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初识小马

南宫鲤鱼本有极高的音乐天赋,又师从著名的乐师,大多数曲子都是随手拈来的。

但那天不知怎么回事,她一直吹不出想要的调子。转换了两三首曲子,都是最多吹半阕,忽然又吹不下去了。

她的音乐老师南郭先生本是宫廷里的乐师,后来因事辞去差事回到银川。有人说这人是因为当今皇帝喜欢听独奏。他怕自己技艺不佳得罪主上,连夜就辞去差使跑回的西北。

也有人说,南郭先生是串通一些人贪墨了宫里的钱。换了皇帝,主事太监换了人。他怕东窗事发,就跑回老家来。

到底是那种原因,南宫浪并不是特别在意。他更在意的是南郭先生曾经是名噪一时的宫廷乐师这个身份。

不过,南郭到底有些真本事。鲤鱼小姐在他教导下,几乎可以吹奏所有的乐曲。他给大小姐开出一个能出好乐曲的方子:心平气和。

不过,这天她就是没法静下心来,不知哪里不对,心血来潮,浑身燥热。

这样一来,横竖吹不出曲子,她那股子豪门大小姐的脾气也就上来了。

所谓大小姐的脾气就是,她对人好的时候,能把自己最贵的衣服,首饰轻易送给别人。哪怕这个人是街边素未平生的乞丐。等她对人不好的时候,能像只发威的狮子狗,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就算这人是高官、巨富。

还有一条就是,越是别人不让做的,她就越想做。越是自己做不成的,她就一定要做成。哪怕最后做不成,她也要做。

于是乎,她一味使劲儿吹,忽而止,忽而吹。如此多遍,音不成调,声不成韵,越吹越乱。越是这样她就越想吹好,可偏偏人越是焦急,事情就越是爱出差错。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有人发出一声嗤笑。

这明显是嘲笑!

她的脾气马上就上来了

“谁!?”

那人好像是被她这一声喊叫吓住了,马上就屏住呼吸不再作声了。

她好奇地想道:

这里是南宫地后院,她的深阁贵闺房所在。南宫的庭院很深,从没有外人,和成年的男仆可以走进这里。一定是哪个小丫头在偷笑。

想到这里,她又不好意思起来。吹这么难听太丢人了。

院子里有几棵长着四季常绿叶子,树冠巨大的大树,几丛异国流传到中土来的花,在巨大、疏落的阴影下是一堵花墙。

那个笑话她的人就在花墙的另一边。

“谁?”

她又问了一句

对方还是没有回应,也没有灰溜溜的走开。

她只觉脸上一阵发热:谁那么讨厌!还这么大胆!看来自己平时对她们太好了!没准这家伙一会儿就会去跟别人绘声绘色笑话自己。

她越想越气叱道:

“到底是谁呀!?”

还是没人应。

她暗想:这些小丫鬟虽然平时没大没小。但是只要自己真发脾气。她们还是一个个吓到魂不附体。莫非花墙那边真的没人?

亦或,墙那面的不是小丫鬟么?那会是谁?难道是偷跑进来的人?

想到这里,她更生气了:居然有人敢偷跑进来!

于是,她大踏步走到阴影之处,使劲敲了一下那个蝠字木格子花窗。一个人影突然晃动了一下。墙后真的有人!

她也没觉得害怕,直接把脑袋从花窗里探了过去,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嘲笑南宫大小姐。

就在这时候,她就闻到一股清新的味道:

好像是雨后芳草的味道,又带着点野马不羁的狂野。

黄昏已像橘色的毯子一样的披落下来,遮盖住庭院里的房子、树木、花草,一切都归于宁静。

这股味道,却让鲤鱼觉得空气里弥散着跳动、活跃的力量。

很快,她就看到了那个人。

那是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子。他长着一对明澈的眼睛。麦芽黄色的健康肤色,像是终年都沐浴在阳光里。

说实话,她一看到这个人就不生气了。好像那对眼睛有能让人心情平静的能力。

这男孩和别的仆人不一样,她,欸有向她行礼问好,而是看着她微笑。这让她马上想到奏乐时的窘态,火气就又升起来。

她脱口而出,道:“还在笑!”

他睁大眼睛笑道:“你现在好像一只小乌龟啊。”

她一听就怒火中烧,就想冲过去打他一顿,还没来没有人敢这样说南宫大小姐的,随即就发现,只有脖子能从窗户棂子里探出去。这不就是一只乌龟嘛!

想到了这一层,她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先是吹得不好,接着,又变成了乌龟,太丢人了!真是又赧又愧,无地自容。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窘迫,那男孩子大方的说道:“我叫小马。这个给你。”

说着,他又笑了一声,那声音就像是秋水漱玉壶一般动听悦耳。接着,他伸出手来,递过来一件东西。

她缓了缓心神,才看清那样来物,是一几颗苍耳,心想:堂堂南宫大小姐什么没见过?这几颗像小刺猬一样的野果有什么用?

她又好气,又好笑道:“你给我这个干嘛?这个有什么用?”

他低声道:“把这个放鞋里,你晚上值班的时候就不会打瞌睡了。那个刁蛮的泼辣小姐就不会打骂你了。”

鲤鱼的鼻子差点被他这句话气歪!

第一,他居然把堂堂威震西北,富可敌国的南宫家大小姐当成了打水,扫地的粗使丫头。自己的气质难道像是服侍别人的丫头吗?

第二,自己从来没有打骂过下人。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偶尔有过那么几次。可每次骂是骂了,绝对没有真的打人。在这个野小子嘴里,自己怎么就成了一味蛮横、不讲理的人呢?

第三,难道那些小丫鬟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吗?自己平时在心底可是把她们当成无话不谈的朋友,是仅次于父母的最亲近的人。

生气归生气,她还是鬼使神差的接过了苍耳。那男孩子等她接过去,一扭头就跑走了。

她握了一下那些苍耳,只是轻轻的,刺得有点儿痒,并且一直痒痒到心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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