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那个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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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母阴姬与石观音散步归来后,将宫南燕叫去了她的房间。

“不要想些有的没的。”

在昏暗的房间中,水母阴姬冷冷地说出令宫南燕心碎的话语,面容冷酷。

“宫主,我——”

宫南燕难以置信,心碎欲绝。

“收起你的心思,若是你惹怒她,我不会保你的。”

水母阴姬的话直白而尖锐,在宫南燕的心上化作利刃,又捅又搅,心脏鲜血淋漓。

一定是石观音说了什么,否则宫主怎么会这么对她!

宫南燕心中悲愤,双眸含泪地看着水母阴姬,而水母阴姬神色冷然,即便宫南燕有再多的话想说,也无法在那样冰冷的目光下宣之于口。

就在这时,屋外的走廊上传来一声响亮的问候:“客官,水搬来啦!”

水母阴姬和宫南燕立刻安静下来,隔着门望向那传来声音的地方。

石观音所在的房间门吱呀开启,开门的是她的弟子,而她本人则坐靠在床边,姣好的容颜、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的笑意,存在感十分鲜明。

步早端着水桶进屋,与石观音对上视线。

他第一次以本体和她见面,没有江湖人物图鉴的提醒,却仿佛在石观音身周看到了柔光特效。

石观音并未言语,但眼波流转间却仿似勾人心魄。

这种时候最佳的反应应该是脸红,但步早看了石观音一会儿,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

脸红不起来呀,像他这样厚脸皮的人,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脸红——除了演。

但步早并不是那么很想让石观音如意。

石观音眉头微挑,看着步早将水桶往水桶中倒,热气腾腾的水雾中在房中飘荡。

步早向屋中的师徒道别,提着空水桶出去,随后又来回跑了三趟,才将大木桶填满。

石观音从始至终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来回跑,目光落在步早握着木桶提把的双手上,微微扬眉。

步早离开之后,石观音面无表情地在一旁弟子的服侍下更衣沐浴下。

而水母阴姬和宫南燕的房间在漫长的沉默之后,水母阴姬冷淡地吩咐道:“你走吧。”

宫南燕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水母阴姬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抛给她。宫南燕只得黯然离去,被心心念念的宫主如此对待,宫南燕心中自然悲伤不已,无心睡眠。

夜深之际,宫南燕在后院偏僻的池边赏花,对着池塘出神发呆。

池塘映着夜幕一轮圆月,月光柔柔,不大的池塘上忽然映出另一人的影子。

宫南燕猛然抬头。

那位头戴朱红木簪的小二正在池塘对面,琥珀色的眼睛盛满月光,隐隐有笑意流淌。

不是简单路过的步掌门正在为系统讲课,而他与宫南燕隔着隔着水池相望须臾,宫南燕骤然发难,足尖轻点水面向步早

跃去,步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宫南燕落至他身前,提剑抵着他胸口,恶声恶气道:“你看什么?小心我剜了你这双眼睛。”

步早举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十分无辜地道:“我只是路过罢了。”

宫南燕一腔无处发泄的愤怒这时全想往步早身上发泄,又要拿剑往前戳,步早抬手一把握住剑鞘尖端,神色冷了下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宫南燕。

“神水宫的弟子都这般无礼吗?水母阴姬有你这样的弟子真是丢脸。”

掌门的真面目在这一刻露出些许,步早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但在宫南燕听来却满是嘲讽之意。

宫南燕本就被水母阴姬一番话搅得心烦意乱,又见着小二这般出言不逊,不由勃然大怒,拔剑出鞘,一剑刺向这无礼小二。

她情绪上头,心绪翻涌,没有发现眼前小二的态度明显不对,而当步早一手拿剑鞘敲在她持剑的右手之上、同时从腰间抽出软剑,缠住她的脖子时宫南燕才惊愕地发现自己撒气找错了对象,竟是踢到了铁板上。

长剑铮然落地,声音清脆。

银色软剑如银蛇般缠绕在脖颈上,触感冰凉,像三九寒天的冷冽冬风,让宫南燕一下子清醒起来。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发间插着朱红木簪的小二。

这小二不是普通的小二。

宫南燕并不觉得是自己看走了眼,而是这小二掩饰的太好了。

她心高气傲,此时心知是自己惹了不对的人,却拉不下面说软话,而是咬着牙僵着脸,与步早眼对眼。

步早面上毫无波澜,眼神冷漠,心中却感慨:因个人情绪向别人撒气简直是最糟糕的行为,活该啊。

虽然想着无关紧要的东西,但步早面上露出笑脸:“这个时候该做些什么你不知道吗?看来水母阴姬不教这些东西呀。”

宫南燕听他一口一个水母阴姬,心中愈发懊恼,冷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如此对宫主出言不逊——小心你的嘴!”

步早乐了。

这人身居险境被软剑缠着脖子,有性命之危,竟还能想着维护水母阴姬的威望,真是一场可歌可泣的单恋啊。

“应该是你小心你的小命才对吧。”

步掌门漫不经心地道,甚至有闲心看自己的掌心,仿佛上面有比宫南燕更吸引人的东西。

五指修长,在月光下如同透光的白玉。

他的手一点都不像一个小二该有的手,宫南燕的目光被那只手吸引,心中暗恨,她早该发现的。

“你该说些什么?”

