的住处,平常无事的时候,他就会来这里休息,而今天也是一样。

“嗯,天色不早了,我得早点去司礼监值房一趟,今晚轮到我当值了!”

冯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后裹紧了身上用以御寒的大氅,毫无留恋地离开了房间。

刚一走出房间,冯保便感觉到了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连手指都不听使唤,整个人也变得迟钝了起来。

寒风呼啸,如同一把钝刀子一般,在脸上刮过,吹得人生疼。

“真是的,今年的天气怎么会这么冷!”

冯保如此抱怨着,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用以御寒的大氅,并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着司礼监所在的方向行进。

忽然,冯保的脸上感到一丝寒意,抬头一看,不知何时,漫天的飞雪从天空中飘落。

借着远处灯笼散发出的光亮,冯保能够大致看清楚雪花的轮廓。

随后,只见冯保停下脚步,伸出手掌去接,雪花在接触到手掌的一瞬间,便融化了,只留下一丝冷意。

“下雪咯,下雪咯!”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冯保循声望去,只见远处有几名小太监,放下手中的活计,高兴地大喊起来。

此情此景,令冯保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其在原地怔楞片刻后,方才反应过来,好像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一样的光景。

“对了,瑞雪兆丰年,我得赶紧去向陛下贺喜才是!”

冯保想到这里,顾不得其他,当即调转方向,向着乾清宫所在的方向行进。

……

与此同时,紫禁城,乾清宫。

此时,嘉靖与吕芳面对面坐着,在二人的面前摆着一副棋盘。

只听‘啪嗒’一声,只见嘉靖将手上的黑棋落入棋盘,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吕芳所在的方向,缓缓道:“吕芳,你没机会了,还是赶紧认输吧!”

吕芳听闻嘉靖此话,整个人眉头紧蹙,只见其将目光投入棋盘上的棋子,似乎还在思考着翻盘的可能性。

在思衬许久后,只见吕芳从一旁的棋篓中捏起一枚白棋,将其落入棋盘,脸上满是莫名的笑意,紧跟着开口道。

“陛下,您先前说过,这一盘棋都没有下完,怎么能够轻易认输呢,您看,这不就又活了吗?”

嘉靖听闻吕芳此话,点了点头,然后将注意力重新放到面前的棋盘上。

吕芳刚才下的神之一手,可谓是绝处逢生,不仅拦腰阻断了嘉靖的攻势,而且还奇迹般地扭转了局面。

在这之前,嘉靖的黑棋牢牢占据上风,而在这之后,局势瞬间反转,由吕芳的白棋占据上风。

随后,双方又下了好几手,最终,在吕芳的凛冽攻势下,嘉靖选择投子认负。

“嗯,朕输了!”

嘉靖说完,便从座椅上缓缓起身,看向外面的景色。

此刻,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漫天飞雪,上下起舞,看上去异常壮观。

随后,只见吕芳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来到嘉靖的面前,面露笑意,轻声道:“陛下,下雪了。”

嘉靖闻言,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随后,只见其将目光收回,转过身来,看向吕芳所在的方向,饶有兴趣地询问道:“吕芳,你不妨猜猜,谁会第一个跑来向朕报喜?”

吕芳闻言,在思衬许久后,当即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应声道:“启禀陛下,奴婢不知!”

嘉靖对于吕芳的话不置可否,随后,只见其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既然你不知道,那么就陪朕一起等吧,看谁第一个到!”

在这之后,只见嘉靖将目光转向等候在一旁的太监,出言吩咐道:“让御膳房那边,多送点糕点过来!”

“遵命,陛下!”

……

紫禁城,乾清宫外。

此刻,冯保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乾清宫,大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

“呼~总算是赶上了,也不知道我冯保是不是第一个跑来向陛下道喜的人?”

趁着导引太监进去通报的间隙,只见冯保将目光收回,如此想道。

很快,导引太监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冯保的面前:“冯公公,您可以进去了,陛下在里面等您!”

“嗯,劳烦了!”

