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百鬼夜行!青城山上,鬼卒出没了!

蜀郡、成都。

黑暗的屋舍之中,灯火灰暗。

五个坐榻依次铺陈地表。

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五人众,目光阴鸷,皆在等候着广汉的消息。

吱呀,门缝打开。

黑夜中。

法正缓步上前,走入屋内。

“刘升之,到广汉了。”

黑暗中,居于坐榻中央的白发老人,凶目狼视。

那一对毒蝎般的眸子,看向台下的法正,语气傲慢。

“老夫早已知晓。”

法正听闻此言,愕然抬头。

按理说,刘备的情报系统在蜀中是最快的。

这些人不应该在法正之前得知这个消息。

他们哪来的情报?

那老者见法正满脸狐疑,冷冷道。

“你不用多虑,我们身在蜀中多年,有自己的眼线。”

“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好就行,东州士的门面还得靠你撑着呢。”

法正弓着身子,微微点头。

饶是这益州第一谋士,堂堂扬武将军,当今东州派系第一人,进了这屋子,也得收起架子。

甚至,在这五人面前,他连坐下的资格都没有。

活像是一個伺候主人的仆从,大气都不能喘。

老翁眼神凶煞,浑浊的眸光,如同毒蛇。

“既然他回来了。”

“那么之前的恩怨,也该在此了结。”

“我们和米贼,打了几十年的仗。刘升之又杀了那么多东州兵,别人可以不管,唯有他必须死!”

话音方落,那老者左侧,一位身穿甲胄的老年军官眉头紧皱。

提起这个名字,他还是有些害怕的。

“刘升之,不好对付啊。”

“四年前,他还只是个小小祭酒,都如此难缠。”

“如今,名震汉川,又得刘备器重,在广汉动手,真的妥当?”

这老年军官更左侧,一位年轻的将领不屑一笑。

“岳丈无忧!”

“这刘升之虽然打仗是一把好手,可如今入了蜀中,我等在暗,他在明。”

“想要弄死他,岂不是轻而易举。”

“刘备想保他?呵呵,这大耳贼保得住吗?”

这年轻人说话之间,满是对刘备的厌恶,眼神中隐隐还带着一丝憎恨。

东州士的高层各抒己见。

台下的法正却是目中担忧。

虽说,他明面上是东州士的执牛耳者。

可在刘备入蜀之前,他也不过是个小小县令。

最高,也就担任过一介校尉。

是刘备把他扶上了东州士首席的位子。

那些备受冷落的野心家,自然是不会甘心听从于一介小辈的。

“孝直,你为何一言不发?”

坐于中心的老者,手握一卷竹简。

那竹简用秩衣包裹,隐隐可见其上,写有朱红色的三个大字:月旦评。

老者把玩着竹简,目光越发威逼。

“听说你把同郡人孟达,扶上了上庸太守的位子?”

“嗯……此事没有经过我等准许,你怎么敢私自妄为!”

雷霆般的吼声降下。

法正嘴角微颤,连忙拱手道。

“事情紧急,蜀中被大雪断道。”

“我在汉中不得南归,只好提前布局。”

“若不然,上庸太守也将送给荆州人了。”

哼!

白发老翁冷哼一声,他知道法正对他们五人不满很久了。

这一年来,法正不断将自己的亲信安排到各地太守的位子上,也逐渐有摆脱他们控制的架势。

不过,众人念在荆州人势大,现在又多了个天师道为敌,便暂且压住对法正的不满。

东州士四面交困,想要对付这么多势力,仍得凝聚一心。

“罢了,孟达最起码还是个东州士。没便宜外人,这事儿处理的也不算太差。”

老者讪讪道。

“此事不谈,还是商议商议,如何在广汉除掉刘升之吧。”

老者右侧,衣着锦绣,貌如贪狼的中年人阴险道。

“既然来了,他还能走的掉?”

“刘升之手底下不过几十个鬼卒。”

“李辅死了,算是大意,可射坚还能失手吗?”

“雒城郡兵七八百人,再加上咱们派去的兵马,整整一千号人。对付刘云绰绰有余。”

“我就不信,他张翼德还敢掺和此事。”

话音未落,法正却是摇了摇头。

张飞的性子,他要比众人了解得多。

“说别人,我不知道。”

“可是张飞……除了主公,谁也管不住他。”

“此人和刘升之交情不错,万一真动起手来,那就不是我们和天师道之间的问题。”

“主公最信赖得既不是荆州人,也不是东州士,而是那群跟随他几十年,不离不弃的元老旧臣。”

老翁大怒道。

“那就把张飞支开,不让他插手。”

“速速下令,让射坚将刘升之孤立在广汉,彻底铲除这个心头大患!”

