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凌祉倒是将他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亦是知晓了, 原是自己所背负的些个罪孽。
也不过是受他人的诱导而至,并非自己真实的所作所为。
他一时心中空『荡』『荡』的,倒有一股子怅然若失的无奈感。
可终了, 还是他道:“即是从前的事, 们便只当从前吧。阿谏,你也不必非要搁在心上了。”
萧云谏抿嘴,持股子勉强的笑意。
却仍是一言不发。
他从前拿此事, 对凌祉伤害到了极点。
冷冽如刀子的话语, 当时就如同凌迟一般, 将凌祉一颗真心剜了出来。
可如今事实真相摆在眼前。
原是从头到尾,害人的个都是自己。
他将凌祉当作治疗心伤的味『药』引。
又将明明是被『操』纵的凌祉, 伤的遍体鳞伤。
凌祉瞧萧云谏面『色』并不对,忙握住他的手,说道:“阿谏, 当真没系的, 不在乎的、不计较的。”
萧云谏听罢,却更像是被抽了浑身的力气,轻声道:“都晓得是错了,可你偏还觉得,没有错。”
凌祉像是哄幼儿一般哄萧云谏, 说道:“阿谏不会错的, 阿谏永远不会错的。”
萧云谏瘪嘴,似哭非哭地『揉』了『揉』眼睛。
夜昙轻咳了一声, 撑下颌瞧他面前这一副优的画作。
却是说道:“方才还未曾言语完呢,你们倒不必太过忧虑这龙絮香现下是否还有效。虽是用了龙絮香,这人身上一辈子便会带股子淡淡的味道,但其效不过半月一月而已。”
萧云谏知晓夜昙是看不得他二人在自己面前腻腻歪歪的模, 才又言语。
便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即拆了台道:“并不十分心此事。凌祉,你可同?”
凌祉自是依萧云谏的话语,顺点了点头。
夜昙撇撇嘴,一摊手道:“瞧瞧,只当是白说了吧。”
他这么一掺和,倒是叫情形没般窘然了。
萧云谏陡然想起了么,唤住了又欲离的夜昙,说道:“夜昙,依稀记得先风神留下了些许东西,便是搁在飙墟的宝库里头。”
夜昙不甚在意,只道:“左不过是么不重要的物件儿,不然他不会大咧咧地扔在飙墟这个行宫内。”
时候云翳故,他不是没来飙墟瞧过。
可不过搁都是从前自己见过的,哪有么特意留下的。
萧云谏又道:“兴许是吧。也是从前在天后娘娘膝下时,偶然听他们提起的。后来也没来瞧过,但好似记得处宝库,独独只有风神本人。对了,还记得,仿佛他们曾说,是云翳独留给一人的。”
他先头倒是没深思虑过这东西是留给谁的。
不过现下想想,也许当真是夜昙。
夜昙一怔。
神『色』似乎有些慌『乱』。
他重复了几遍“独留给一人”。
可到底,仍是说道:“琢磨约莫还是留给你这个继任风神的,毕竟你也言语了,处只有你才打。”
萧云谏瞧了已是恢复了大半的凌祉,笑道:“们同瞧瞧看,不便是知晓了?”