在从导引太监的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只见冯保强行将内心的激动之色压下,俯下身体,向导引太监拱了拱手,恭敬道。

在这之后,只见冯保深吸一口气,在平复好心情后,拾阶而上,迈步踏上了乾清宫的阶梯。

待进入乾清宫以后,冯保下意识地看向,此刻正坐于龙椅之上的嘉靖,俯下身体,毕恭毕敬道:“陛下,天降瑞雪,来年我大明必定风调雨顺,奴婢特意前来向陛下道喜!”

嘉靖闻言,在上下打量了冯保一番后,点了点头,出言吩咐道:“嗯,不错,冯保,今年又是你第一个跑来向朕报喜!”

冯保听闻嘉靖此话,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暗自道:“哈哈,今年又是我冯保第一个跑来向陛下报喜!”

随后,只听嘉靖的声音响起:“冯保,你报喜有功,赏银三千两,另外,朕再额外赐你五百匹丝绸,一旁的桌上,还有不久前御膳房那边送来的糕点,你拿一些吧!”

待嘉靖的话音落下,只见冯保的脸上满是感激涕零的神色,其未作丝毫犹豫,当即‘扑通’一声跪伏于地,向嘉靖磕头谢恩:“奴婢多谢陛下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尽管几碟糕点算不了什么,但在冯保看来,这可是象征着陛下的恩宠啊,在大明朝,可没几个人能够有这种待遇。

……

另一边,京城,严府书房。

此刻,书房内,严嵩正分外专注地看着手上的《春秋》,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只听‘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只见严世蕃一脸急切地走了进来。

严嵩见此情形,将目光从面前的书上移开,出言询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父……父亲,外面下雪了,另外孩儿刚刚得到消息,那个徐阶已经乘轿去往了紫禁城,看样子,是准备去向陛下道贺!”

“嗯,我们也去!”

在从严世蕃的口中得知这一消息后,只见严嵩猛地从座椅上起身,如此吩咐道。

“是,父亲,孩儿这就让人备轿!”

严世蕃在应声后,未作丝毫犹豫,很快便迈步离去。

不多时,只见两顶颜色各异的轿子,冒着风雪,出了严府,向着紫禁城所在的方向行进。

而类似的场景,在京城内诸多宗室、勋贵家里不停地上演着。

毕竟,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皇帝接下来将要大力扶持宗室、勋贵,而能够借着向皇帝道贺的这个机会,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在经过商议以后,英国公张溶、成国公朱希忠、定国公徐延德,纷纷乘轿,踏上了前往紫禁城的路途。

此番,他们将代表大明的宗室、勋贵,去向皇帝道贺,并顺带着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

紫禁城,乾清宫外。

此刻,只见徐阶将目光从远处收回,然后转过身来,看向严嵩、严世蕃所在的方向,率先挑起了话题。

“咳咳,严阁老,真是凑巧啊!”

“是啊,真是凑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跟徐阁老遇上,徐阁老也是来向陛下恭贺的?”

严嵩听闻此话,眯了眯眼,脸上满是莫名的笑意,出言询问道。

徐阶见此情形,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阴沉之色,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暗自道:“早知道我就早点出发了,要不是下了雪,路面湿滑,我也不至于让严嵩追上!”

随后,只见徐阶回过神来,笑着应和道:“是啊!”

正当二人相谈甚欢之际,只听身后传来高拱那略显疑惑的声音:“严阁老,徐阁老,你们这是……”

严嵩、徐阶闻言,当即止住交谈,循声望去,却猛地发现,背后除了高拱以外,还有张居正、胡宗宪二人。

迎着几人疑惑的目光,只见严嵩站了出来,面向众人,出言解释道:“如你们所见,不是刚下了雪吗,我们是特意来向陛下恭贺的!”

在听完严嵩的解释后,只见高拱的脸上浮现出了然之色,点了点头,出言感慨道:“真是凑巧啊,没想到内阁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凑在一起!”

就在这时,只见导引太监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来到严嵩、徐阶的面前,当他看见身后的高拱、张居正、胡宗宪三人时,不由得怔楞了片刻。

旋即,只见其回过神来,面向众人,紧跟着开口道:“陛下说了,你们可以进去了!”

“劳烦公公了!”