黑暗中,东州元老的目光皆是残暴贪婪。

台下的法正,只感脊背发凉,浑身不安。

他在汉川与刘升之共事多时,多这个年轻人颇为看好。

却不料,这些失势的东州士,仍然不忘当年血仇。

法正倒是不反对与荆州人争夺权势,也赞同打压蜀中豪强,来保全东州士的地位。

可是,再要设计刘升之,那东州士可就是三面为敌了。

“这个年轻人,不是易与之辈。”

“在下建议,放弃之前的旧怨,将刘升之拉到己方阵营。”

“天师道在蜀中也是孤立无援,如果我们愿意伸出手,刘云未必会与东州士针锋相对。”

“到时候,我们联手对付荆州人,岂不胜券在握?”

完美的计策,出色的智谋。

可惜,法正决定不了东州派的战略。

鼠目寸光又狂傲自大的东州士高层,永远不会接受与仇敌二分蜀中。

“够了!”

“法孝直。”

“你也敢质疑老夫的决定?”

“你是不是以为,刘备把你提拔起来,你就能在我面前嘴硬?”

那老者冷哼道。

“我劝你,最好看清自己是哪边的人。”

“东州士要真的倒了,你还能在刘备帐下受用?”

“别忘了,你先前做的那些恶事儿,诸葛亮都帮你压着呢。”

“一旦东州士在蜀中失势,你就等着报复吧!”

黑暗中。

良久无言。

法正额头冷汗涔涔,汇聚成流,坠落于地。

这一席话,吓得他手指发颤,心魂跌宕。

那老者见法正面色发白,摆了摆手,吩咐道。

“下去吧。”

“唯。”

一番敲打过后,法正面带苦涩的走出屋门。

他迎风走到屋外,行了几里地。

沉思之时,潺潺流水,就在耳旁聒噪。

“好冷的天啊。”

“我本以为,只要爬到最高层,就能摆脱受人拘束的命运。”

“却不料,越往上爬,看见的,却越是灰暗。”

哀叹之际,一位船夫,很快从渡口对岸驶来。

蜀中多河川,平日乘舟更为快捷。

那船夫亦是东州人,见河岸有人,立刻就驾船而来了。

“将军,为何面色这么难看。”

法正苦笑道。

“天太冷了。”

那小卒拱手道。

“扬武将军身子本就羸弱,这么冷的天,就不要操劳了。”

“多加些衣服,保重身体。”

“今后才能带着我们回到故乡啊。”

故乡……

法正喃喃自语。

东州士进入蜀中这么久了,早已习惯四方抄略。

故土对于他们而言遥不可及。

多数人都是浑浑噩噩,无所顾忌的混过一生。

“难得还遇到一个想回家的人。”

“你是哪里人?”

那小卒已经年迈,头发花白。

“小人家在三辅,京兆尹,蓝田县。”

“天下大乱前,一家以操弄玉石为生。”

“可惜……西凉兵来了,乡里人没来得及跑的,都死了。”

这老兵,年过古稀却目光锃亮。

黑暗中,法正也没看清他的面容,只当是跟自己人说说心里话。

“你认为我们真的能回到故乡吗?”

那小卒目光炯炯,连连点头道。

“先前刘焉父子掌理蜀中时,老夫的确没想过。”

“也就跟着弟兄们肆意抄略,偶尔也玩几个女人,反正没人管。”

“可刘豫州到来之后,就不一样了,整个蜀中精气神都换了一遭。”

“掌理东州士的,也变成了将军你。”

“我认为,将军才干过人,刘豫州又是明主。你们齐心合力,一定能带着东州士返回故土。”

法正自嘲般的苦笑。

“你把我看的太高了,我不过也是个睚眦必报,贪婪无度的小人而已。”

“主公委我重任,我却利用私权,报复杀人。”

“你认为,我这样的人,会带你们回去?”

那船夫摇着船,船桨在水中唰唰的响。

“人生来无善无恶,本性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

“关键在于,将军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过去不可追悔,唯有来日,方可把握啊。”

一席话落。

法正乘坐舟楫,望向河水,却默然不语。

水流潺潺,倒映着天上皎皎孤月。

饶是在这般黑夜之中,依然有着光亮,照人前路。

“想必,若无主公将我拉出深渊,我这样的人早就该万劫不复了。”

未几,法正从胸中吐出了一口浊气。

当他丢下那些功名利禄,再回头看这片土地之时,却发现蜀中人也没那么让人嫌恶。

清风徐来。

上岸之际,他回头望向那老翁,拱手拜别。

“今日听君一语,法正困惑全解。”

“你说得对,莪既然被刘使君委以重任。”

“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东州士走向覆灭。”

“法正,一定要回扶风。”

“你们,也会回到各自的故乡。”

法正胸中郁气全消,月光下,他踏步迈去,心有良谋。

浪子回头,犹时未晚。

这一去,蜀中局势,又要变了……

“军师。”

“法孝直真的会回头吗?”

