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让他们跑了！快追！”
指挥车内，负责指挥本场抓捕行动的警探正在对着对讲机大吼。
然而他并不是在场警衔最高的人,两位他的顶头上司就坐在他身后的座椅上,悠闲地吐着烟圈。
作为gcpd的局长,戈登还没有老到要退位让贤的地步。他仍然身手矫健、精神饱满、意志坚定，随时可以和犯罪分子来一场近身搏斗或者为了保卫哥谭而挺身而出。但作为老人和上司总要给后进的年轻人一些锻炼的机会,尤其当整场行动计划是年轻人们提出来的时候。
毕竟gcpd不是詹姆斯戈登的一言堂,他也要尊重一下属下们的意见如果他们全都认为这是一个整肃哥谭，将哥谭地下势力一网打尽的好时机,他有什么理由阻拦呢？
他的老朋友哈维布洛克坐在他的身边。从法尔科内时代起他们就是一对老搭档,那时候戈登还是个刚入职的小警察，正直、年轻、眼里揉不得沙子,而矮矮胖胖的布洛克则是人们眼中的“坏警察”,他和黑帮姌和,灵活油滑地在各方势力间游走,在矛盾爆发时熟练地和稀泥闷盖子。
接下来的故事很容易想象，老前辈带着新后辈在哥谭的泥沼里打滚，彼此都从对方身上发现了自己缺乏,或者说曾经拥有却失去的东西于是他们都改变了，不是妥协，只是让自己变得更好。
现今二十年过去,戈登成为了gcpd的局长，布洛克担任着他的副手，尽管后者早就到了退休的年龄,却一次也没有提出过离开一线。
前方的年轻警探隔着防弹玻璃正聚精会神地对着对讲机和电子屏排兵布阵，两名老警探窝在后座硬梆梆的座椅上并排在一起吞云吐雾。
戈登知道布洛克不怎么赞同这次行动，但布洛克这样的人在gcpd内是少数既然一个警察油滑世故，那么其手上必然和黑帮有着不清不楚的利益关系，布洛克已经是他们当中比较干净的那个，剩下的要么证据确凿锒铛入狱，要么牵扯太深不可自拔。这些年来戈登致力于为gcpd招募更纯洁、更年轻的新血，以矫正风气，压低仍然隐藏的腐败警察的比例，于是那些泥鳅一般滑溜溜的旧时代老人就被排除出了总局的势力范围。
这有一些负面的影响，但总的来说是好处大于坏处，布洛克不觉得有什么好反对的。他又没有在gcpd内部另立山头，和戈登对着干的打算，当然没必要搞些拉帮结派的办公室斗争把戏。
布洛克知道老伙计戈登对这次行动的态度，后者对此既不支持，也不反对。成功了当然很好，不成功也不会更糟不过他们并不打算讨论这个话题。已经开始的尘埃落定的事情，有什么好聊的呢？
两位务实的基层执法者才不会把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你听说过关于red和蝙蝠的传闻吗？”
“无稽之谈。”戈登皱了皱眉，回答道。
他和蝙蝠侠合作了二十年，再清楚不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黑道上的小道消息满天飞，各种奇形怪状的传言热气腾腾地新鲜出炉，如果全都信以为真地查证一遍，那戈登十年前就能被骗进绞肉机压成猫粮罐头啦。
警察的规矩毕竟是要凭证据办事，那些热辣滚烫的猜测只有缺乏逻辑链和一手消息的人才会相信。在gcpd的侧写中，红头罩是个对哥谭十分熟悉的本地人，街头出身、心狠手辣、肆意妄为，对哥谭的现行制度和法律有着强烈的藐视或者仇恨，自信心强烈，挑战欲旺盛，应该十分年轻。很难想象蝙蝠侠会故意放任这样的人在哥谭肆虐。
“那么关于韦恩呢？”
“……”
戈登叼着香烟淡淡瞅了自己的老伙计一眼，不是很确定他问这话的意图。
布洛克有一些他不会使用的办法，所以偶尔能得到一些以戈登在警务系统里的位置无法得到的消息全世界各国所有官僚机构的特性，有些东西瞒上不瞒下但就戈登的了解而言，布洛克不是个热爱低俗八卦的人。如果他确实有热衷于讨论这些传闻的表现也只是因为职业需求，不代表他真的对此十分感兴趣。
黑面具被扣上了绑架并非法韦恩次子的罪名在逃，此事得到了当事人本人的指证。此外，布鲁斯韦恩也亲自向gcpd表达了严正的抗议，要求他们尽快将犯人逮捕归案。
红头罩在搜寻杰森托德行动中异常的积极表现使得人们将目光从韦恩家族和红头罩帮代表的黑色势力可能的牵扯中转移到了桃色绯闻上。这使得事情看起来像一场牵扯到了多方的恩怨情仇，而不是哥谭四大名门之首突然脑子进水，时隔多年自爆和哥谭黑道勾勾搭搭黑历史的法制专栏。
