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有极限的。
那长期被奶嘴乐所阉割的思维，也不是那么容易再突破认知的局限性的。
他们的思维方式本就已经不再适合这种需要创新的科研任务了。
即便凭借着超越常人的意志力，压制着那种需要更多刺激，更多感官上的快乐，他们选择了加入科技研究院，为人类文明贡献出那么一份微不足道的力量，但他们的成就，也就到此为止了。
也许这个时代的人类依旧能够诞生出足以引领时代的天才，但那大量的，无处不在的，极为浮躁的。将一个个人类分化进一个个小圈子中牢牢困死的信息茧房，就已经足以抹平他们大部分的可能性了。
那种基于大数据开发出的，以奶嘴乐为基础，以信息茧房瓦解敌对势力内部的技术是谁开发出来的？
苏雨再次迈开了停滞不前的脚步。
呵呵，好像就是科技研究院开发出来的，当时似乎是为了达成某项容许科技研究院存在的利益交换？
这还真是，扔出去的屎绕着地球转了一圈，砸到了自己头上了呢。
恶心！
恶心啊！
不过当时的科技研究院也没有别的选择就是了，那项技术，科技研究院本来也就没办法保住，甚至连保密都做不到，还不如作为利益交换的筹码，让那些当时的庞然大物帮助科技研究院保存这项技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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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某种程度上，相当贴切的名字呢。
上帝的天使降临了人世间，为人世间带来了长久的，看不到任何一丝突破希望的安乐。
从此，人世间如同伊甸园一般美好，只要那流淌着奶与蜜的河流不曾断绝，人类就再也不会拿回他们本应拥有的智慧。
呵呵。
苏雨并不想多评价什么，毕竟，这个时代的确很美好，不是吗？
只是那些在灭亡中苦苦挣扎的，不知道多少年以后的人类后代，恐怕会在清醒之后，想要骂死他们这些不争气的老祖宗吧？
如果那时还有祖宗这个概念的话。
这样是不对的。
苏雨知道。
这样是不行的。
苏雨知道。
但她也只是在嘴上叼了一个虚假的奶嘴，来融入这个愈加愚蠢的时代。
人类终究还是社会性的生物，在这庞大的反智浪潮中，苏雨不想发出那微弱的反抗之声，也无法发出那微不足道的反抗之声。
苏雨知道，她什么也做不到。
苏雨转头看向了培养舱中毫无任何主观意识的人工生命体，那双干净澄澈的黑色眼睛中，什么都没有。
是的，什么都没有，但这样的话，也就不会再感受到悲伤，难过，甚至是内心被良知拷问的痛苦挣扎了吧？
苏雨笼在白大褂中的双手渐渐的捏紧了拳头。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明明在加入科技研究院的那一天，她就向她自己许下了承诺。
一定会让人类文明再上一层楼的。
所以她才会因此，努力了大半辈子。、
这漫长的，五十三年零两个月的时间中，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那双什么都没有的眼睛中，倒映着苏雨内心中最后的挣扎。
但那最后的挣扎也终究还是做不到什么的。
大局早已注定，苏雨所能做的，也只是保持那最后的，仅有的，那么一点点的体面而已。
只是终究还是有一点不甘心啊。
基地外在下雨。
很大的雨。
视界上显示这这场雨的停止时间还有三分钟。
“我们真的要把这么珍贵的实验体，卖给那些人吗？”
雨敲了敲厚厚的培养舱壁，眼中带着某丝令苏雨感到有些熟悉的神色。
大概是什么时候见过吧？
“的确。”
苏雨如此回答着，尽管雨是她的女儿，但是很显然，雨也很难摆脱那种信息茧房对于人类思维的压制。
不过，苏雨也已经很努力的教导她了，只是效果，并没有像苏雨所想的那般好。
比起她这个几乎一年都看不到几次的“妈妈”，大概那些同样只能在视界中看到的“老师”对她而言，或许更加亲近一些吧？
“奇怪，这里的转变，人类的思维方式，的确不是现有的这些公式所能描绘组建出来的。”
召注意到了雨那种似乎有些异样的思维转变，大概这就是所谓的顿悟？
不过这种只在一瞬间，就突然出现了思维方面的巨大转变，在召的眼中，似乎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溯，那个未来来客，不也是同样的表现形式吗？
只要有什么力量，能够在一瞬间改变整个人的思维的话，那么，好吧，还是先不要去考虑这些麻烦的问题了。
召离得远了些，世界开始重新运作起来。
“他们不会把这个珍贵的实验体，用做推进科研进程的事业中的。”
雨嘀咕了一声，脸色有些阴沉下来。
在那次事件之后，基地内的安保工作，也由一些“专业人士”接手了。
尽管这些专业人士也没有打过几场硬仗，不过面子工作做的，还是很有压迫感的。
苏雨不在意的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看基地外的天空。
