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不复旧观

不管叶珏和越朗两人是否愿意就此详述,也不管他们各自对一些事情的看法是否尚有不同,随着马蹄声清脆,甲胄声铿然,两人终于还是来到了横冲都军寨的深处。

眼见主将大寨就在自己前方,耳中听着帐内隐约传来的女子互相谈笑之声,叶珏忽然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自己马鞍边上的碧蚺霜锋,声音转为肃然,向越朗凝声道:“无论上将军到底点谁会同张折竹一同前往,对于我等来说,到时怕是只有自己手中的兵刃值得信任。

“我可不是故意挑拨些什么,即使有张嫣然相伴,按着陈轩波兄弟目下的样子,若是当真在北宁城中遇上了难题,他能够做到自保无虞便是大功一件,想来到了那时,咱们横冲都将士的任务,只能靠咱们自己去独力完成了。”

也许是因为触景生情,又或许是因为对这等事情并无十分把握,当此之时,对越朗沉声诉说自己心中所想的叶珏,忽地想起了昔日自己外公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老婆汉子有,也需亲自伸手’。

虽然这句话只能算是焱朝民间俗语,登不得大雅之堂,也不在先贤的典籍之中,但在叶珏如今的想法中,却只有这句话才更像是至理名言,那即将成定局的北宁之行,也只有这一句话才适用。

越朗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就此跳下马来,向着周围环视,而后才开口道:“君镝兄长方才说得固然很是,但咱们可也不能对陈轩波兄弟如此缺乏信心,说不定人家心思灵敏、手脚轻快,还不等敌军将士反应过来,便已将所需情报送到咱们手上啦。”

身在横冲都中的将士都晓得,这位监军平日间总是对旁人提点,要做到未虑胜,先思败,在这个时候,他能有此言出口,便是足以表明其人对陈轩波的信任和期待。

叶珏当然明白,这般回答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一贯与越朗颇为和睦的他,此时第一次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我自然也期望事情能如咱们事先预设的那样发展,虽然就本心而言,我还是十分期待能与北戎将士做一番竞争,但也不必急于一时。

“不过据我想来,北宁城中的敌军将帅,都是好相与的,尤其是那位‘北海龙王’耶律逊宁,陈兄弟纵然的行藏纵然能瞒得过完颜宗辅和耶律川等人,只怕也瞒不过他。

“若是此行之中另有他人便也罢了,偏偏还有张折竹一同前往,我听说北戎国中对于背叛之人都是十分苛待,想必张折竹等人随从而行,必然会连累陈兄弟等人。”

越朗心中原本亦有此想,只是在他的印象里,自己这位挚友从来都是一身足以令人不敢逼视的英风锐气,很少有这等忧心忡忡的时候,不由得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这才开口说道:“君镝兄如今怎的好似转了性子一般,难不成你这次南归,王老太公对你多说了些什么?”

叶珏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不妥之处,不过他自己的心思,确如越朗所想,正在逐渐发生着一些似乎微不可查,却又好像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变化。

原因无他,往日的叶珏总是认为自己能和挚友良朋一起决胜于疆场之间,那便是人生难得的快意之事,无论情势如何演变,自己也不必为此忧心挂怀。

也正因如此,叶珏才会在秦王面前直言想要带同自家表弟王麟一道参与这次行动。

只是当顾霄霆真的答应他这件事之后,随着有些欣喜一同涌上心头的,便是几分为之忧心之情,这等心绪突如其来,却又在不经意间逐渐蔓延,直到此时,都难以自抑。

或许人世间的事情都是如此,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难以排遣的情绪,也都会有自己难以抑制的感觉,只有到了事关自身的紧要所在,才会显现出来,甚至一发不可收拾。

叶珏和王麟是姑表兄弟,可是平日间与同胞手足并无多少差别,想到自家幼弟要随从自己一道决机于两阵之间,他的心中总会因此变得不能再想从前那样安宁。

越朗难以在一时半刻间洞悉叶珏所想,只能暂将话题引开,问道:“凡事提早预备总是不差,毕竟小心谨慎,一千次也不打紧,莽撞送死,一次也太多了,既然张折竹出使的事已成定局,咱们便只能就此而论,上将军让我等将士在外围接应,咱们又当屯扎在何处为好?”

说到这个问题,叶珏倒是早有定见,随即便张口应答:“自暨阳而至北宁,两郡之间的要地为数不少,横冲都和五营新军加在一处,也不过只有六七千人马,想要面面俱到,几乎便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选择一处最紧要的地方以为根本,才好行事。

“在我看来,咱们选择的地方应当便于兵马驻足,最好是能够凭借地利,让北戎精骑无用武之地,只得怅然而归才好。只有如此,咱们才能有余力去帮助陈轩波等人脱险,如若不然,我等连自保都未必能做得到,又哪里能有力量与陈轩波等人互为援应呢?”

说到这里,叶珏言语停顿,眉头皱起,似乎在思考着何处才能满足自己此时的预想,过了一会,才出言道:“看来咱们到时只能暂且让将士们驻扎在剑胚岭左近,才能得偿所愿。”

越朗原本也曾认为想过剑胚岭适宜,但是念头转处,却不由得说出声来:“若在平常之时,君镝所说自然可行,但是剑胚岭早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再难供数千人马驻扎。”

想起这些日子叶珏并不在暨阳城中,今日又是方甫回归,对这段时间内双方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不甚了解,越朗面上泛起苦笑,继续向他解释:“想必你不知,就在近半月之前,剑胚岭已经被傅燮、夏侯和两人几乎烧做了一片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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