凌祉身上的伤,在夜昙的帮助下已是大好了。
两股子气息,也被夜昙浓厚的妖力压制住。
现下瞧,气『色』倒是比萧云谏和夜昙二人都好。
萧云谏也不甚记得处宝库位于何处。
只依自己从前些个支离破碎的记忆,努力追踪宝库的位置。
他又将先头的个地图拿了出来,仔细回顾到底在何处。
夜昙的目光,却一直流连在略偏野外的一处位置。
凌祉瞧见了夜昙的神『色』凝重,便牵了牵萧云谏的衣角,让他看看夜昙是怎般回事。
萧云谏沿夜昙的目光,也落在了同一处。
却是深深地叹了一气。
他比睡觉的姿势,又指了指自己的上方。
凌祉有些『迷』茫,但却没再出言追问。
夜昙余光瞥见他二人目光交织,却怎般都说不明白。
陡然笑道:“是他的眠地。”
夜昙拍了拍萧云谏的小臂,眸『色』淡淡的,并没有含许的情愫。
他敛下眉目,深吸了气。
略显西斜的阳光落在三人的身上,却照出了完全不同的姿态——
不知怎的,萧云谏的影子和凌祉的交织在一起。
交颈相依。
可夜昙却是只影单身,孤零零的一个影子。
被拖得绵而又伶仃。
“日子已经过了许久,不是没法面对现实的人。”夜昙淡淡道,“早就知道他不会归来了。神只陨落,便是没有来来世,消弭于天地。阿谏,你也不必一直这么拘谨,受得住。”
萧云谏心下慨叹。
可到底也是点了点头,又沿夜昙的目光落在处。
他皱了皱眉眼,如同灵光乍现一般。
骤然腔说道:“好似……就在里。”
云翳的墓前,收拾得很是妥帖。
瓷白的陵墓上面,不一株杂草。
旁边杨柳依依,恰又逢了一汪清潭蜿蜒在周遭。
是绝佳的风水宝地。
好似飙墟所有的灵气都涌动进了一处。
萧云谏虽是不常来这飙墟,可到底该有的礼节礼数,都是做到了极致。
这陵墓位置,也是他特地为云翳选的。
更何况,还有夜昙替他守。
更不叫人染指了。
墓碑上么字都未曾书写。
夜昙顺势便用衣角掸了掸上面微微沾染的灰,又道:“他啊,就这个脾『性』。平日里最高傲的一个人,可背所有人做了许事。可没人晓得,便没人替他书这墓志铭来。不过清清白白也好,他司风,便都风一吹就散了吧。”
他说云翳和萧云谏很像。
也是真的。
他二人的『性』子不知从何处遗传下来。
竟是的一模一。
萧云谏也俯下身,蹲在墓前,替他整了祭祀品。
又燃了香,默不作声地『插』在了面前的香炉上。
凌祉本欲依萧云谏的动作,也敬上几根香。
可萧云谏却拦住了他,说道:“你……还不到时候。”
替云翳扫完了墓后,还是夜昙先起了身。
他对云翳的无字墓碑说道:“得了,先瞧瞧你留下么好物件儿了。回头欢喜了,再来看你,总你一直在此处的。”
萧云谏虚虚地搀扶了他一下,一打眼便瞧见另一旁支的茅草屋了。
他对夜昙道:“应当是处。”
夜昙颔首:“地方倒是常的。有时候想要一个人待会儿,就总是缩在处。但的的确确的,未曾察觉到有任何异的地方。”
他领萧云谏二人,先行推了门。
这里头收拾得也是干净利落,但仍是有些许灰尘落在房梁门后,迎他们扑面而来。
呛得萧云谏咳嗽了两声。
凌祉忙不迭地递上了水壶,道:“阿谏,压一压。”
萧云谏朝他笑笑,接过水壶,小饮了一。
缓和过劲儿来,萧云谏环顾四周的摆设。
夜昙却是推了窗户。
他朝窗外的一片园圃努努嘴:“先头还只是一朵昙花的时候,就在处的。后来被挪了行宫的后花园,化了人形后,才察觉他在此处修了个破破烂烂的茅草屋。”
萧云谏心中骤动。
他伸手,捏了捏凌祉冰凉的掌心。
凌祉凑在他耳畔,轻声说道:“也许……先风神的心,比夜昙更早。”
萧云谏抿嘴摇了摇头:“兴许是吧,云翳他也是……画了一室的白昙。”
日他想明白了。
不是纯白空置的画作,而是昙花素白。
他当做了其上么都没有罢了。
萧云谏『舔』了『舔』唇角,又用指甲轻轻掐了一下凌祉的手背。
他也不曾记得,宝库密室到底在何处。
只探出些风力,查探周遭的所有摆设。
可他还未曾使用几分神力,便听见身后咔塔一声——
三人皆是听见了这响动。
只是屋子里头还未异变,他们只沿声响过瞧上一番。
响动是从衣橱当中传来的。
夜昙站定在衣橱前面,笑道:“这里面还有许的衣物呢,又……怎会有密室?”