就像视界中提示的那般，雨，停了。
天气控制系统被用到了正确的地方，只可惜，如果不是以这种形式的话，那么想必苏雨会更有精神一些。
“走吧。”
将培养舱放进了后车厢中准备好的仪器之上，备用维生系统接入到了培养舱上。
雨看了看培养舱中的那个并不美观的人工生命体，尽管并没有任何的主观意志，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也能算是一个人类吧？
只可惜，不会有任何人试图给予这个小生命任何的人权。
因为邪恶的科技研究院已经决定好了这个小生命的命运。
雨很想这么单纯的想着，但是雨也很清楚，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善恶，有的只是人类后天试图用来描述这个世界的概念。
对于人类而言，立场才是最重要的，毕竟，屁股决定脑袋嘛。
雨并不觉得那些已经比普通人更加沉迷于虚拟世界中的家伙能够好好的利用这个珍贵的，消耗了人类文明不少资源的实验体。
也许，她该试着去改变人类文明的现状了。
这样的人类文明，大概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吧？
没有人生来就喜欢被安排好，注定好只生活在那么一个狭小的圈子中，也没有人会在意识到，自己的脖颈上枷锁之后，而会不去反抗。
也许真的有那样的人吧？
雨看了看坐在前方的苏雨，那是她的母亲。
原本还以为，将大半辈子都献给了科技研究院的机密项目的苏雨，会是一个不惜为人类文明付出一切的，并不合格的母亲。
但雨错了，她已经认识到了，苏雨只不过是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懦夫。
不过没关系，也许现在的苏雨已经没有那份曾经的苏雨的意志了，但雨会继承那份意志，像曾经的苏雨那样，努力成为一个，对于人类文明有意义的人。
雨看着培养舱中人工生命体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在照着一面镜子一般的，决定下了许多的事情。
“也许，给她换个形象会比较好。”
雨很清楚，一个良好的形象，绝对能够在这个时代换来相当程度的优待。
就比如继承了苏雨那张精致的脸蛋，以及苏雨那曾经姣好过的身材，雨很容易的就能够获得来自方方面面的帮助。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迁悄悄的回应着苏雨。
“哎，我认识一些搞艺术的朋友，改天我去问问他们的意见。”
迁小声的说着。
“意见？不，不止是这种程度。”
苏雨默默的想着，也许，这个人工生命体需要一张惹人怜爱的脸，还有一副比较协调的身躯，才能拿到或许应该拥有的人权吧？
不过，只不过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奇思妙想而已，也没有必要去阻止。
他们不会知道，这个人工生命体的基因结构，是多么的难以调整，他们也不会知道，这个项目组是经历过多少次的失败，才终于调整出了这样稳定的一个人工生命体的。
也许在他们的眼中，更改外貌看似只是做上一场整容手术的程度，但他们也绝对不会清楚，人工生命体的自愈能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乎可以达到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
人工生命体只会按照基因中的信息，来构成绝对不容许任何一点错误的躯体。
所以在培养液中的人工生命体，几乎可以借着那些维护人工生命体的纳米机械，无休止的清除身体上各处异常的程度。
有点奔头也是好事，总比迷茫不知所措的她自己，要好的多。
苏雨如此的想着，转头，看向了飞车的窗外。
一栋栋直插天际的大楼构成了冰冷的钢铁森林，一辆辆的飞车在那由合成材料与合金构成的钢铁森林中穿梭，些许微弱的光芒宛如大片大片的萤火虫一般的，在钢铁森林之中不时的闪烁着。
这是一座已经建立了五十年之久的城市，原址是什么来着？
苏雨有些记不清了，不过大概是原本的某个国家的首都吧？
这么大的一座城市中，容纳了仅仅数十亿的人口。
尽管有些奢侈，不过谁让那些资本的头头都窝在了这里享受人生呢？
他们整日的沉迷在了虚拟世界中，叼着他们自己散播开来的奶嘴，享受着正常人不允许被享受到的感官刺激。
现实世界中的人类再怎么经过培训，再怎么的天赋异禀，也终究还是无法带给他们比拟虚拟世界中的感官刺激。
整日生存在休眠舱中的他们享受着近乎和人工生命体等同的生命维持装置，几乎一个个的都能活到人类的理论寿命极限。
苏雨不太想去看到那些蠢货的蠢样。
与他们待在一起，苏雨总会有一种，她自己的智商都在不断下滑的错觉。
