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琼枝郎君

谢隋珠死死咬着唇,盯着地上的碎片药汁,眼神寒冽狠戾。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完全不明白谢隋珠为何突然摔了汤药,根本就不能有任何反应。

李妈妈愣住,她正想说话,不想谢隋珠一个箭步上前,扬手狠狠一甩,“啪”的一记耳光打在了赵妈妈脸上。

她用力揪住赵妈妈的衣领,一把将她拉近自己,眼神阴森狠戾,咬牙说道:“这药,是谁煎的?”

此刻的谢隋珠,又惊又怕又悔,恨不得立刻就将赵妈妈拐杀了,这一巴掌,已经是便宜了赵妈妈!

这碗汤药是赵妈妈端来的,药中有毒,若是她脑中没有出现那些话语,那么……

她早就知道赵妈妈有问题,却想着容后再处置,差点就害了弟弟!

她不能再有半点侥幸,不能再有半点疏忽!

赵妈妈害怕极了,都不敢伸手去捂脸,声音发颤漏气:“姑娘……我……”

两个小厮都惊呆了,连大气都不敢喘,吓得腿都软了,春和也愣住了。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

“说!”谢隋珠再次用力一揪,几乎与赵妈妈脸贴着脸了。

赵妈妈张大的瞳孔映出谢隋珠森寒的样子,几乎喘不过气来,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老奴吩咐丫鬟去煎的……”

谢隋珠盯了她一瞬,“呵”地冷哼一声,随即松开了手。

她看着赵妈妈不受控制地后退几步,一双狐狸眼半眯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赵妈妈,妩媚的脸容如浸了霜雪一般。

赵妈妈喘着粗气,双腿都在打颤,怕得根本不敢看向谢隋珠。

谢隋珠合了一下眼,极力控制眼中的怒火杀意。

不行,她绝不能表现出已经知道“明光”的存在,一丝一毫都不行,那必定会打草惊蛇。

长于谢家闺阁的谢隋珠,不可能知道“明光”的存在,她不能有丝毫泄露,但汤药已经被她摔了,怎么办?

她眼神一转,随即冷声说道:“赵妈妈,既是你亲自煎的药,那你怎么还敢端来?先前林大夫说暄儿不能服用大黄,说会浑身发疹,你都忘记了吗?”

不管是哪个大夫开的药方,以暄儿现在的身体状况,定然少不了用大黄去火退热,借大黄来说暄儿浑身起疹再合适不过了。

赵妈妈既有贰心,那肯定不可能时时对暄儿照顾周全,自不可能知道大黄之事。

果然,赵妈妈惊惶辩解:“姑娘,老奴……老奴一时忘记了,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谢隋珠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罢了,这也不怪你,你且候在一旁,等我吩咐吧。”

“明光”这么贵重隐秘的毒药,赵妈妈一个小小的管事妈妈不可能会知道,这毒药肯定是经过别人之手落在汤药中,怕是查赵妈妈和煎药丫鬟,也查不出什么来。

现在她刚回来,很多事情都没有理清楚,不能打草惊蛇,更为重要的是,现在治好暄儿才是第一紧要的事!

她吩咐小厮将地上收拾干净,随即唤道:“春和。”

她顿了一下,才交代完整:“你去找韩震,让他去请岐黄巷的林大夫过来。然后让韩霹来见我,速去!”

“是,姑娘。”春和下意识回答,也不敢说什么,急匆匆离开了。

可是,下一刻,门外就传来了春和略带惊喜的声音:“姑娘,老爷来了!还有安和堂的张大夫!”

谢隋珠蓦然抬头,神情一时悲喜莫辨,只觉得浑身被霜雪裹住一样,冷而僵。

父亲,父亲怎么会这个时候来?

如果不是醒来听到仇人的消息,那么她前世今生最怨恨的人,便是父亲!

前世,亲自将她推进那个炼狱的,让她受了那么多年的折磨的人,就是她的父亲!

谢隋珠内心波涛翻滚,然而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容不得她多想了。

她低头咬了咬唇,再抬起头时,恰好见到父亲走了进来。

父亲的样子比她记忆中年轻很多。

这个时候,父亲虽然是主政一州的长官,但毕竟年龄不大,资历也不够,远没有后来官居三品的威严气势。

她不禁有些恍惚:原来父亲在蕲州的时候,是那么年轻,那么儒雅的吗?

也是,父亲可是当年京兆人人羡叹的琼枝郎君,容貌气度都是一等一的。

但她印象更深刻的,是后来的父亲。

有多年积威的严肃,有高高在上的不屑,看着她像是看着脚下蝼蚁。

“父亲。”

谢隋珠弯腰低头,只唤了这么一句,就没有话了。

她在回想,自己十三岁的时候,见到父亲时会说什么做什么。

她十三岁时是延和六年,她过世时是延和十六年,前后足足差了十年。

时间过去太久了,还隔了两世,况且后来她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她早就不记得这种情景了。

不记得也没有关系,反正父亲对她素来冷淡,少说肯定不会错。

果然,谢庾只点了点头,直接越过她,径直朝床边走去。

谢隋珠看着他的背影,目光落在他双腿上。

明明,府中的管家谢好古紧急报讯,说父亲从马上摔了下来,情况危殆,因此娘亲才会带着他们连夜赶回来。

说好的双腿摔断、情况危殆呢?

都没有!

前世她是在娘亲兄长下葬之后,才知道谢好古谎报了情况,待她想去问个究竟的时候,谢好古早就服毒身亡了。

谢好古一直是父亲的心腹,为何会谎报这个情况?父亲对这些究竟知道多少?

前世直到她死去的时候,那些劫匪尚未伏法。

父亲那时候已经是朝中三品大员,竟然查不出杀害自己妻儿的劫匪,这么一件答案最后不了了之。

这简直无法想象,但真的就发生了!

前世谢隋珠只顾着伤心什么都不知道,但今生的她已经不一样了,如今处处都觉着不妥,包括眼前的父亲。

谢庾冷静审视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谢暄,似在评估着什么东西一样,神情十分平静。

仿佛正躺在床上重伤昏迷的并不是他的儿子。

随即,他淡淡吩咐身后的张大夫:“你来看看。”

“是,大人。”张大夫恭敬回道,上前为谢暄把脉看诊。

其实,他刚才已经看诊过了,药方都开好,但刺史大人这么说,他只能继续把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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