只说到后来,他却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言语了。
他杂了咂嘴,终还是耐不住。
即便他面容上绷的,仍是一副淡然姿态。
他一把拉了熟悉的质朴柜门。
却见其后是一条的甬道,不知通往何处。
萧云谏在他身后瞧了个一清二楚。
正欲言语提及进。
却见夜昙猛然合上了柜门。
依衣橱,剧烈地喘息。
凌祉拉住了想要上前安抚的萧云谏,对他摇了摇头。
萧云谏也叹了气:“是啊……”
云翳逝三千三百年,夜昙就在此处来往了三千三百年。
可他住在这茅草屋中,陪云翳这么年,却是从未曾察觉到还有这个密道。
萧云谏更是懊恼。
他垂头,不看凌祉的眼眸,慨叹道:“也更是怨。若当时听了有此处,便一早来『操』纵风力,了这宝库密室。夜昙他也不必等这么久……”
凌祉顺了顺萧云谏如瀑般披散在肩上的青丝,柔声说道:“阿谏,这本就不怪你。是云翳想藏,他便没想夜昙看见。”
萧云谏顿了顿,又道:“是啊,他没想夜昙发现。”
不然,云翳又怎会让风力成为这个契机。
唯独只有继任他风神人,才打这个密室。
夜昙缓和了脸『色』,他也听见了萧云谏二人的话。
他接过了凌祉的话茬,说道:“是啊,阿谏,这本就与你无。他若是最始就想要看见,就不会非得要风力为媒介了。”
萧云谏稍有踌躇:“既然如此,你可还要看?”
夜昙嗯了一声:“他若是非不要看,就偏要瞧瞧。看看他,背攒下么好东西,还是不看见的。”
他话音未落,就自顾自地又了衣橱的门。
甬道绵延漆黑,不知要通往何处。
凌祉在最后,团了簇火焰来当作照明。
密道是用神力所建,故而在茅草房外,也瞧不出任何端倪来。
弯弯绕绕,转了不知少回。
三人终是沉默到了所谓的“宝库”。
物件儿琳琅满目的摆放。
因有云翳遗存的些许神力保护,各个都还整洁如新。
可入眼所见,些物件儿,却都并非是么宝物。
或有一卷普普通通的竹简,又或漆了釉『色』的瓷娃娃,正喜气洋洋地注视他们。
甚至还有个镇宅的摆件,倒是和从前萧云谏买的对嬉皮笑脸的石狮子,有异曲同工处。
可就正是这最最平常的物件儿。
却叫夜昙蓦地被抽了全身气力,无助地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
他中喃喃念道:“竟是这些……竟是如此……”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捂脸,不叫些个泪珠子,滴滴答答地从自己指流出来。
萧云谏是再不明白,如今也明白了全部。
先头凌祉送来的些东西,也还被他扔在停云殿的沉墟台呢。
还有聆风……
他也许久未见聆风了。
他垂头,朝凌祉伸出手,说道:“瞧瞧息雨。”
凌祉一知半解,可仍是递了息雨到萧云谏的手上。
萧云谏抚『摸』和聆风得近乎于一模一的剑柄。
感受寒凉与锐利,又道:“聆风好似只比它短了约莫一寸,毕竟是同源而的。它们两个,也是许久许久,未曾相见了。”
息雨听了萧云谏的话,嗡鸣了两声。
它好似快活极了,只期待与聆风在不久后的相见。
凌祉握住了萧云谏攥息雨的双手。
他有些胆怯,可还是问出了:“呢?阿谏。”
萧云谏噗嗤笑了一声。
他试图松手,可又被凌祉紧紧捏住。
凌祉的眸光如同中天的金乌,炽烈而渴求地望他。
萧云谏偏偏头,顾左右而言他:“夜昙是如何了?”
凌祉却仍是固执地不松,灼灼地望他的阿谏。
萧云谏叹了气:“等从这密室出,确实有些话要同你言语。可在此立誓——”
凌祉蓦地想起了自己发的个毒誓,赶忙松了手。
他伸手掩住了萧云谏的唇,说道:“阿谏,信你,永远都信你的。”
萧云谏忍俊不禁。
耳垂皆是有些红了起来。
他拨弄了两下发丝,遮住正羞赧的模。
他刻意地将目光投向夜昙的方向,却见夜昙手指轻抚过每一东西。
夜昙的眼眸中是难过与不解,他缓步转了一圈。
萧云谏二人却是没有再出声,只是双手交叠,再也没分。
夜昙最终从架子上捧下了个喜气洋洋的瓷娃娃。
红『色』的小袄穿在它的身上,红红的脸蛋和笑眯眯的眉眼。
恰好缓和了他们无休止的沉默与哀戚。
夜昙道:“这是他第一次带化形了的出门,折了自己好几株花苞,才换来的,也是送他的第一份礼物。本以为他早便将这幼稚的物件儿扔了,却未曾想他竟是留了下来。”
“还有个……个竹简,是手抄篆刻的。里面也没么,就是趁他辰际,誊写了一本他的司风手札。只是当时手忙脚『乱』的,割破了手指。恐怕现下竹节里面,还有的血迹留存呢。”
“还有个辟邪镇宅的小摆件,是成了妖皇后,特地挑的。但却告诉他,不过是个随手拾来的罢了。灌了些许自己的妖力进,总想离了飙墟,也有个这东西陪他,虽说确实丑是丑了些吧。”
“……”
萧云谏撑下颌,认认真真地听夜昙说从前的过往。
夜昙将里面他记得住的,皆是对萧云谏说了来历。
他提及往事,便是没了前副忧愁的神『色』。
神采奕奕地回顾他与云翳的往昔,竟是说得干舌燥也未曾停下。
萧云谏就这般一言不发地听、看。
心底却又了几分疑虑——
既然这是云翳存的一切有于夜昙的事物,他又缘何,不叫夜昙看见呢?
