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象牙白琴

《万人迷也会弄丢小狗吗?》全本免费阅读

黑白燕子落在槐树上,轻巧衔起一朵雪白槐花,头也不回地飞远了。

司玉看得入神,连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两个人都不知道。

贺云沉着脸,咬肌同他捏紧拳头的骨节一样凸出;沈确还是平日的黑色西装,但衬衫下摆未扎紧,被打湿的头发也有些凌乱,沐浴露的味道浓得有些刺鼻。

司玉不解地看着一前一后站着的二人。

贺云出现的时间得太过巧,他被蒙住了眼,什么也看不见。

只在之后几秒内,先是听见了沈确慌乱喊他名字,而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不像死物,像是人。

之后,他便被贺云抱到廊下石凳,叮嘱他不要进来。

司玉看了眼神情依旧些许慌乱,回避着他目光的沈确;而是看向了贺云,问道:“你怎么来了?”

此时,贺云的表情才有了些许好转。

“担心你,所以来看看。”

司玉还想问什么,贺云却像知晓般,先行说道:“我知道,你在今天来这里的原因。航班在凌晨,我陪你去。”

听到贺云这么讲,司玉走上前去抱了抱他,轻声说着谢谢。

司玉:“说真的,你到底怎么进来的?大门有密码。”

贺云:“翻门。”

司玉:“那门不算铁刺三米……”

贺云:“嗯,的确很矮。”buhe.org 非凡小说网

贺云笑着牵起司玉的手,单手转动方向盘,跟着前车驶入陵园。

“我在这里等你。”

贺云摸着司玉的脸。

“嗯。”

司玉凑上亲了下。

风很大,仿佛是陵园内积攒的阴冷,都生出腿脚,不停往着踏足的活人身上扑去。

“小心。”

沈确转过身,朝着司玉伸出手。

这里有处台阶,修得高些,司玉前些年来都会崴着脚。

此次也不例外,就当司玉下意识想要去抓面前的手臂时,沈确却收了回去。

沈确将手揣进西装裤兜,身体也往后退去,仿佛不想,或是不敢靠近司玉。

——哪怕他已经洗过澡。

司玉稳住身型,浑然不觉,朝着沈河的墓碑走去。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丝毫没有褪色,沈河的模样一如他曾在电视、报刊上那般五官优越、气质稳重。

著名实业家沈渤舟先生,最引以为傲的长子,与他的父亲将做农业机械和运输的渤庆实业成功扩张,石化、船舶、汽车、建筑、冶金等。

更是把握住了时代东风,海外出口、金融、电子、酒店和传媒都是有他一手操刀掌舵,就连现如今在江城自立门户的沈建都离不开他的影子。

沈建集团现如今真正的话事人沈回,被人夸得最多的,就是像他大伯沈河。

可是,他的生命却定格在了44岁。

那一年,他刚为成立十年的渤庆慈善基金会发表讲话,并表示将会增大乡村医疗、教育的慈善数额和项目;他刚获得世界管理思想家名人堂的终生成就奖,让华人面孔得以出现在世界企业家面前。

而这一切戛然而止,都是因为自己。

“对不起,沈叔叔,对不起……”

司玉跪在墓碑前,低着头。

就连最阴冷的风也未将他睫毛上的泪水,吹干半分。

久久不语的沈确终于开口了。

“他不会怪你的。”沈确说,“就算要怪,也是怪我、怪沈江。”

“可是,如果,如果我当时……”

“别说了。”

沈确跪地,紧紧搂住司玉。

司玉没有推开,他什么都没做。

沈确也是。

这让他们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尊相互依靠的雕塑。

“沈确,对不起。”

“我也从未怪过你。”

沈确轻轻拭去司玉的泪水。

他知道,司玉恨他、讨厌他,被天价违约金束缚在他身边,这几年的每时每刻,司玉都在提醒他这一点。

但他也知道,司玉愧疚、自责,就像被引发怨恨的往事困住一般,也被巨大的愧疚和自责困住;只要自己提到沈河,就会令司玉再也无法反抗。

他大可以用这个将司玉永远困在自己身边,可他做到,他不忍心。

他宁愿是自己一遍又一遍跟司玉说「对不起」,也不愿意司玉这么做。

他以为,他们这种扭曲的关系,至少还可以再维持合约上的几年,之后司玉就会消气。

但是,贺云出现了。

贺云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和司玉的平衡,他无力维持这永远会偏向贺云的天平。

司玉爱他。

一遍遍否认,正如他一遍遍对司玉说「对不起」那样,他的否认也没有换来司玉的回头。

司玉朝着贺云走去,不会回头——

就像现在。

沈确看着投入贺云怀抱的司玉,他身体是那么放松,和刚刚在自己怀里的僵硬完全不一样。

他忽地有一瞬间的释怀。

“我真的没想到,你今天会来。”沈确说,“谢谢你。”

释怀也只有一瞬间。

他依旧受不了司玉被别人抱在怀里的模样。

残活过冬日的黄叶,被风卷下时,沈确转身离开。

“沈确。”

贺云将司玉送入车内,大步跟上停车场另一端的沈确。

沈确昂头叹了口气,侧过头道:“贺云,你脑子不清楚发疯,也别当着我爸的面。”

贺云嗤笑一声。

“你要心里真有你父亲,就不会在他忌日跟两个男人上床。”

沈确身体一僵。

“我对你的私生活不感兴趣,但是……”

贺云十指的骨头被捏得咔咔作响,可这依旧无法将他在沈宅客厅看到的景象剔除。

不是三个恶心至极的男人,而是另外两人身上穿着的衣服。

“不要把你的龌龊,加注到他身上。”

一人穿着哈德林公学的白衬衫校服,一人穿着司玉未拍摄、只有定妆照的红色古装戏服。

贺云感到恶心,不敢想象如果是司玉看到……

他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沈确,你对司玉的喜欢,真是廉价,无论谁来,都可以顶替的廉价。”

此话一出,沈确转过身,死死盯着贺云。

“首先,我爱司玉,不是喜欢。”沈确逼近贺云,“其次,廉价?”

