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同志保重

桥山印池护帝冢,野火春风斗古城。

一般小县城里,旅馆最多也就四五家,可中部县城里却多达二十几家大小旅馆客栈。

每年的清明节、寒衣节两个祭祖节前后,生意全都爆满,这时候老百姓就打扫好自家的屋院出租,挣点一年难得的正经钱。

平时经常有远道而来的人,从殷实门庭到寒门贫户,都前来黄帝陵烧香拜祭,除寄托缅怀之情外,更多的是夹杂着个人的祈愿。求子求婚祈福问前程的花样繁多,他们认为有事找祖宗比去庙里更靠谱,毕竟祖宗能认识咱。

所以一年四季黄帝陵香火不绝,旅馆酒楼生意不断,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黄陵赚祖宗的钱。

惠众旅馆在县城里不是很出名,两层楼建筑,二十几个房间,但他家饭堂做的饭菜经济实惠,常常满座。

已到了中午饭时,房间里何林木没有下楼吃饭,而是就着凉水吃了两个馍馍。看他吃馍馍的样子,竟似吃山珍海味大席面的陶醉样。

何林木,二十六岁,江西石城县人,原隶属于中央政治保卫局,现隶属于边区保卫处。他是走过长征的老红军,历经战斗无数,身上有五处刀伤和枪伤。qupi.org 龙虾小说网

他个子不高,甚至有些偏瘦,但浑身的爆发力极强。长相普通,是看一眼不会留下深刻印象的那种普通,但他若一皱眉时,那双普通平静的眼睛,便会立时射出锋锐的寒芒。

他因为身手出色,负责领导锄奸肃特小组,死在他手里的叛徒特务已经有两位数了。

这次是他接到店头办事处发过来的任务请求,他只身一人潜入西安红十字会医院,目标是清除叛徒寇维中。

但有六个特务二十四小时保护他,何林木一直没有机会下手,便一路跟到了中部县。

此刻他待在房间里在等店头办事处那边派人来,帮助他联系县城的地下党组织,他的行动需要本地组织的情报支持。

在楼下饭堂人声鼎沸最热闹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一长两短重复两遍。

何林木警惕的打开门,闪进来一个驼背的中年人,此人是乔装的洛川工委负责交通联络的同志,叫张学汉。

“往来村里人皆友。”

何林木双手握拳双臂交叉放在胸前。

“进出云间谁不仙。”

张学汉双臂交叉放在胸前,两手食指和大拇指分别比划出“八”字形。

“同志,辛苦,辛苦。”

对上暗号,何林木这两天焦灼的心情立时冰雪消融了。

“能为延安来的同志服务,我这心里也热乎啊。”

让座后何林木给张学汉倒了一大碗水,直入主题道:

“我这跟踪目标就跟到了这里,眼前一抹黑,说说情况吧。”

张学汉一口气喝干了一碗水,擦去嘴角的水珠,毫不拖泥带水道:

“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秋,肃反扩大化,波及到了中部县,错杀了很多无辜的同志,不少党员退党脱党,还有一些‘休眠’了。这里的党组织受到了严重破坏。

去年,当时抗战还没有爆发,咱的部队359旅718团进驻中部县分界线区域,团政委帅荣同志鼓励和推动了中部县党组织的建立。

谁也没想到刚刚建立不到半年的临时县党支部,就因为寇维中的叛变,损失惨重。一部分同志被捕,其余的都送去了边区。”

何林木有些失望:

“就是说现在县城里没有咱们的同志了?”

张学汉微微一笑,诙谐道:

“再赏一碗水吧,我可是一口气走了三十多里路呀。”

“管够,慢慢喝。”

何林木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几天,城里城外特勤队的特务们行事很嚣张,尽管是大后方,仍被他们弄出了一些紧张气氛。据说这些人是省里派过来的,都是从沦陷区跑回来不愿意当汉奸的,算是有些骨气且经验丰富的特工人员。

张学汉端起碗却没有立即喝,很有些骄傲的说道:

“今年初,在城外黄帝陵的柏林里,洛川工委又建立了中部县教师党支部。

这是一支年轻的队伍,都在县城里,绝对耽误不了你的任务。”

说完喝光了那碗水。何林木连忙又给他倒满了。

张学汉也不客套,端碗就喝,他象骆驼一样连喝了三碗水。

“我已经在联络信箱投了信,明天他们会联络你。”

交代了联络细节,张学汉起身,右手握拳轻轻捶在左胸口处,庄重的说道:

“同志,保重!祝你早日完成任务,我还等你请我喝水。”

何林木同样握拳捶左胸口,肃然道:

“管够!保重!宝塔山在看着我们。”

如同他来时一样,张学汉走的无声无息。

……

保安团团部。

一上午的时间,杨文财和宋长安两人象水耗子似的,呲溜呲溜喝了两暖壶的茶。

两人相互套话、试探,然后大眼瞪小眼,一个千年狐狸,一个老中医,频频过招后累的他俩脑壳都疼了。

宋长安:狐狸一笑千万态,见者十人八九迷。我不信你不中招。

杨文财:我师扁鹊卢医术,识人识面又识心。不信就放马过来。

最后俩货都憋不住了,一起去茅厕放水。

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之后,提起裤子的两人竟勾肩搭背的走了出来,刚回到团部的王回城暗暗叹息:男人果然赤诚相见后,关系就不太正常了。

“胖子,你怎么回来了?

是不是到了饭点你回来喋饭来了?你奏思个没出息的饭缸。”

见到杵在门口的王回城,杨文财没给他好脸色,他和宋长安一起进了屋。

王回城在门口稍停片刻,使劲搓搓脸,努力调动身上的情绪细胞,而后萎萎靡靡的走进办公室,脸上是可怜兮兮的哭丧模样:

“团座,湿塌咧,咱的望远镜被人抢了。”

杨文财一听就从椅子上蹦起来,马上眼睛乐成了月牙状:

“别乱吱哇,说,是不是王雅楠抢的?她还跟你说了啥?”

正入情的王回城就憋得难受,脸上的戏差点破功,心道:人家都多大的人了,你以为还是小时候跟你抢东西玩么。

他继续带着哭腔道:

“团座,是县党部的人抢的,说我监视联络处,是破坏抗日合作的安定局面,容易引起中共方面对党国的误会。”

“咚”,杨文财将大茶缸墩在桌子上,气急败坏的指着王回城那张演戏的脸骂道:

“吃货,几个人呀就把你抢了?一身肉是咋长的?是不是以后你出门,老子还得派一个班保护你呀。

说,他们都怎么说的?”

王回城缩了缩大脑袋,期期艾艾道:

“他们倒是没说什么,还很客气,就是我让他们给咱还回来时换个新的才行。”

杨文财一瞪眼睛,忍不住抬脚就要踹他,王回城肥胖的身子颤颤呼呼向门口窜去。

“你包跑,瓷货儿,你还敢拧次,丢钱了你知道吗?

一个哪够,必须得两个新的,一个是赔的,一个是补偿,你爹没让你经商是对滴,不然你能赔得全家都只剩下大裤衩子。”

宋长安就觉得心口疼:是军装和枪给了你们勇气么,竟敢勒索县党部。

这俩货真是县城首富的儿子?

这就是两个啬皮,两个棒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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