若是自己不与夜昙同行,定然会将这宝库当做一文不值地。
没准就将其当作废品处置掉了。
他弄不明白云翳的一颗心。
凌祉却似乎是明了的,只凑在萧云谏的耳畔,轻声说道:“云翳他,也许只是害怕吧。”
萧云谏敛了眼眸。
是啊,也许只是害怕而已。
他瞧夜昙的眼眸里,终于又有了光。
故事的起承转合,夜昙脸上的雀跃更甚。
说到情深处,夜昙更是抓住了萧云谏的手臂。
他哪里还像个活了五万年的妖皇,不过就是个得了糖的小孩子一般。
他眼底含笑意,又道:“阿谏,从未想过,他竟然将这些物件儿都存了下来,还搁在这里,留了神力保存。你可明白?”
萧云谏颔首,又轻瞥了凌祉一眼:“的,凌祉亦然。”
夜昙又是过分欢喜道:“阿谏,真的谢你今日带来瞧了这里。即便是不敢猜测,他留下这些物件儿,是否因为真的对也有情,还是说他不过是觉得有趣才留下。都已是万万分的满足了!”
萧云谏听他这席话,却是心中难受得紧。
他眼角了几分湿润,转向了凌祉的方向。
云翳和夜昙,已是再没了未来。
如今夜昙得了这一星半点,便是如同得了莫大的恩赐一般。
而他的凌祉……
还好还有将来,还有往后。
还好他认清了自己的一颗心。
还好凌祉没有放弃。
夜昙目光仍是流连在些对于他来说的“无价宝”上。
但琢磨天『色』已晚,还是先了,说道:“左不过这些东西搁在这里,不会腿跑了。今日天『色』渐晚,们便明日、后日,有的是时日再来看的。”
萧云谏点点头:“好。将用风力才进入的苛刻条件改了,回头是由你的花瓣气息,就进入,可好?”
夜昙推搡了萧云谏两下,笑道:“不急于这一时。难不成,你是不乐意再陪于飙墟住上几日了?”
萧云谏忙不迭地摆摆手:“当然不是。”
夜昙便道:“明日再来。”
他们三人回衣橱而。
凌祉仍是走在最后。
他回首瞧瞧,他们并无落下么物件儿。
却是一打眼,看见架子后面别个白『色』的东西。
是方才谁人都没看见的。
——“这是么?”
