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三漫道理

她们又聊了会,滂沱大雨终是停了。堆积的黑云慢慢褪去,展露出天际的一丝霞光,金黄的光晕从黑暗的缝隙中迸射出来,在湛蓝的苍穹晕染,波光潋滟。

慕海风伸手接住几滴从屋檐下落下残存的一点雨滴,头也不回向前走,少年音色冷淡道:“明天见。”

不用离开书院了,三漫提着个小包袱又慢悠悠回到清居阁,刚刚下起大雨袅青青一直未走,突然看到去而复返的三漫,她先是疑惑:“你落东西了?”

“没有。”三漫把包袱潇洒一扔,翘着二郎腿大咧咧坐在床上:“有位少爷出手,我不走了。”

少爷?

袅青青纳闷了,这书院家世背景比宰相大人厉害的还有谁?总不能是皇子吧?

不过既然三漫如此下定结论,那这事十有八九稳了。袅青青脸上露出笑容:“不管怎样,你留下我很高兴。”

“我知道你能不能留在书院都无所谓,可是我不想你因为这种不公平的理由而离开书院。”

三漫枕着脑袋往后一倒:“我不想那么多,我只要让自己过得舒心自在随意,那就够了。”

袅青青猛地看三漫一眼,随即垂下眼不再说话。

既然三漫能留在书院,那么接下来就得解决首要任务。

她一个鲤鱼打挺直接起身,走到丁斐床铺,这次她可没有像之前那么客气,直接伸手掀起帘子,一股寒气铺天盖地而来。

就算屋子比外面更冷,但也不至于到冰冻的温度,让人手都发抖瑟缩。

袅青青怕三漫吓到丁斐,连忙道:“要不我先和你说下情况?”

“可以。”三漫也不走,看了眼鼓起的被窝,随手拉了张凳子坐在床边。袅青青担忧地朝那边看了一眼,放低声音和三漫道:“那日丁斐和我说,她自那一日找她表姐后回来一直做梦,梦里总是能看到羊头人身的怪物。在梦中,丁斐动弹不得,那个怪物它.......”

看袅青青难以启齿的模样,三漫打断:“我知道,你接着说。”

袅青青继续道:“之后的日子,丁斐每日受恶梦困扰,人也变得神志不清。甚至到后来,不仅是晚上做梦,就连白日里那个怪物都会出现,不知幻觉还是其它什么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丁斐那天跟我说的时候,她提到过,有天晚上那个怪物没再出现,那天刚好你也在这睡。”

三漫:“我知道,因为他来找我了。”

这句话来的猝不及防,让袅青青愣住。

“.........”袅青青没想到三漫刚来也惹上了怪物,她上下打量三漫,支支吾吾道:“那他......也对你?”

“没。”恶鬼来过一次就没敢再来,三漫也一直逮不到它,估计欲鬼已经猜出她的身份,正在躲着她呢。

袅青青闻言松了口气:“看来我们得想办法把这鬼驱除。”

三漫挑眉:“你怎么知道这是鬼在作祟?”

糟了,一不小心说漏嘴了。袅青青面对三漫探过来的视线有些慌张,她左瞥右看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人,随便胡扯个借口都不会。

三漫继续问道:“你是阴界的人吗?我是阴差,如果你也是那就更方便办事了。”

身份这玩意,三漫从来不藏着捏着,一个破阴差而已,还没皇子的身份神秘值钱。

袅青青没想到三漫直接捅破窗户纸,更没想到能在这遇见真的阴差,她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你还是我的师姐,我是预备阴差,还没过试用期。”

这事可稀奇了。预备阴差三漫还是第一次听到,但其实根本没有这一说法,她们在阴界当班的个个都是直接上岗,哪还有什么试用期。

不过三漫曾听闻,使者佟老和赖叔觉得阴差个个都是酒囊饭袋,于是亲自收了个徒弟,打算亲自好好培养,将来成为阴界的顶梁柱。

三漫看着未来的顶梁柱,目光移到她腰间挂着的小铃铛:“你就是佟老刚收的亲传徒弟?”

袅青青点头,面色已然有些绯红。

这三漫就不解了,明明是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为何要成为阴差,难不成是为了抓鬼为了世间太平?

不过袅青青如何想是她自己的事,三漫也不会多问。

现在首要问题是该何如揪出这鬼,躲在丁斐的梦里又干涉不了,三漫的梦估计它不会想来,袅青青也应付不了。

三漫看到袅青青似乎想到什么好点子,正要开口被三漫一个手势止住。三漫把手指放下,余光看着旁边的被子:“明日再说吧。”

藏书楼阶前植古树名木,疏翠荫聚。

慕少爷出手摆平,孙慷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他依然要对三漫作出惩戒,和袅青青一同打扫藏书阁。

虽然不能赶走三漫,但适当刁难一下也能让孙慷心情舒畅。

袅青青手里拿着扫帚和三漫道:“我以前还挺钦佩孙先生,他在课上不苟言笑,对待学业也很严厉,我以为这样的先生是不会趋于强权。”

到底只是知道学识的闺阁小姐,只觉得一面便认定这人品质如何。

三漫从来没管过别人的看法,她只管活得姿态潇洒,她看着袅青青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人之常情罢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最丑陋的那面是什么,我问你,假设你的父母被人胁迫,你又是否会做些违背你所认为对的事情?就连我自己都不能保证凡事能不能随心,以后要是我生命受到威胁,我是选择杀人放火呢还是宁死不屈?”

这一番话让袅青青一愣一愣的。

三漫继续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世人有千面,别轻易相信别人,至少你作为阴差来说。”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你既然成为预备阴差,想做什么便大胆去做,不必顾虑太多。”

袅青青睫毛一颤,倏然望着三漫,难道她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三漫的这一通话直击她心口,一直不能平复。

从小到大,她在爹娘的庇护中长大,他爹是清官,不算权势富裕,但也不贫寒。家中父母悉心教导,把她养成一个懂事乖巧,察言悦色的大家闺秀,她脾性好,与大多数人都交好聊得来。按照她对父母的了解,等她读完书院大概会给她安排一户门当户对的亲事,之后成亲生子,一辈子就这么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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