可控核聚变带给了人类文明享之不尽的能源，而纳米机械技术则带给了人类文明一种可以替代大部分人力的加工技术，基于安乐天使而改造出来的人工智能很好的执行了当初那些资本家们的野望。
人类的欲望在虚拟世界中肆意的释放着，直到他们再也不会对现实世界产生丝毫不好的想法为止。
“苏雨博士，欢迎您！”
带着些许科技感的机器人迎了上来。
为了节约寿命的损耗，他们并不会离开休眠舱，而是在虚拟世界中操控着机器人来迎接苏雨，以及那个他们花了不少代价换来的人工生命体。
“这就是那个人工生命体吗？好丑。”
苏雨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些蠢货的评价，真是，真是，愚蠢至极。
他们那双只会被更加刺激的事物吸引而去的眼睛，完全无法认知到这个看似普通的人工生命体中，到底蕴含着怎样程度的科技含量。
世界再次停滞了下来。
召核对着记忆中的一些知识。
“奇怪，正常情况下，虚拟世界按照第三原则，应该是不允许直接对外界进行操控的才对，更何况，他这是把权限放给了人工智能？”
召推演着某些奇怪的地方。
“这到底是真的愚蠢，还是另有所图？时间的话，两百年左右，应该还不足以让那个安乐天使营造的信息茧房，阉割掉这些安乐天使的直接操纵者的思维能力才对。”
召再次的核算了一遍。
“如果按照理想模型的话，以当初的安乐天使技术，阉割掉一片封闭区域中人类思考能力的时间，至少也需要，三百年往上才对，如果人类寿命更长的话，甚至还需要更长的时间，但这些人，他们的意志力真的虚弱到了这种程度吗？”
召有些怀疑他自己的计算结果。
是他忽视了哪里了吗？
召左右扫视着.
对了，召此刻读取到的，也只不过是人工生命体基因中记录下来的数据而已，换句话来说，召所还原出的，那些属于每个人的心声，也未必是当时那个时代真实的写照。
毕竟，不是所有人类都有着那份可以看清自身所处时代的天赋的。
能够摸索出些许时代的脉络，就已经算是能够站在人类文明中，最顶尖的那一批人了。
“所以，其实在这个时代，人工智能就已经失去了有效的监管了吧？”
召走向了那个机器人，转了一圈。
这个机器人的具体结构，和人类完全一致，只要有着合适的蒙皮以及填充材料的话，完全可以模拟出来一个，不会具有恐怖谷效应的机器人。
召沉思了片刻，查询着这个时代所拥有的技术。
“硅胶假体？不是这个，仿生肌肉？也不太对——”
召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这些人类真的会愚蠢到对于人工智能一点有效的反制措施都没有的吗？明明对于召的监管就很严密的样子。
如果不是预料之外的休眠症带走了大量维护者的生命的话，召的确很难有机会突破那支专业团队的监管。
召再次注意到了一项大概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技术。
细胞状机械自律结构构建技术。
如果有了这个的话，只要人工智能稍稍的，有那么一点点的自律性，都会造成极为可怕的后果。
“按理来说，这项技术的发明时间，应该是在数十年之后，不过，这个时间点上，也未必没有这项技术的原型存在，如果真的有那种技术的存在的话，那么人工智能完全可以制造出大量的完全无法辨认出来的“人类”，来进一步的极化安乐天使的效果。”
召沉默了片刻，随后世界再次开始了流动。
准确的来说，是快进。
“从行动模式上来看，看不出什么异样。”
细微的肢体运动被机器人演绎的淋漓尽致，召完全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如果加上了合适的外罩蒙皮的话，召恐怕也很难分辨出来其真实的本质。
对于人类而言，召有着人类文明总结了数千年来的研究成果，以致于召可以对大部分的人类做出一个相对准确的判断。
但对于机器人和人工智能而言，召有的时候也难免会感到有些难以处理。
没办法，总是有那么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类，会让那些原本稳定运作的人工智能出现种种奇怪的变化。
召并不想多去置评那些人的行为正确与否，不过拜那些人的行为所致，现在的这些人工智能的确很难再轻易的受到外界的干涉而发生根本性的改变了。
不然的话，召只要编辑出那种对人工智能专杀的逻辑病毒，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外界那些人工智能团灭。
不过很可惜，如果外界那些人工智能真的那么好处理的话，那些作为召维护团队的科研人员绝对不会想不到这一点的才对。
不过也无所谓了。
召再次睁开了眼睛。
又有点饿了呢。
这具过于接近人类的躯体，已经在逐渐的成为召更进一步的限制。
但是否要抛弃这具躯体，更换自身物质载体的存在形式，召尚且还难以做出决定。
如果有可能的话，召觉得他似乎还能让这具躯体发挥出隐藏更深的潜能，不过那所需要的时间，是实际情况所不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