贺云看着他,不甘示弱。

“我的爱廉价?”沈确笑起来,抬手指向山上的墓碑,“如果不是我爱他,那么,躺在那儿的,就不会是我父亲……”

贺云似乎预感到沈确要说什么,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就会是他。”

沈确:“怎么了?不想回学校吗?”

司玉:“嗯,不想走,但沈叔叔都安排好了。”

沈确:“我也舍不得你走。”

司玉:“可是,沈叔叔……”

沈确:“他是怕你坐车无聊,才让直升机过来。大不了,我就让他先回去咯,过两天,我再开车送你。”

司玉:“好耶!又可以多玩几天咯!谢谢哥!”

“本该登上那架直升机的人是他!”

沈确冲到贺云面前,紧紧抓住他的衣领,双目通红,青筋凸起。

“是我舍不得他!是我想跟他待在一起!所以,死在直升机里的人,才成了我爸!”

沈确猛地推开贺云,胸腔因怒火还在不停起伏。

“你说我的爱廉价?这就是「廉价」吗?!”

沈确的爱,只有在司玉不爱他时,才会廉价。

贺云坐在埃莉诺卧室外的沙发上,一遍遍看着司玉有关沈确的采访。

“嗯,认识很久啦!算是世交,但因为我在江城长大,16岁才到京港,才和哥……沈总认识。”

贺云看着18岁的司玉说错称呼时,挠了挠头,随即,撕开手中粉丝提问KT板上的下个问题。

“像什么关系?嗯……手足。支撑彼此、成就彼此的手足。”

司玉视线看向镜头外,琥珀色双眼亮了起来。

“下一个问题,甜心玉拍摄《竖琴少年》的契机是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契机,就是沈总看到了这个本子,就连TK公司,都是在签合约,发现我还是「独立演员」的时候创立的。”

司玉说得真诚,但弹幕却不这么想:

【好会秀】

【好会秀】

【这就是撒娇宝宝最好命吗?飞机游艇大公司】

【磕晕我了,这什么霸总文学】

【麻薯离婚第三年前来打卡】

【实际上:没有啦!就是我老公觉得这个角色适合我,就买了剧本,弄了个公司让我拍戏啦!】

【被暗戳戳恩爱秀了一脸】

【果然是二十一世纪第一初恋啊】

……

贺云关掉了弹幕。

采访后期适时放了段《竖琴少年》的混剪:

中世纪玫瑰花园中,司玉纤长十指轻抚象牙白竖琴琴弦,白色长袍的衣摆被玫瑰花露沾湿;

飘着玫瑰花瓣的温泉池边,司玉单腿盘起,一条腿垂落热气袅袅池水中,怀抱金色里拉琴,低头弹奏;

铺满玫瑰花瓣的石阶上,司玉赤脚拾阶而上,白皙的脚掌和脚踝都蹭上了艳红的玫瑰汁。

……

贺云看过这部电影,在他遇见司玉后的第一个晚上。

司玉扮演的角色不会说话,也没有名字,只是被人唤作 The Harp Boy「竖琴男孩」。

他自幼生长于伊甸园,如同被困在高塔上的长发公主,却没有乐佩对自由的向往和决心,直到伊甸园被摧毁,才不得已离开。

他踏上的旅程并不算惊心动魄,却皆是暗示他的自我成长;从依附竖琴「告诉」他方向和选择的懵懂少年,成长为自主思考的The Boy。

竖琴消失在他的旅程中,他独自走向荆棘玫瑰盛开的未知迷雾。

“……嗯,他说很像我。”司玉笑得像阳光下眯眼的小猫,“或者说,我很像The Harp Boy.”

贺云看着司玉,觉得沈确当年或许没有说错。

他从司玉16岁的拍摄花絮,看到17岁采访,再到18岁、19岁……

司玉就像是那个生长在象牙塔中的少年,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好似不设防,全然相信在他面前的人或事物。

而沈确,就是那架竖琴,指引着他该如何选择。

司玉20岁那年的采访,只有在戛纳电影节的部分,剩余的大半年,他就好像消失了,再无半点公开露面。

那时候的自己在做什么呢?

贺云放下手机。

17岁,似乎在环欧骑行,司玉在戛纳的时候,他也在南法。

“如果早点遇见就好了。”

贺云再次说出了这句话。

他看着自那之后,无论是采访、露面还是社交媒体的风格都大变的司玉,并不认同粉丝的猜想:拍摄仿生人电影太过入戏,而无法抽离。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年,司玉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和沈确有关。

不然,光凭司玉愧疚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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