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一整夜都未眠。
先是月荷宫莫名其妙燃起的大火,喧闹哭喊声将整个皇宫陷入骚动之中。
他们作为救人的主心骨,更是马不停蹄地连夜便赶去了月荷宫。
参与救助大火的人有不少,月荷宫的宫人活下来的所剩无几.
大多数人都被埋葬在这一场无声无息,跃动着轻易夺取姓名的火焰之中。
而剩下的人有被烫到重伤的,有因为吸入浓烟过多缺少氧气而晕厥过去的,也有被火烧过,支撑不住的焦木掉下来所砸伤的。
他们尽其所能地救助这些宫人,更重要的还是救助里头那位被困了不知多久的小主,离姬。
好在她没什么事。
方才刚安下心,他们马上就接到通知,皇上昏倒了皇宫的一条平平无奇的石子路上,传召太医前去把脉。
皇上出事,他们连停歇一会喘口气的余地都没有,便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
“皇上如何?”
见太医为叶北尘诊脉许久,一旁倚靠在墙的司泽鹤终是忍不住,出声询问。
太医没有回答,而是又摆弄了一会,随后对着司泽鹤摇摇头。
他顿时浑身紧绷。
“没有大碍,皇上好似只是正常地昏睡过去了。”
“昏睡?”
司泽鹤皱起眉,手握下巴喃喃地琢磨着.
“怎会在过去的路上那般昏倒在地面。”
他抬起眼,一片明澈的眼眸紧盯着太医,眼下却满是针刺般的试探:“当真如此?”
太医点头如捣蒜:“是,皇上没有其他大碍。”
方才诊断离姬时候也是,看起来内外皆伤,实则都毫无意义。
司泽鹤见太医说的诚恳,便只好让他们散去:“既然如此,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天色不早。”
此等吩咐下来,太医们神情松散开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待太医全部散去,不久后叶北尘悠悠转醒。
司泽鹤望见床榻上躺了许久的人总算睁开了双眼,迅速走至他的床边唤道:“殿下,你总算是醒了?”
虽满腹疑惑,但司泽鹤一向是温润如玉少话的人。
他体谅叶北尘如今才从昏迷中解放出来,定是对如今的情况感到迷惘。
给了他些许时间缓神,司泽鹤静默着盯着叶北尘,等待他的第一句话。
“你……”
“你是谁?”
只是,时间缓缓流逝,待两人足足对视了有半晌后,叶北尘冷不丁从嘴里冒出让人冷汗直流的话。
司泽鹤严肃的面庞瞬间瓦解,眸里皆是错愕与不敢置信.
“殿下,你这是何意?”
“何意……朕才要问你是何意,为何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会出现在朕的寝殿。”
叶北尘从床榻上撑起身,像是在试探般地凝视着司泽鹤,企图从他眼中获取些有用的信息.
“嘶,朕的头好痛。”
司泽鹤神情复杂地望着叶北尘面露痛苦,扶住头,完全不像作假的模样。
按叶北尘的个性来说,这种时候也不会有与他玩乐的雅致。
“殿下,您是不记得臣了吗?”
“朕应该记得你吗?”
司泽鹤再度沉默下来,寝殿里的时间如同被冰雪冻住般,就连呼吸声都微乎及微。
虽是不愿意承认,但按目前的情况来说,看样子叶北尘对自己毫无印象,应是失去了记忆。
只是他竟然依旧会自称一口一个“朕”,说明他还记得他自己是天叶国的一国之君,失去的只是部分记忆而已吗?
司泽鹤托着下巴细细思考着,本还想过多询问几个问题,这时,却有宫人来报。
“太后娘娘到!”
原来是太后也听说叶北尘身体抱恙,便前来拜访。
叶北尘对这风华绝伦,虽上了年纪却依旧保养得出水芙蓉,身着华丽气质不凡的女子毫无印象。
他皱起眉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名义上的母后,话语间满是疏离。
“尘儿,你身子可好?还有什么不适?”
“多谢母后担忧。”
“若是有什么不适的尽管告诉母后,母后派人为你去炖养生汤,保准喝下去后,你便能恢复如初。”
太后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叶北尘的手,温和地笑着。
只是叶北尘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淡漠答道:“不必如此费心。”
对于自己儿子的转变,太后温柔的笑脸一次次僵在脸上,终是一旁的司泽鹤不忍心继续看下去,将叶北尘失忆的事情全然告知。
得知此事,太后满脸忧虑,却心中又止不住地怀有一丝庆幸。
若是这场失忆能让尘儿转了性子,那也算是好事一桩,从此以后,天叶不怕没后了。
眼眸之中快速一闪而过深谋远虑,望着面前疏离且冷淡的叶北尘,太后娘娘却是因为方才内心深处的想法而雀跃不已,自然而然便就忽略了这层不快。
她在心里打着算盘,即刻下达一道懿旨.
“尘儿失忆的事情,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绝对不能引起轩然大波,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若是被哀家知晓有人透露了半分,哀家拿他试问!”
太后威严与不怒自威的气场震撼了在场寥寥无几的几个宫人,他们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敢与太后对视。
疯狂地点着头,宫人们以表忠心。
当然,这里头并不包含司泽鹤。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对于太后娘娘所下的旨只听了个零碎大概′。
直到感受到面前,那如火烧般的炽热视线,正死死地朝自己这边盯着。
司泽鹤这才回过神,一怔,抬眼向前方看去,发觉不仅是面前眼神狠绝的太后娘娘正紧盯着自己,四面八方的,也有那些瑟瑟发抖的宫人们各异的眼神。
简单地回想了一下方才那些零碎的话语,将它们拼凑了一番,司泽鹤倒是明白了刚才太后娘娘说了些什么。
“你应当是第一个知晓尘儿失忆这事的,尘儿虽信你,但哀家和你却并不熟络。”
太后话中的意思再清晰不过,叶北尘拿他当忠臣是叶北尘的事。
太后她并不信任自己,若是有人泄露此事,定是和他脱不了干系。
司泽鹤只好打下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