步掌门又一次发问。

“——”

宫南燕紧咬牙关,不愿妥协。此时的她心中满是对步早的恨意,毕竟步早是人不可貌相的典范嘛。

于是步早微微笑了笑,手腕一扭,软剑回身,如惊鸿般自宫南燕眼前掠过,随后她只觉右手腕一凉,鲜血流过掌心,顺着手指向下坠落。

“你这只手想伤我,那便

用这只手向我陪礼吧?”步掌门唇畔含笑,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挑断了宫南燕的右手手筋,即便治好,日后也难以提剑。

身为咸鱼派掌门的目击者,宫南燕可不能死。

“你!”

宫南燕的手腕发抖,她急急开口,只发出一个尖利而短促的音节便被步早拿她自己的刀鞘敲晕。

这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自产自销了。

步早瞄了眼地上昏迷的宫南燕,扔下手上刀鞘,转身离开。

三刻钟之后,因宫南燕迟迟未归而前去寻找的神水宫弟子在池塘边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宫南燕。

宫南燕的右手浸在血泊之中,面色惨白如纸。

水母阴姬震怒。

而当宫南燕被缝合伤口的痛意痛醒时,水母阴姬坐在床边,问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宫南燕眼眶一红,泪珠在眼中打转,说出了自己的经历。

身为罪魁祸首的步早当然免不了在她话中出场,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二在夜间忽然露出冷酷的獠牙,这让对步小二毫无印象的水母阴姬有些困惑。

水母阴姬回忆着宫南燕口中的那名小二的模样,只记得对方的发间插有一根朱红木簪、以及清透如琥珀的双眼。

神水宫弟子听了宫南燕的描述,当即便叫醒了掌柜、在客栈中彻查起来。

掌柜睡得正香,被叫醒后迷迷糊糊中听神水宫弟子问起步早,茫然脸:“朱红木簪……是说小步?”

掌柜只知小二叫小步,被揪去水母阴姬跟前时无辜得令人心疼,水母阴姬详细地问了问,发现伤了小二的青年来路不明,并非本地人士,而是周游至此,为了省钱而向客栈掌柜商量借住的同时帮忙打扫客栈。

与此同时,神水宫的弟子搜寻完毕,前来禀报,没有找到那青年人的行踪,所住之处已人去屋空。

水母阴姬面色不佳,宫南燕总归是神水宫弟子,被如此对待不正是在践踏神水宫的面子么?

只是那人已消失无踪,水母阴姬将此事记下,决定在处理完雄娘子的事情后一定要让那人付出代价。

动静不小,石观音在房间中听得一清二楚,而她的弟子则将自己探听到的事情向她禀报。

于是石观音也知道了步早挑断宫南燕手筋的事迹。

她撑着脸颊,面上露出愉快的笑容,一旁弟子窥见,深深低头,不敢出声。

掌门这边热闹不已,搞事后连夜跑路,而三弟子那边的热闹程度不输掌门。

一大清早,晓轻舟便将石观音派去打探的手下揪了出来,像拎一条死鱼般将其扔至无花面前。

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意义重大。

无花大师已经不想说话了。他觉得石观音恐怕将要羊入虎口了。

晓轻舟诚恳地道:“请劝他回头是岸吧,无花大师。”

无花沉默。

司空摘星问道:“这人是谁?”

晓轻舟道:“不知道呢。无花大师应该比我更清楚。”

雄娘子和金九龄默默吃瓜,都觉得这事和自己无关,否则晓轻舟不会将那倒霉蛋扔到无花面前。

司空摘星一把扯下那人的易容,普通的面容之后露出的是一张饱受日晒、相当粗糙的方正脸。

这样的人与无花大师会有什么关系?

司空摘星如此思忖。

晓轻舟问道:“大师,你觉得我师兄会认得这个人吗?”

无花沉默片刻,压抑着心中愤懑,道:“我怎会知道?”

无花的反应似乎令晓轻舟十分高兴,漂亮美人展颜一笑,如春山花绽,和风迎面。

司空摘星抬手遮了下眼睛,道:“你别这样笑。”

金九龄和雄娘子默默低头,作为曾被晓轻舟的脸吸引过的人,此时一看那张眉眼生辉的脸仍觉心动,然而心动过后便是浓浓的自我唾弃。

不敢怪晓轻舟男生女相,只敢怪自己眼瞎。

无花大师决定当个哑巴,在晓轻舟揪出石观音的忠心手下的当天便再次选择了逃离晓轻舟的魔爪,这次的他依旧失败了。

司空摘星兢兢业业地吃瓜,哀怜一句:“大师,何必呢。”

无花垂眸,心底将偷王之王剜了千千万万遍。

金九龄与雄娘子付诸行动,眼刀一个接一个地飞向冷眼旁观的司空摘星。

按理说,比起晓轻舟这种初出茅庐的、身负恶人谷谷主之名的年轻人,显然更多人会信任无花这般在江湖上美名远扬的大师。

但无花不敢赌,他怕事情闹得太大,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是以一直以来都在隐忍。

隐忍的结果便是被敲了一次又一次,被晓轻舟的明知故问挖苦一次又一次。

无花大师相当心累。

但他不知道的是,将来让他心累的事绝不止于此。

步早高高在上,看着神色疲惫的无花大师在心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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