那老翁摘下了面上花白的胡须。

待法正一走,全身老态尽除,腰杆挺直。

诸葛亮闻言从渡口走出,迈步江边。

他缓缓看向这位老者,羽扇轻摇。

“会。”

“法孝直深谋远虑,乃是蜀中良才,可惜性情太过狷介,有失仁德。”

“只要他肯回头,主公必定厚待如初。”

这老者点头道。

“希望如此吧。”

“老夫身为东州士,却又是荆州人,若能避免两家争斗,自是最好。”

诸葛亮看向老翁,亦是连连赞叹。

“董公身为东州士,却能协调内外。”

“亮应谢过董公。”

董和,字幼宰,南郡枝江人。

蜀汉四相中董允的生父。

汉末大乱,他率宗族西迁蜀中,与东州士关系密切。

刘备入蜀后,不少荆州出身的东州士,架在两派之间作壁上观。

除了汉代常有的‘州里人’观念在作祟以外,东州士自身的弊病也是这些人保持中立的原因。

东州士不是由地域形成派系,而是来自各地的流民散户组成的利益团体。

内部小帮小派都只是暂时依附,忠诚度几乎没有……

诸葛亮治蜀时,为了调和派系之争,便重用费祎、董允这样的温和人士,居中调解,方才改善派系争执。

董和倒是不在乎东州士和荆州人谁能取胜。

只是,有识者都明白,在这么闹下去,蜀中非得闹成一锅粥。

董和想过安生日子,不想蜀中大乱。

“孔明处处让步,事事小心。”

“你就不怕,法孝直有一天压在你头上?”

诸葛亮摇头道。

“亮之志向,不在蜀川一隅。”

“而在帮助主公,匡扶大汉,克复中原。”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亮之所想,如此而已。”

了不起!

董和暗暗称赞。

居于荆州人派系首脑的位子,心思却能超出派系利益之外,这等人物,当真是千载少见。

“法孝直这边暂且是稳住了……”董和还是有些担忧。

“可是……刘升之又当如何?”

“广汉已是四面杀机,若是那些东州士执意要残害天师道,一场血雨腥风仍然不可避免。”

“那就……”诸葛亮淡淡一笑。

羽扇轻挥,指向广汉。

“那就看升之自己决断吧。”

党争,从来少不了杀戮。

不铲除一些狼子野心之辈,内斗永远不可能消除。

东州派的使命,走到这里,也该结束了。

昭烈式的做法,从来简单。

良善之人,肯为复兴汉室效力的,留下。

不为己用的,免官罢黜!

惹事生非的,杀鸡儆猴!

为了对付那群东州士中的渣滓。

刘备已将达摩克斯之剑,交给了刘云。

他相信,刘升之绝不会滥杀。

但是,该死的,一个也跑不掉。

……

锵!

广汉郡,雒城之下。

黑夜中,剑已出鞘。

刘备在汉川临行前,将自己的佩剑交给了刘云。

宝剑在手,沿途斩关破将,亦有口实。

历史上,刘备乃是用剑好手,自创一套顾应剑法。

其意,乃是双手持刃,左右分别顾敌,应敌。

他的双剑乃寒铁打造,正是天生一对。

剑名:鸳鸯。

鸳剑长三尺七寸,鸯剑长三尺四寸,皆是利可断金。

刘云手中拿着的的这把,便是鸯剑!

“翼德将军与射坚都是平级太守。”

“攻打郡治,不便参与。”

“此战,便由蜀中鬼卒出马。”

张飞本想掺和,可仔细一想,此子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雒城乃是坚城。”

“当初俺大哥在城下打了一年,都没能拿下。”

“中途还折了庞士元。”

“升之,你万万要小心。”

刘云深知此城难破。

他麾下亲随只有几十人。

不过,在南下蜀中之前。

天师道的鬼卒早就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向蜀中各地奔走。

留在蜀中的各方祭酒和当地鬼卒接到号令,便迅速朝着广汉集结。

情报、内应、细作。

这是战争中最重要的先决条件。

刘云最为重视。

“时间差不多了……”

“射坚自寻死路。”

“我亦不能,让他活命。”

庞德等人皆是义气振奋。

“升之,下令吧,如何攻城?”

“要多少兵马?”

刘云抚剑沉吟。

“无需大军。”

“五十人足矣。”

“今夜月圆。”

“射坚这等庸人,应当熟睡了……”

庞德闻言大笑。

“哈哈哈,那咱们得祝他好梦!”

刘云的战术他最清楚不过。

以寡击众,出其不意,神出鬼没。

鬼卒在汉川扬名天下。

在蜀中又将成为这些歹人的梦魇。

“子时三刻动手!”

“口令:百鬼夜行!”

“四年过去了,我要让这些东州兵们重新记起,青城山上的鬼卒到底有多可怕!”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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