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秋雨淅淅沥沥,天气凉爽不少。

听澜院中,春芝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上捧着两碗热热的姜汤,见柳明月站在廊下,道:“姐姐,怎么才换了衣服又出来了,快进去喝碗姜汤。”

柳明月回过头,额间发丝湿漉漉的,显然刚刚淋过雨。

“春芝,你看,这排水沟一挖,再大的雨也不怕了。”

昨夜一场大雨,清早起来,柳明月便发现院中积水严重,自己精心铺的小石子路不如青石板有分量,被雨冲刷得七零八落,没办法,她只好挖出来两条小小的排水沟,把积水往外引,好在院子不大,这点工作量她们二人一上午便可完成,只是秋日的雨说下就下,把二人淋了个透彻。

“是啊姐姐,只是你辛苦搬来的小石子被冲走了这么多,太可惜了。”

“这有什么,我改日再去后花园搬一些就是。”

“啊?姐姐,你又要去搬吗?”

“怎么啦?柳三妈妈说了,那是从前家里修鱼池剩下的,随便搬!”

柳明月喝完姜汤才进屋。

半个月前她先后写完了《天仙配》上下册,从柳承志那里领了六十两银子,听闻这书在金玉坊只第一日便卖出去一百多本,杭城中爱看话本的公子小姐们人手一本,这神仙与凡人相恋的故事在姜朝还是第一个,自然叫座。

只是。

柳明月一想到此事就来气。

《天仙配》上册推出的第二日,高清荷便将柳明月召到了绿音阁。原来,自上次捕头上门,高清荷才知道《梁祝》的故事出自柳明月之手,一日去主屋书房,看到柳承志书案上放着一叠纸,这纸上字迹眼熟,她一看便知是柳明月的字,后听柳承志说到以后会帮柳明月卖话本,她发自内心的为柳明月感到高兴。

她在书房中看完了《天仙配》的上册,觉得故事十分有趣,又好奇故事的结局,遂将柳明月叫到了绿音阁,想问问她七仙女后来怎么样了。

柳明月恰好在听澜院写下册,听来传话的丫头说高清荷想见她是因为《天仙配》,她这才想起来,高清荷是最爱看话本的,想到从前高清荷借她银子的恩情,遂把桌上的纸一并带去绿音阁了。

到了绿音阁,高清荷早已在等候,见柳明月过来,便拉着她的手说:“明月,你这话本写的可真好,这样的故事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当真有趣。”

柳明月被她拉着手,行不了礼,只好谦虚的笑道:“夫人过誉了,奴婢只是偶然梦到而已。”

高清荷拉着她坐到小榻上,柳明月看这小榻上铺的垫子面料柔软精致,不敢入座,高清荷却不由她拒绝,硬拉着她坐下了。

马上就有丫鬟上了茶和点心,茶香混着屋内的熏香,却一点也不混杂,呼吸都是清香的。

高清荷给柳明月递了一块糕点,道:“你别客气,如今,你也与锦欢一样,是我们柳家的有功之人了。”

“有功之人?”柳明月诚惶诚恐,“这话怎么说?”

高清荷屏退了丫鬟们,悄悄说道:“我听夫君说,因着你这话本,金玉坊终于肯用我们柳家的布料制作上贡的成衣了。”

“哦……”柳明月点点头,想不到柳承志还真会做生意,居然利用话本跟金玉坊谈合作。

“婆母与夫君为此事准备了数月,这下终于可以安心了……”高清荷轻松地叹了口气,又说道“昨夜我们晚膳时,金玉坊的刘掌柜还亲自登门送这话本首日卖出的利润钱,连婆母都说,每日送来这话本的二成利润钱虽不多,可却能借此机会与金玉坊多些往来,实在是……”

“二成利润钱?!”

高清荷的话还未完,柳明月却突然惊呼出声。这一声并未控制好力度,惊得高清荷脸色白了一分,若云在门外听到动静,问道:“夫人,没事吧?”

高清荷稳了稳心神,道了声没事。

柳明月把拔高的声音往下降了降,但还是难以平复情绪,道:“柳承……家主他,这……额……这话本不是五十两一本卖给金玉坊的吗?”

她有些语无伦次,这也不得不怪她,柳承志当初说的是,会帮她以五十两一本的价格将话本卖给金玉坊,她想着,她能拿到三十两倒也还说得过去,可如果柳承志是以每本抽取利润的方式与金玉坊合作,那以金玉坊的销售额,柳承志只昨日这一日便能赚到二十两的银子,更别说以后每一日都有银子了。

高清荷出自书香世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都很精通,可对于银钱却没什么概念,所以不能领会到柳明月对这些银钱的感受,问道,“明月,怎么了?是夫君的做法有何不妥吗?”

高清荷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叫柳明月略平复了心绪,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转而想了想,就算是在现代做销售的时候,她帮公司跑了上百万的单子,到头来不也只拿到几万块钱的奖金?何况现在自己还在古代,且又是奴籍,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并无不妥,并无不妥。”柳明月强按下心中的愤愤不平,赶紧转移话题,“那个,夫人,我把《天仙配》的下册带来了,夫人可要先看看?”

“真的吗?”高清荷眼中微微泛光,她当然很想看,没想到柳明月把手稿都带过来了。

柳明月把纸稿递给高清荷,又从怀中拿出来几张白纸和一支笔,道:“夫人先看着,还有一点点未写完,奴婢先在一旁写着,待夫人看完手中的,奴婢这一点大约刚好也写出来了。”

高清荷一心念着话本,只交代让柳明月到外间她的书案上去写,就捧着纸稿看了起来。

谁知高清荷看书却十分快,等她看完出去外间找柳明月的时候,正看到这丫头一笔一划艰难的书写着,手肘手腕都垫在桌上了,可这毛笔还是不听使唤,不是下手重了就是下手轻了,高清荷叹了口气,总算明白她这手惊世骇俗的字是从哪里来的了。

“哎?夫人?”柳明月惊讶的回头看着身后的高清荷。

高清荷一手握住她拿笔的手,一手抬起她的手肘,轻声说:“写字的时候,手要这样抬起来,执笔要稳,你看……”

柳明月随着她手的力度写下了一个漂亮的“永”字。

“这笔太粗,锋毛出得也不好,初学写字时用来却还好,只是你日日写话本,字小巧些,便不合适再用这支笔了。”

高清荷转身从自己的笔筒里面挑了支细一些的笔:“以后用这支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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