“么么?”萧云谏听闻凌祉的话语,扭头沿他的目光而。
所及处,却像是一封信件。
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架子与墙壁的夹缝中。
萧云谏疾行几步,到了信件前面。
正欲伸手将其取出,却陡然被其弹了来。
若不是凌祉在他身后,撑住了他的身子。
他便会在不经意,被弹出几丈远。
“怎么了?”夜昙本是走在最前,听他们响动,立马折返了回来。
一打眼,便瞧见萧云谏被弹的场面。
萧云谏略显窘迫地稳住了身子,朝封信件努努嘴:“不知怎得,还未曾触碰,便被弹,竟是手都有些麻了。”
凌祉听罢,立即环住了他麻木的右手,认认真真地搓了搓。
萧云谏也没留意,更没在意凌祉的动作。
他又是说道:“当真奇怪。”
夜昙皱皱眉头:“竟是这般?试试。”
萧云谏颔首:“可仔细些。”
夜昙也是怀了自己兴许如萧云谏般的被弹。
可却未曾想到,他竟是轻轻易易的,就取出了封信。
甫一瞧见信封上所落得款,夜昙的脸『色』忽而又从欢喜,变了沉重。
萧云谏余光瞥见了几个字,不过就是——
夜昙亲启。
萧云谏先头修习司风术时,是见过云翳留下的手札的。
信封上的字体,明晃晃是熟悉的模。
也怪不得夜昙的神『色』,会忽而巨变。
夜昙忙不迭地抽出了其中信笺。
上面写的字并不十分。
萧云谏只微微瞥了一眼,便扭过头,看向凌祉的方向。
凌祉比他高了半个头,眸子稍稍向下,被睫羽遮掩了大半的温柔眼神,就这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上。
凌祉的眼睛本就得极其漂亮。
尤其是弯起来时,如含了潺潺春水一般。
叫人无法自拔、深陷其中。
如同有咒术一般,让萧云谏不由得怔了许久。
难以抽身得紧。
萧云谏当真是废了许力气,方才脱了身。
迫使自己的目光不投在夜昙的信上,更不会再被凌祉引诱。
不过寥寥几行字,夜昙却好似要用一辈子的时,才品明。
萧云谏脚下有些疲累,便将全身的重量都交付给了凌祉。
凌祉亦是求不得。
他从前只有梦中,才有此般殊荣。
夜昙紧紧地捏住信纸,阖双眸。
终是咽下了一浊气,睁了双眼,可其中仍是『迷』茫『色』。
他见萧云谏二人明显的疲累,便将信纸细细折好,又放回了信封中。
而后又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揣进了衣衫最贴近心房的位置。
他说道:“阿谏,劳烦你们再次陪良久了。”
萧云谏摆摆手:“没系的。”
他刻意瞥过了封信搁置的位置,憋闷在心底,没问出来。
夜昙却是留神到了他的不动声『色』,只道:“阿谏如此聪慧,定然是知晓,这封手书,是云翳留给的。”
他又将信笺往里面揣了揣,说道:“们回吧,吃酒喝茶的,皆是随你二人。便不再这密室里面,耗费功夫了。”
萧云谏应了一声,又道:“夜昙,现下来替你解了密室的风力禁锢吧。你下回便不用非要带上这个累赘,日日自行前来了。”
夜昙微微一愣,他的手覆在胸,目光却是扫过了凌祉。
便似是有么事情想通了,又下定了决心一般。
他道:“暂且先不必了。”
萧云谏颔首:“过些时日再来。”
夜昙嗯了一声。
——兴许再也不必了。
晚上的行宫当真好看,
尤其是夜昙唤了人,点了几盏孔明灯。
孔明灯寄予了祈愿。
萧云谏也是提笔写下了一行字。
他的一行小字舒展漂亮。
是从前在无上仙门,被凌祉手把手教诲出来的。
他早早地便想好了自己要写么。
便是提笔,趁旁的两人没有完成时。
已是将自己的心愿挂在孔明灯上,燃了火。
他微微偏头,却见凌祉稍提起了纸张。
他忽而玩心又起,手上风力卷起。
愣是将凌祉虚虚捏在手中的纸张,吹了过来。
凌祉无奈地叹了气。
瞧萧云谏小孩子般得逞的笑了笑,说道:“阿谏,你啊……”
“师叔竟是这般小气,瞧都不让旁人瞧了,是不是写了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萧云谏的耳垂滚烫,却又是唤起了曾经的称谓。
凌祉愕然,张了张嘴,险些发不出声响来。
他踌躇许久又许久,才又道:“阿谏,你唤……师叔?”
萧云谏一偏头:“你本就是的师叔。”
这便算是过往一切如云烟。
他们当真从头再来了。
凌祉欣喜万分。
却也只当了萧云谏愿意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都未曾觉察到,萧云谏想要的却是系回到从前。
萧云谏看他模,便知晓他何等聪颖的一个人。
如今面对自己,又是一次又一次地犯了蠢。
竟是读不懂自己话中意。
便是读不懂就读不懂吧,再叫他为难纠结片刻好了。
“呆子。”萧云谏笑骂道,又是随手展了凌祉的心愿。
上面明明白白地写——
愿此与阿谏相携白首。
萧云谏只觉得眼睛仿佛被么东西烫了一下,热热胀胀的,叫人难受。
他将纸条随手一折,又是塞回了凌祉手中。
他哼了一声,说道:“即是你由衷的心愿,还不快些塞进孔明灯里放了,好叫天道也明了一番你的心意。”
凌祉笑应下,又替萧云谏拨弄了一下垂在耳前的碎发。
他的余光扫见萧云谏右额角上的疤痕,动作不禁顿了顿。
他略显踌躇地道:“阿谏,何时将这疤痕了?”