众人见此情形,连忙向导引太监躬身行礼。

在这之后,众人未作丝毫犹豫,当即迈步踏上了乾清宫的阶梯。

待进入乾清宫以后,众人便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温暖,将他们身上的寒意驱散。

随后,在严嵩这位内阁首辅的带领之下,众人齐刷刷地跪伏于地,异口同声道:“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闻言,微不可查地应了一声,然后将目光从在场的众人身上扫视而过,颇为随意地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嗯,都起来吧!”

“谢陛下!”

在得到嘉靖的应允后,众人方才从地上缓缓起身。

在众人陆续从地上起身后,只听嘉靖的声音响起:“你们也是来向朕恭贺的?”

嘉靖的话音刚落,只见徐阶站了出来,不假思索地应声道:“是的,陛下,臣等是特意前来向陛下恭贺的,有道是瑞雪兆丰年,有了这场瑞雪,来年必定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年头,百姓丰衣足食……”

在这之后,徐阶仿佛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硬生生地卡了壳:“不对啊,陛下为什么要说也,难不成,我们不是第一个前来向陛下恭贺的吗?”

随后,嘉靖仿佛是看出了徐阶心中所想,主动出言解释道:“徐阁老,你猜的没错,在这之前,冯保已经向朕道贺过了!”

经由嘉靖这么一提醒,众人也是猛地想起:“好像去年也是冯保第一个跑来向陛下贺喜的吧?”

正当在场的众人思绪翻飞之际,只见嘉靖话锋一转,脸上满是欣慰之色,面向众人,又继续补充道:“你们能够有这份心,冒着风雪来向朕恭贺,朕甚是欣慰啊!”

嘉靖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你们报喜有功,每人赏银一千五百两,丝绸两百匹,另外,桌上这些糕点,都是御膳房这边刚刚送过来的,待会儿你们各自带一些回去吧!”

虽然赏赐不算丰厚,但这毕竟是皇帝亲自给予的赏赐啊!

更别提皇帝还让他们额外带一些御膳房的糕点回去,放眼大明朝,能够获得如此恩赐的人屈指可数。

……

随后,只见众人的脸上满是感激涕零的神色,陆续跪伏于地,向嘉靖谢恩:“臣等多谢陛下恩典!”

嘉靖闻言,用手轻轻摩挲着龙椅上所雕刻的龙头,紧跟着吩咐道:“嗯,都起来吧!”

在这之后,只见嘉靖面露感慨之色,看向众人所在的方向,出言吩咐道。

“我大明能够有如今的大好局面,皆是由于诸位实心用事的缘故,因此朕决定,年前在皇极殿设宴,宴请群臣,到时候,朕和皇后都会亲自到场!”

嘉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如同一柄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此时,就连养气功夫极好的严嵩脸上,也满是掩饰不住的惊骇之色。

毕竟,这可是自沈氏被册封为皇后以后,头一次与皇帝一同出席这等重大场合,这是何等的看重啊!

一旁的张居正眼中,则满是期待之色,只见其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暗自道。

“果然,皇后娘娘深得陛下宠爱,她与陛下生的那个孩子,倘若不出意外的话,将有极大的可能,成为我大明的储君!”

正当张居正还在思考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之际,只听严嵩的声音响起,将他重新拉回到现实。

“微臣多谢陛下恩典!”

众人见此情形,也陆续回过神来,紧跟着严嵩的步伐,恭敬应声道:“微臣多谢陛下恩典!”

在这之后不久,只见导引太监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迈步进入了乾清宫。

进入乾清宫以后,导引太监未作丝毫犹豫,当即低下头,恭敬禀报道:“启禀陛下,英国公、成国公、定国公在外求见!”

嘉靖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旋即,只见其点了点头,出言吩咐道:“嗯,朕知道了,让他们进来吧!”

“遵命,陛下!”

