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解气

申惠儿的父亲在知府哥哥手下当个小官,她听父亲说起过,将军府的长公子齐鄞来了平桥镇。

知府在京中有后台,所以消息灵通。

知府背后的人和那将军府的夫人有关系,特地知会知府,等齐鄞来了平桥镇,就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监视着,总之不要让他回京城。

要是他安分点还好,要是想回京城,就在路上把他杀了。

虽她父亲知道的信息也只有一点,却也不难推断齐鄞现在自身难保,偏偏陈建杭这蠢货看不清形势,自己贴上去。

也怪她大意了,来平桥镇没想起这事。

这陈建杭的前妻可真的是个泼妇,为了点嫁妆就直接找上门来大吵大闹,寻死觅活的,真是丢人现眼。

虽她是看不上陈建杭,但现在她才是陈建杭的正妻,这个村妇敢当着她的面撒泼。

再看一介村妇,却长得比一些富家小姐都好看,这让她心里更是愤懑,恨不得撕了这张脸。

可这齐鄞为何会突然开口维护这村妇?

传闻这人不近女色甚至是个短袖,二十好几了也没有成亲,莫不是口味独特,不喜欢大家闺秀喜欢泼辣的?

电光火石间,申惠儿的思绪百转千回,打定主意,既然知府大伯的背后人要打压齐鄞,她也不用惧怕他背后的将军府了。

齐鄞开口了,在场众人都纷纷看过去,只见一年轻公子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一小厮。

年轻公子玉带束发,眉眼如画,端得是一个风度翩翩。齐鄞今天打扮得很是俊俏,甚至压过了陈建杭,比江琬初见他那寒酸样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陈建杭也傻了,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不是那天在江家酒楼,他随从把刀架他脖子上的人吗!

齐鄞来的时候陈建杭正忙,齐鄞就自己进去了,陈建杭的小厮给他引路的,所以陈建杭还没见过“齐公子”的脸。

平桥镇很少出现这般出色的年轻人,是以在座的年轻姑娘媳妇们都忍不住打量着。

江琬向他看过去,正对上他投过来的眼神。

齐鄞眨眨眼,惹得江琬差点绷不住。

却说陈建杭脸红一阵白一阵,没办法,硬着头皮,假装那日在江家酒楼两人并没有交集,上前道,“齐公子,不过是一破落亲戚上门打秋风,我正让人打发她出去呢,你快进屋吧,莫让这乡下人污了你眼睛。”

齐鄞抬头看他,颇为疑惑,“你以前不也是乡下人吗?”

陈建杭:“额……我,这不一样,这女人就是一刁妇,我是怕她……”

“怕她说你私吞她嫁妆?”

“不,不是……”

陈建杭心里绞成一团,要是他觉得自己德行不端怎么办,在京城给自己使绊子怎么办?

“哦?可是我刚刚听说你们陈家把人家休了,却不归嫁妆,这好像不符合我朝律法啊……”

齐鄞挑挑眉,依然笑得儒雅随和。

陈建杭终于看出来了,这小子就是个笑面虎!今日算他倒霉!

“没,没说不……”

陈建杭正要解释,申惠儿走过来突然插嘴道,“齐公子,这儿不是京城,这里也不是你家,我们陈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管吧。”

齐鄞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便移开了,反而目光柔和地看向江琬。

“可是江姑娘是在下的好友,好友有难,自当挺身而出。”

齐鄞又道,“再说了江姑娘一个弱女子,被这么多人围着,拉胳膊拽腿的,我看了实在心疼。”

江琬……

申惠儿却不吃这一套,冷笑道,“你一个外地人,她一个被休的村妇,又无礼蛮横,你们是怎么搅和在一起……”

齐鄞打断她,“非也非也,不管是我还是在场众人,相信大家都看得出来是你们无礼,扣下别人嫁妆在先,指使丫鬟伤人在后。我齐鄞从小读圣贤书,遵的是是非曲直,敬的是礼义廉耻,今日分明是你们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一弱女子,我岂能坐视不管。”

陈建杭内心:你在说我读的不是圣贤书?你说我没有礼义廉耻?

申惠儿也气的不轻,这个齐鄞,表面看着是个翩翩公子,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能把人气死。

周围人都被齐鄞说得一愣一愣的,再加上刚刚的闹剧,现下都对陈家升起了厌恶之感。

这陈建杭可不就是攀龙附凤在先,欺人弱小在后?

