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姐,这登丰夜集,虽是热闹,但买卖交易终究只是凡品,您七窍玲珑,眼界出尘,在此怕是不能尽兴。不如过我魏府一叙,奇珍异宝,逐一评鉴,既是幸事,也是美意。”白日里见过的那位近侍,鞠躬作礼,起身后,单手摆开,又微微欠下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暐暐片刻垂眸,身边的侍女们就抢先开口:“不去不去,我们孔雀家有的是宝贝。”
魏家近侍笑而不语,倒是他身后的十几来号侍卫,怒目以对:“我家魏老有请,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此言一出,侍女们有些胆怯,一旁的奶娘严正以待,并没有开口,而是等着暐暐决定。
“放肆!”
暐暐之前欢喜的神色瞬间散去,留下一脸肃穆,或许才是她今晚的本色:“胆子不小,敢对我孔雀家指手画脚了。”
近侍闻言,彬彬致歉,谈吐谦卑:“下人鲁莽,回去之后必严加管教。但魏老盛情,也请于小姐不要推脱,您的人,我们定会好生款待。”
“带路吧。”
暐暐本就没打算回避,意料之中。
倒是奶娘几分错愕,又很快平复了神色,心中思量:终日的掩饰身份,终究不是好受的事,既然暐暐决定撕开伤口,也是好事,总比一朝事发来得稳妥。况且,魏老作为密友祖父,就算知晓身份,应该不至于大动干戈,人心惟危吧?
于是,一行人等就被领至魏府,其他人留在大厅等候,百果飘香,玉盘珍馐,魏家也是言出必行,不敢怠慢暐暐的侍女们。
暐暐与奶娘则进了密室。
为何是密室,而不是内室?
内室只是清静,密室则僻静而幽深,若是真有些打斗异响,外人也难以知晓。
如此看来,今夜的魏府一游,怕是祸福难料了。
暐暐轻蹙娥眉,镇静以待,只是边走边记下路径,已备全身而退。
进入密室,两列万年灵木雕架,对而相望,一列是修仙典籍、布阵悬疑,一列是护身灵物、克敌千里。中央宽敞大气,却突兀地摆着一墩笨拙石椅,椅下有淡淡痕迹,应该是从别处特意搬移过来。虽说珍宝林立,装得满满当当,五色斑斓,却丝毫不见财大气粗的俗气,反而一片淡雅祥和。
再仔细看看,原来全都下了一层“降制”,压了光华,敛了锋芒。
所谓一叶知秋,看来这魏家家风也是克己内藏,不露圭角,表面上看只在十大家族中位列老四,但真实几何,难以窥测,还是不要轻易冲突来得稳妥,暐暐暗自想着。
魏老负手而立,明显已等候多时,他鹤发童颜,看似慈眉善目,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却叫人胆颤。
寒暄片刻,魏老切入正题:“于小姐,可还记得老夫?”
暐暐平静注目,并无熟悉之感,故而摇头,恭敬回话:“晚辈知您是魏家先祖,也知如今这第四家族的族长是您本侄。至于其他牵连,恕暐暐受伤之后,已有所忘却。”
闻言,魏老眼神几番跳跃,最终还是克制下来,长叹一口气道:“的确如此,我膝下只有一子,他本是家族族长,可惜英年早逝,这族长之位也易主他人。所幸他总算留给我一位聪慧孙女,以慰藉余生。”
有时族长之人,只是徒有其名,而空手无物,这魏老才是魏家真正的掌权人。
魏老边说,边慢慢走近暐暐,目光殷切:“记不记得老夫,都不打紧,只是我那孙女魏晴怡,于小姐肯定记忆犹新吧?”
说罢,不没等暐暐回话,就从锦袖中取出一长卷画轴,陡然铺开,一位曼妙少女跃然纸上。
画的是踏雪寻梅,女子豆蔻年华,身披火红斗篷,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她手牵红梅,近朱颜,雪为景,映成趣,人比花娇。
魏老顾自说话:“晴怡与你自幼熟识,一起读书练功,一起晋升暗部。暗部之内,你为组长,她主谋略,并肩而战,难逢敌手;暗部之外,你俩来往嬉戏,亲密无间。今日里你所跳的那支燕飞双绝,她就常常跳给我看,明艳妖娆,有几分潋滟清波,就有几分傲世张扬。”
话至此,魏老满眼动容,声音低沉,仿佛沉浸往昔而难以自拔:“一日,听见她房中传来银铃嬉笑,我辗转而来,倚门望去,就见晴怡与你,结伴共舞。当时你也如今日这般掩面起舞,只留下一双美目,四溢生情,叫人久久难忘。如此的美好时光,于小姐总该有所印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