戈登听过警局的年轻人谈起这方面的传闻，但他对此并不感冒。戈登不是个老古板，对这类事情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当然更不至于感到恶心，然而目前的证据仅仅表明红头罩和杰森托德具有深厚的感情基础，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种感情是什么性质。
当作友谊也说得过去，说成亲情也不是不可以。甚至这根本不是关键的问题所在红头罩的人物侧写和这些在明面上活动的人的特征没有一个对得上号，这也意味着他可能是个纯粹在地下活动的，不存在于档案中的人物，那么深挖布鲁斯韦恩、杰森托德和希洛埃米亚之间的人物关系将毫无意义。
彻底偏离了工作重心这才是戈登对那些听风就是雨的小年轻最为不满的地方。
“尽是些无聊的传闻。我们都认识布鲁斯韦恩。”戈登从牙缝里吐出烟雾，他仍然记得自己为之披上外衣的，那个在犯罪巷的两声枪响后，无助而空洞地坐在地上的孩子的模样。
哥谭宝贝布鲁西固然是个混球，但离大奸大恶之辈还差得远呢，至于韦恩企业的所有者布鲁斯韦恩，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多速慈善家了。
哥谭人民热爱哥谭宝贝，当然不只是因为他英俊多金且至今还是个单身汉，更重要的是韦恩集团每年都提供了大量的就业机会和慈善赈济。
“直接说吧，哈维，我们是老伙计了，你也用不着跟我兜圈子。”
“那你听过关于white的事吗？”
接连三个类似的疑问句，戈登开始怀疑布洛克吃错了药，或者面前这个矮矮胖胖的家伙是不是被泥脸或者什么变形人替换了。
在他伸手去摸腰带里的格洛克时，布洛克接下来的发言拯救了他自己的脑门：“我是指希洛埃米亚。”
戈登不着痕迹地放下手：“听说过关于他的一些传闻。这是他的代号？”
“不算代号，一些人这么叫他。我猜测这是一种……美好的尊称。”
布洛克没有具体说这些人是哪些人，戈登也没有追问。
“他不可能是红头罩。”他斩钉截铁地说。
作为gcpd的局长，戈登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不至于对12分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布洛克“呼呼”地笑了两下：“为什么不可能？”
戈登没有说话，基于对布洛克职业素养的信任，他又思考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他们的侧写完全不同。希洛埃米亚不戴面具，他帮助警方逮捕犯人的时候光明正大地这么做。而红头罩虽然站在相反的立场，但他的行为模式跟我们的蒙面义警们如出一辙。”
基于尊重，戈登没有使用“戏服疯子”这个词组，这是针对制服超人类正义侧的一种常用称谓，贬义略多于褒义，在美国蒙面义警们所守护的各个城市，包括gcpd的警员中都颇为流行。
“呵呵，我倒觉得他们是一种人。”
布洛克嚼着圆圆的雪茄说。
“你想说红头罩其实是一个从不嫌弃好事太小就不做，如有必要很愿意遵纪守法，尊重警察的公民吗？”戈登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如果每个蒙面义警能像埃米亚一样光明正大，我们该省了多少事啊。”
布洛克取下雪茄，调整了一下坐姿，把僵硬的屁股挪到更舒服的位置：“……我们认识多少年了，詹姆？”
戈登没有插话，当一个人以这种回忆往昔的口气起头，就意味着他还有话要说。
“我当年就说过了对正义和法律的信仰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
“哈维，你知道我还没有这么……”
多少年来，见识了哥谭的各种阴暗面，戈登并非没有意识到法律的局限性和正义的时效性，有无数次他也一样有过越线的冲动，几乎以为哥谭无可救药。只凭着天真的法律至高无上的信仰他是无法在哥谭警局警长的位子上坐那么多年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你是一个条子，詹姆，你知道条子的处事方式。如果你是一个想为人们做点好事的义警，你有一点超能力或者没有，你愿意把自己的姓名、家庭信息和个人住址交给政府和警察局吗？呵呵，备注，主管对面机构的不是你，也不是我。”
