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克说:你是大班长,歇不歇得听你的啊!
就咱俩的时候,咱们是哥们儿!吴振庆抚了他的头一下,在他身旁的草堆坐下……
徐克郑重地说:咱俩得找个机会向小嵩道歉。
吴振庆不以为然:因为那天晚上的事?就是咱俩打他一顿,他也不会生气的。谁跟谁啊!
徐克坚持:那也得道歉。昨天晚上咱俩当时也没仔细看看他弟弟写来的那封信。信上说他妹妹生病住院了。家里借了很多钱。
真的?
徐克点头。
那你那儿还有钱没有?
徐克摇头。
我也没有了,和你一样,开了工资,留下了点饭钱,其余全寄回家了。
徐克说:所以我说应该向他道歉嘛!
光道歉有什么用?咱们得替他借一笔钱寄给他家里!
向谁借钱啊?
吴振庆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向大家伙借呗!你借。我是班长,我不好意思出头。照着一百元借吧,借不够的,我跟连里借。以后由咱俩还就是了!但这事儿得瞒着他,一点都不许让他知道,明白不?
徐克点头。
一女知青出现在房山头,看见他们说:班长,你快来吧——张萌要当逃兵!
她一说完,身影就消失了。
一台拖着爬犁的拖拉机正待开走,张萌拎着她的皮箱,被男女知青阻围在爬犁跟前。
蹲在履带上的开拖拉机的老战士,望着这情形摇头,卷起一支烟吸了起来。
吴振庆和徐克匆匆走来。
吴振庆大声问:张萌,你要到哪儿去?
到团里去看病。
什么病?
那是医生应该回答的问题。
吴振庆克制地说:看病也应该请假。你向谁请过假了?
我现在向你请假也不算晚吧?
你如果带着皮箱去看病,我就不批准你去!
张萌说:也许我的病很重,需要住院,所以我得带些什么,有备无患。
一男知青说:我看你是思想病!你自己说,自从你来到这里以后,正经干过几天活?
张萌说: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有一分热,只能发一分光。再说我不是来接受劳动改造的。
一女知青说:你别忘了你是走资派的女儿!把接受再教育说成是劳动改造,对你也是完全必要的!
开拖拉机的老战士听了这话不入耳,他站起来说: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谁都不是来接受劳动改造的。如果你们知青是,那么我们这些老战士岂不也是了?
郝梅走到了张萌跟前:张萌,你这样多不好。大家对你会是什么看法呢?
张萌说:我不靠别人对我的看法活着……转脸又对那女知青说:告诉你,以前我是走资派的女儿,现在我又是革命干部的女儿了!我爸爸不但被三结合了,而且是市革委会常委了!
岂有此理!徐克气愤之极地扑上去,夺下张萌的皮箱,并将她推得坐在地上。
不许这样!开拖拉机的老战士跳下了拖拉机,将张萌扶起。
张萌冷冷地扫视大家之后,默默打开皮箱,只将钱包拿出揣入兜里,也不盖上箱盖,异常镇定地说:好,我什么也不带走。东西都留给你们了。你们可以全分了!
吴振庆的表现十分复杂,他忽然命令似的说:张萌,你过来。说完,他自己先走到一旁。
张萌犹豫地看看他,跟了过去。
吴振庆说:张萌,以前我对你……一直很不好。其实,我心里总想对你好一些……
张萌默默地冷冷地听着……
他又说:你别走。今后,我要关心你,照顾你,爱护你,像王小嵩对郝梅那样。不,我的意思是,我是班长,我要像关心和爱护每一个知青那样……
将来呢?……
将来……将来早着呢,想将来干什么?
我跟你不一样,我一上中学就开始想将来了。
将来嘛,这儿会出现一个新连队,我们都是老兵团战士了……也不错,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