萧云谏随手『摸』在了自己的额角上,里依旧留存些许煞风景的突起。
他佯装愠怒道:“可是碍您的眼了?非得了不可。”
凌祉急忙解释道:“不是这的,阿谏……只是想,你得这么好看,不应因为的缘故,留下这么一道疤痕。”
萧云谏忍俊不禁:“唬你的。不过是道疤痕罢了,留不留,都不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理应赶紧把你的灯放了。不然,的盏可要飘远了。”
凌祉这才松了气,就萧云谏递来的火种。
将自己张寄托相思的孔明灯,也放了天际。
萧云谏仰头看满天灯火,又道:“好似记得,从前时候,也见过这么一场。只是日子久了,都不记得了。”
他眼角枚红『色』的泪痣,在月光与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得鲜红起来。
他方才写下的是——
愿与凌祉,共此余。
似是一切的伊始。
也该是一切的结束。
凌祉就般目不转睛地看他的阿谏。
这一辈子、下辈子都不会腻。
萧云谏被他盯得一阵躁得慌,偏偏头,便见夜昙好似也要放飞自己的孔明灯。
他一时燥热上了头,没有耐住,便问道:“夜昙,你写了么?”
夜昙顿了一下,刚挂上的纸条,就这般脱了手。
直挺挺地落在萧云谏面前,叫萧云谏没想看,也不小心看了个清楚。
夜昙也没急捡。
倒是等来了萧云谏的问:“是空的?”
夜昙拾起纸条,放飞了盏孔明灯。
缓缓又道:“是空的。”
“已没么所祈求的了,全部的心愿,天道已是帮实现了。”他又从怀中虔诚地取出封信,微笑道,“云翳在手书上写——”
“他……此唯一挚爱,是为夜昙。”
“只从前身份有别。若他此行封印屠天力,够活回来,便……”
“便不论用何法子,都要辞风神一职,与凡尘携手。”
夜昙舒了一气:“他这手书是未封印前留给的,只等活归来后,亲手交给。若他没归来,便也只有继任风神启密室,本人瞧见此物。”
凌祉与萧云谏对视了一眼。
他二人皆是心知肚明——
云翳设下这般的卡,便也是矛盾纠结的。
他不想让夜昙看见,又想要何时夜昙真真地看清自己的心意。
他二人爱的太苦了。
“阿谏。”夜昙忽而唤了萧云谏一声,又道,“身份有别,本就不是么重要的。云翳他看得重,便寄希望于你,望你莫要看得般重。”
萧云谏郑重答道:“好。”
又是沉默良久,还是萧云谏念及屠天力。
方才又了,问道:“夜昙,可否了解了解先头屠天力的是由。”
时候,为了封印屠天力。
天界折损了几员神君。
更是将此事写进史册,封存起来。
萧云谏只是对其一知半解的,并不晓得全貌。
他也曾问过天帝天后,却只是有了差强人意的回复。
夜昙挑了一坛自己千年前埋下的酒,直接抛给了萧云谏。
萧云谏捧一坛冷酒,下意识地瞧了一眼凌祉。
见凌祉对自己点点头,忙掀了封。
花的清甜伴浓烈的酒香起,一揭就将萧云谏征服。
他连连称赞道:“好酒!”