这种人发达了,就算现在巴结他,以后未必能从他身上得到好处。

江琬则是憋笑,暗暗给齐鄞竖个大拇指。

阿志面无表情地站在轮椅后,充当冷酷护卫,一看就不好惹。

“你到底想怎么样?”申惠儿忍着怒气道。

“很简单啊。”

齐鄞手指轻扣轮椅扶手,故作高深道,“我说了我遵的是是非曲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把欠人家的嫁妆还了,放她走,这事儿就算了解。”

“不可能!她今日如此扫我脸面,就这么放她离开?”陈建杭道。

齐鄞略带讽刺地看他一眼,“还不是你自找的。”

陈建杭差点气崩,申惠儿拽住他袖子,用只有几个人听见的声音道,“你莫不是真以为你还是将军府的长公子吧,整个淮州府都在申家的控制下,我劝你识相点,乖乖养你的伤,若是出来到处蹦跶,保不准你的命还有没有。”

齐鄞丝毫不为所动,“我也劝你一句,做事留三分,将军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捏的。”

“你……”

申慧儿还要再说,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了,她捏着自己脖子,瞪圆眼睛盯着齐鄞。

阿志的隔空点穴,百发百中。

陈建杭也察觉不对劲,见申慧儿一副见鬼的惊恐样子,他连忙问,“慧儿你怎么了。”

申慧儿拍开他的手,恶狠狠地转身进屋去了,陈建杭觉得自己也有点不对劲,想开口,惊觉他也不能说话了。

一定是齐鄞!是他搞的鬼!

齐鄞靠在椅背上,凉凉道,“江姑娘,他既然不肯还银子,那便上县衙去递状纸吧。”

江琬点头,看了一眼像吃了屎一样的的陈建杭和已经瘫倒在椅子上喘气的陈婆子,笑了笑,昂首挺胸走了。

齐鄞主仆跟着她,一行四人出了大门,阿志和珠玑自觉离开去架马车了。

“解气吗?”齐鄞问。

江琬点头,“解气。”

他笑道,“过几日衙门开门,会更解气,你别怕,状纸我已经帮你写好了,你拿去告就行。县太爷我也打点好了,他不敢不卖我面子。”

江琬正想道谢,齐鄞道,“不必说谢了,还有,那天我也会去旁观的。”

……

陈家这场酒席办得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丢人丢得底朝天,陈婆子气得卧床不起,申慧儿大闹一场,陈建杭又被迫下跪求饶。

还没静下几天,正月十五后,衙门开门了,陈建杭突然受到了衙门的传唤,还是县衙的。

县衙不比亭衙,县太爷也不是他一个小举人能得罪的,他塞了银子给官差,想打听点消息,对方却不吃这一套,他只有连忙收拾了行李,跟着衙役来到了县城,陈家人不放心,也跟着来了,只有申慧儿大着肚子,留在家里。

他隐隐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但是自觉自己背后是知府大人,申慧儿也说了,齐鄞现在泥菩萨过江,不必怕他,他这才放下心来。

江琬一纸诉状将陈建杭告上了县衙,说陈建杭吞了前妻的嫁妆不归还。

她这次是有备而来的,到了公堂上,江琬下跪行礼,陈建杭是举人,不需要下跪,给县太爷拱拱手算是见礼了,齐鄞和陈家人则是和群众们在一块旁观。

县太爷得了齐鄞的打点,但是又顾忌陈建杭背后的知府,很为难,看看江琬又看看陈建杭,只得硬着头皮按流程来。

县太爷问江琬要告什么,江琬道要告陈建杭私吞前妻的嫁妆,并呈上了状纸。

此言一出,陈建杭脸色瞬间变了,这个女人,胆子挺肥,居然真的敢告他?他可是举人,他背后还是知府大人!

县太爷皱眉看完状纸,内心里对陈建杭越发鄙视,他本人是寒门子弟,十年寒窗苦读才考上进士,而这陈建杭却选择靠女人。

他摆正表情,严肃问,“陈举人,江氏的对你的状告,你可认?”

陈建杭大喊,“大人!这完全是诬告啊,身为一个读书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而且在下的妻子是知府大人的侄女,我怎么可能贪图这点小钱。”

江琬完全不怕他,说自己人证物证俱在,陈家人如今用的那些衣柜,桌子什么的还是自己当年结婚置办的嫁妆,只需要去陈家看看便知道,当时盘下饭店的契据也还在,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用了多少银子。

陈建杭脸色难看。

县太爷两边都不敢得罪,只有和稀泥,说可能是个误会。

陈建杭一听,瞬间想到了脱身的办法,那就是把这事都推在陈婆子身上。

他上前一拱手道,“大人!这真是个误会啊,当时休妻时我并不在家,是在下的母亲办的,我对此事并不知情。”无广告网am~w~w.