在得到嘉靖具体的吩咐后,导引太监并未在乾清宫内停留太久,当即迈步离开。

此时,严嵩等人的心里,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要知道,自从皇帝主动释放将要扶持宗室、勋贵的信号,并举办了一场专门针对宗室、勋贵的考试后。

原本在朝堂之上,已经逐渐陷入沉寂的大明宗室、勋贵,开始逐渐焕发生机,变得愈发活跃。

虽然眼下还没有宗室、勋贵,在朝中担任要职,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十分清楚,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等到那些被皇帝派往播州历练的宗室、勋贵子弟,被调回京城的那一天,就是宗室、勋贵势力,重回朝堂的日子。

而那些宗室、勋贵子弟,天然便拥有一项文官们无可比拟的优势,那便是,皇帝不用怀疑他们的忠诚。

因为他们的利益,跟皇帝是高度一致的!

“唉,看来距离宗室、勋贵重回朝堂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只见严嵩将内心纷乱的想法尽皆压下,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地看向地面,如此感慨道。

不多时,只见英国公张溶、成国公朱希忠,定国公徐延德迈步进入了乾清宫。

待三人进入乾清宫以后,便目不斜视地看向嘉靖所在的方向,齐刷刷地跪伏于地,沉声道:“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闻言,点了点头,将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视而过,笑着开口道:“都起来吧,你们都是我大明的宗室、勋贵,不必跟朕如此客气!”

“多谢陛下!”

在得到嘉靖的应允后,只见英国公张溶、成国公朱希忠、定国公徐延德陆续从地上起身。

随后,只见嘉靖的脸上浮现出饶有兴趣的神色,将目光转向英国公张溶等人所在的方向,挑了挑眉,出言询问道:“英国公,难不成,你们也是来向朕道贺的?”

英国公张溶闻言,在跟一旁的成国公朱希忠,以及定国公徐延德交换完眼神后,低下头,恭敬应声道:“是的,陛下,我等特意前来恭贺陛下!”

……

京城,严府。

待轿子停稳以后,只见严世蕃抢先一步下了轿子,然后将严嵩从轿子里搀扶下来。

旁边还有两位手捧食盒的奴仆,里面装着从乾清宫带回来的糕点。

只见严世蕃停下脚步,抬起头来,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出言提醒道:“父亲,这雪是越下越大了,您多注意点!”

“嗯。”

严嵩闻言,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然后在严世蕃的搀扶下,向着书房所在的方向缓步行进。

刚一进入书房,严世蕃便感觉一阵暖意袭来,全身上下的寒意都消退了不少,就连已经冻僵的四肢,也在逐渐恢复知觉。

一旁的侍女见状,连忙为严嵩、严世蕃各自端来了一碗滚烫的茶水。

在从侍女的手中,接过茶杯,轻啜一口后。

严世蕃只感觉一股暖流,顺着喉咙而下,全身上下都温暖了起来。

在这之后,只见严世蕃看向一旁的严嵩,脸上满是担忧之色,鼓起勇气,出言询问道:“父亲,为什么今年英国公他们会特意前来恭贺,会不会是因为……”

严嵩听闻严世蕃此话,瞥了他一眼,缓缓道:“废话,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陛下摆明了要让宗室、勋贵重回朝堂,等到那些通过考试的宗室、勋贵子弟,在播州历练得差不多了以后,陛下就会将他们调回京城,担任要职!”

严嵩说完,打开一旁桌上的食盒,从中取出一块糕点,细细品味着。

严世蕃闻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后,其在思衬许久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父亲,既然您已经知道了陛下的盘算了,为何不加以制止呢?”

“要知道,播州一地,山川险恶,遍布瘴气,且往来民族众多,彼此之间仇杀不断,只需要做一点手脚,便能够阻止那些宗室、勋贵重回朝堂!”

严嵩闻言,在将严世蕃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冷冷道:“哼,陛下肯定已经做好了预防,派了锦衣卫在背后盯着,谁要是敢对那些在播州历练的宗室、勋贵子弟下手,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在听完严嵩的一番解释后,只见严世蕃的脸上浮现出醒悟之色,恭敬应声道:“多谢父亲提醒,孩儿明白了!”

随后,只见严嵩用手指了指桌上的食盒,转而吩咐道:“这御膳房的糕点,味道确实不错,尝尝吧!”

“是,父亲!”

对于严嵩的话,严世蕃自然不敢违背,其在应声后,当即上前,从桌上的食盒中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嘴中,细细品味。(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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