“我会选择信任这个国家的制度”
“别说的这么肯定，詹姆，”布洛克自嘲地笑了起来，“如果这个警局里有人被小丑买通了呢？如果你被神盾局招聘，但是里面混进了九头蛇呢？如果天眼会以政府的名义要求你去铲除一个无罪但不听话的另一个义警呢？”
听到“小丑”的名字，戈登的脸皮反射性抽搐了几下。他的女儿芭芭拉就是遭到了小丑的袭击才双腿瘫痪，导致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而gcpd有无数有前途的年轻人都在小丑的袭击下丧生。但即使如此，他仍然咬牙道：“那不一定会发生。”
“是的，那当然不一定会发生。但就算只有1的概率，落在本人头上就是100。”布洛克歉意地望着戈登，他的本意不是要戳老搭档的痛处：“只是诚实地告诉我，詹姆，你对这一切的可能性感到害怕吗？”
“…………”
作为一个在警察系统中工作了数十年的老条子，戈登当然知道布洛克说的事完全有可能发生。哥谭的警察局过去确实尤为堕落，引同行纷纷侧目，但这不代表着这个国家其他地区的警察系统就纯洁无瑕那是电影里才会演的剧情。就算是在屏幕里，与警务系统合作的片方都要黑一把fbi和nsa，cia投资的影片还要加上一个特勤局，背靠fbi的剧务又回头把警察局、dea和cia各个黑了个遍，由此可见，谁的屁股都不干净，天下乌鸦一般黑。
正因为对这一切无比熟悉，身为这套体制内的一员，戈登才无法违心或无知地说出“不害怕”这几个字。
“那么希洛埃米亚为什么不害怕？”
戈登的表情凝固了。
“我知道你们一直希望所有蒙面义警都能脱下面具，处于政府系统的监管之中。但那是不现实的，詹姆，这是人性，只要是人都会感到害怕，不止对于政府，还对于周围的其他普通人就算超人也一样。不是因为藐视人类，这反而正是因为他们足够正直，有所敬畏，拥有与我们相同的价值观。”
英雄不畏惧怪物，却会死于普通人之手。
“希洛埃米亚看起来也不像一个蠢货，不是吗？这甚至不能用他是外国人来解释。”
首先，没有证据说明他是个外国人；其次，能在哥谭见义勇为无数次又全身而退的绝不可能是傻子；第三，他跟十二分局的人打好了关系，能被极度抱团的美国警察认可为自己人，那就不可能对他们体制内的游戏方式一无所知。
戈登的表情说明他正为自己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而羞愧。
布洛克知道那原因是什么，却不会指出来。戈登当局长和警察太久啦，警察的立场和思维模式早就浸透在他的骨头里，他和gcpd的其他人一样，可不会从普通市民、或者身为普通市民一员的义警角度去思考问题。
他们总是思考“义警为什么不能为我们这么做”，却不会反过来想“他们凭什么要为我们这么做”。
如果戈登打开了蝙蝠灯蝙蝠侠却不到场，他就会认为蝙蝠侠抛弃了这座城市，与此同时他又对蝙蝠侠抱有不信任感，如果他哪一天做出了越轨的行为，他就会毫不客气地将他当作罪犯抓起来。
你可以说这是蝙蝠侠自己为自己制定的标准，戈登只是察觉了并遵照了它，但客观来说，戈登是否也是逼迫蝙蝠侠，压在他身上重担中的一份子？
布洛克望向戈登，头发花白的老警探正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等待着一个结论。
“如果你问我的观点，很简单。希洛埃米亚早就做好了随时失去一切的准备。他不在乎有一天被曝光在聚光灯前，可能被千夫所指再无容身之地的下场，也不打算同周围的人建立长久的关系。那就是一个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还有一更，倒不用等。
文案这几天被吞主要是因为封面字体版权到期要审核，然后我改成了默认封面还是过不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近期审核很慢，大家做好一段时间封面和文案回不来的准备，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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