江琬不屑,这人真是不要脸到了极致。

“你的意思是这事与你无关?是你的母亲贪图江氏的嫁妆?”县太爷问。

陈建杭连连点头,“正是!”

陈婆子本在旁听,听到这里,如坠冰窟,她儿子居然这么对她,但是县太爷传她上堂,没办法,她只有上去跪下行礼。

“民妇拜见青天大老爷。”

为了儿子的前途,她一个老婆子必须出头才行,陈婆子咬牙。

县太爷又问了陈婆子认不认罪,陈婆子趴在地上,有气无力道,“民妇认罪,是民妇一时鬼迷心窍,这事与我儿一点关系也没有,请大老爷不要怪罪他。”

县太爷满意了,这下不用为难了,爽快地判了陈家归还嫁妆折现银两三百两,并当众赔礼道歉。

陈婆子丢尽了老脸,仿佛衰老了几岁,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陈建杭扶着她,两人如丧家犬一般对江琬赔礼道歉。

江琬站着接受道歉,还笑眯眯道,“陈夫人,下次可别办这种糊涂事了,你看,连累你儿子都要给我这个村妇赔礼呢。”

陈建杭气得想吐血,奈何他已经看见了齐鄞的存在,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忍住,这事他也明白了,铁定是齐鄞干的,要不然县太爷怎么敢和知府作对。

回到陈家,因为拿不出那么多现银,陈婆子只有变卖了自己的首饰,陈建杭还当了自己积攒很久的钱买的玉佩,这才凑齐了三百两还给江琬。

陈老爹一向是没有主见的,家里都是媳妇和儿子做主,如今闹成这样,也只能唉声叹息。

江琬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笑着接过了银子,忽略陈建杭想吃人的表情,揣进兜里,小声道,“陈举人,我知道你心里不乐意呢,很想打我一样,但是呢,我也很想打你,咱们两个的账还没算清呢,我只是拿回了我的嫁妆,但是你休妻再娶的事,没这么容易了结。”

陈建杭咬牙,“你别得寸进尺,别以为攀上了齐鄞你就高枕无忧了。”

江琬道,“你也别以为你攀上了知府就高枕无忧了,咱们走着瞧呗。”

申慧儿这次闹都懒得闹了,直言陈建杭不是个男人,陈建杭虽然表面上说好话哄着她,内心却对她越发厌恶。是个男人被媳妇儿这么骂,都忍不了!

烦躁的陈建杭晚上被申慧儿赶到了另外的房间睡,这房间很久没人住了,阴冷得很,被子也是旧被子,比申慧儿床上的锦被差远了,半夜冷得睡不着,他轻轻起身披上衣服,摸黑来到了一个房间外,轻轻敲了敲窗。

有一女子轻手轻脚地开门出来,陈建杭拉着她的手就往厨房走。

女子被他拉着,嘴角忍不住翘起。

厨房里晚上没人,离厢房又比较远,有动静也听不到。进了厨房,关上门,陈建杭一把抱住女子,女子欲拒还迎,黑暗中很快响起轻微的动静来。

但是陈建杭没有想到,江银菊,也就是银珠在离开房间的时候故意发出响动,让银环半梦半醒,她看见银珠出门了,不动声色地跟着。

待透过门缝见到里面的情景时,她瞪大眼睛,静静地看了一会,捂着烧红的脸蛋,待两人情浓之时,突然大叫捉小偷啊!

陈婆子他们都被惊醒了,纷纷披着衣服出来看,银环说偷儿就在厨房,院子里的声音让厨房里的陈建杭吓得魂飞魄散,两人手忙脚乱穿好衣服,门就被撞开了,屋里情景无所遁形。

申慧儿也被吵醒了,叫了几声银环,都没见人,正要发火,便被院子里的吵声转移了注意力,她自己扶着肚子起床,费劲穿上来到院子里,到了厨房外,其他人纷纷给她让路,银环上前扶着她。 m..coma

陈婆子想挡住门口,不让她看见,但是申慧儿已经察觉到了,也不管眼前的是谁,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一脚踢在陈婆子小腿上,“滚开!”

陈婆子哎哟一声踉跄着移开了身子,也顾不得腿疼,连忙道,“慧儿,不是你看到这样子!”

申慧儿看看厨房里的陈建杭衣衫不整地站着,一个女人还躲在他背后揪着他衣袖。

她眼底腾地一下冒出火苗来,“把这个贱人给我揪出来!我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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