他饮了一后,又直接递给了凌祉。
凌祉这回也没含糊,就方才萧云谏的位置,也酌了一。
夜昙也是猛灌了一酒,方才说道:
“屠天力是上古时候便存在的。他寄存于人的七情六欲,会被五毒心而影响。只封印,却不根除。从前时候,上古神族是将其封印在乌宿地方的,有神君日日夜夜守护。”
“可你也应听闻过,三千五百年前,山川变更、河流改道。乌宿座封印了屠天力的山,骤然崩塌。屠天力再次问世,便是要将这六界搅得一团『乱』。”
“屠天力,本就是毁天灭地的存在。它会纵情地『操』控人的情感,让所有人都陷于贪嗔痴慢疑这五毒心中,不可自拔。从而『操』纵这整个六界,让六界为黑暗所吞噬。”
“它极其恐怖,目的『性』又分外强。等到天界察觉到的时候,它已是扩散,吞并了整个魔界。这也便是如今魔界要重头再来的缘故,也是叫些凡人谈魔界而『色』变的原因。只是因魔界曾被屠天力『操』纵,被五毒心戕害。”
“而天界这边,虽是有曾经上古神族流传下来的古籍,记载了封印屠天力的法子。可奈何他们觉察时,已是晚了。他们只得派了许万年修为的神君,妄图强行压制屠天力。云翳他……就是责无旁贷的一个。”
“他其实离时,恐怕心里已是知晓了结局的吧。一役……八位神君,只活了梦神一人。余下的,皆是身殒乌宿,再不得轮回转世。独独只有从前的人,才会记得他们吧。”
夜昙叹了气,又是灌了一酒。
酒水沿他的脖颈流了下,浸湿了他的衣衫。
他的眼神有些『迷』离。
恍惚看萧云谏,又似是瞧见了云翳。
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夜昙擒住了萧云谏的手,只又一个劲儿地念云翳的名字。
他心底里分明是知晓,不是云翳的。
可又忍不住,把萧云谏当作了云翳。
左不过……
就这一时半刻而已。
萧云谏感受手掌上的力度。
又察觉到了凌祉在他耳畔说道:“阿谏,先哄哄他吧。”
萧云谏点了点头。
段过往当真是所有人都不愿意提的。
他与梦神也还算得上是相熟。
可梦神也总是端一副大大咧咧、『迷』『迷』糊糊的模。
也许可只有这般,才让他不再缅怀从前乌宿醒不来的黑夜吧。
他轻轻拍了拍夜昙的脊背,柔声说道:“在,一直在的。”
可夜昙却是『揉』了『揉』眼睛,兀自笑了起来:“知道你是阿谏的,知道你不是云翳。阿谏,你日后定然是要好好的,可省得了?还有凌祉,你也定是要好好照顾他的。”
萧云谏却是笑话了他一句:“说得倒像是再托孤一般。你若是信不得凌祉,便回头就不在停云殿住了,挪到这飙墟来陪你。也不用忧心凌祉的身份了,你说可好?”
夜昙松了萧云谏的手,一合掌道:“自然是最好的。”
萧云谏又和他对酌了几回。
眼底也有了几分醉意。
凌祉一直瞧他,控制他入的酒量。
萧云谏『迷』蒙双眼,又问向夜昙:“你可知,当年他们是如何再次封印住屠天力的吗?”
夜昙绞尽脑汁,想了半晌,说道:“依稀记得……好似是用神力着了一柄剑,将屠天力附身人,捅了……就好了。”
他好似比萧云谏醉得还要离谱。
两人又是推杯换盏了几回。
凌祉都有些按不住了。
萧云谏哦了一声,不知是否将夜昙的话,都听进了。
便一头栽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阿谏、阿谏……”凌祉轻声唤萧云谏的名字。
可萧云谏已是醉倒了过,一点反应都没了。
凌祉看面前两个酒鬼。
正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夜昙却是骤然清明了眼眸,说道:“送他回吧。”
凌祉有几分诧异。
可平日里除却对萧云谏,他的面容一向冷淡。
如今得了夜昙的应允,与夜昙告了辞后,便将萧云谏打横抱在怀中。
夜昙忽而叫住了他,深吸了一气,像又是笃定了么决心一般,说道:“明日待他酒醒了,你们二人来寻,有法子疗你身上的病。”
凌祉腾不手,只道了一声谢。
折返到屋中,萧云谏却是缓缓睁了双眼。
夜昙是装的,他又何尝不是。
他虽是有几分醉意,可还没到一头歪在酒桌上的程度。
凌祉替他打了水,浸湿了帕子,递到跟前:“擦擦手吧。”
萧云谏接了过来,却是半晌没言语,动作又顿又慢的。
还是凌祉接过了他的帕子,替萧云谏又抹了两把。
萧云谏忍俊不禁,感慨道:“老妈子!”
凌祉也没反驳,只瞧萧云谏因为酒气而红扑扑的面颊,愣了愣。
良久,他才又轻声问道:“阿谏,夜昙也将你视作云翳的替身,你可是……也记恨他?”
萧云谏仰面往床上一躺,平平常常地道:“恼怒作甚。左不过——”
“并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