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过于怪异了些,身旁这遍布绝望与压抑的景象,让楚凝裳能明显感受到心梗处隐隐发出的疼痛感。
只是……
还没来得及认出眼前这场景是何时的场面时,眼前的景象会骤然一颤。
随后映在她眼中的是,停留在半空之中,被瞬时万箭攒心的叶北尘。
她骤然瞪大了眸,视线就这般死死地盯着叶北尘看。
千万箭呼啸划破了寂静的空,它们毫不留情地穿透叶北尘的身子。
而后耳边传来了各种震耳欲聋的巨响,楚凝裳这才得以回神。
朝周围观察,漫天的红光,将那天也照得黑沉只剩下与火一样的颜色与黑交杂在一起。
马匹嘶哑地叫喊着,刀剑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响,有鲜血从倒下的卫兵的身体中潺潺流出。
楚凝裳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这才意识到,叶北尘战死在了沙场。
随后,她便从梦中猛地惊醒过来,醒来时,大汗淋漓,甚至湿透了整个背部。
她无助地喘着粗气,对这梦境里发生的仿若真实之事感到畏惧。
每日如此,每晚都做这个梦,看着叶北尘死去,她便会惊醒过来。
梦里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于真实,那灼热的火星跳在她脸上时所传来的温度直至现在都清晰可见。
楚凝裳沉默着抬起头,目光透过一扇窄小的夜窗望向外头。
今夜月光惨白,无云,她的心脏却是无法止住剧烈的跳动。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叶北尘要御驾亲征的事情传到了楚凝裳的耳中,此番他还要带上司泽鹤。
看来定是硬战,她接到通知,楚将军,也就是她的爹爹也会出征。
楚凝裳焦虑地拨弄着双手的指甲,虽告诫自己不能将梦境之中所发生的荒唐一切给当回事,却依旧是隐隐不安。
“娘娘,您当真不去送送吗?”
而彩芸不愧是在楚凝裳身边待的最久之人,只一眼便看出了她的焦虑,便出声询问道。
“不必了。”
她摇头,她现如今和叶北尘又是何种关系?
发生的过往种种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烟消云散,只会越积越沉。
她没有立场去送叶北尘,只是那梦境之中,所发生的一切到如今还是历历在目。
心中仿若一直在打着鼓,根本无法安宁。
一连几月,楚凝裳一直都睡不好,又是入夜,她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作罢,她决定出去走走,散散心。
刚一推开门,刺骨的寒凉意与寒气透过宽大的衣物直钻入身。
楚凝裳倒吸一口冷气,眼角的余光却是敏锐捕捉到了依靠在门口的身影。
只见年儿靠着门下睡了过去,她无奈地摇摇头。
如今司泽鹤与叶北尘不在宫中,他倒是越发地肆意妄为了。
在这睡觉都不知给自己盖件衣物,若是着凉了染上风寒该怎办?
楚凝裳轻手轻脚地将年儿抱入房内,给他披上袍子后,静静地凝望着他红通通的小脸。
她看着年儿,目光溃散,一时出了神。
她若是不削发为尼,远离这世俗,装作对一切充耳不闻,不管不顾的模样,充其量也是为了保护年儿。
不这般做,怕是那离姬还不死心,仍会对年儿下手。
况且啊,她的那个妹妹楚雲裳在宫中越发顺风顺水,心智与以前大大不再相同,那也是更加的心狠手辣。
她在这宫中消息可谓还是灵通得很,与楚雲裳作对的那些后妃都离奇死在宫中之事,她又怎会没有敏锐地觉察到?
若是强行将这些绑定在巧合上面,那才是给予了自己一个借口。
楚雲裳与之前早已不是同一个人了,她手上染了多少鲜血,将多少人残害,楚凝裳不敢去想,不敢去细算。
只知道若不是看在自己还是她家姐的面上,自己某一日要是死于非命或许也并不奇怪。
对于楚雲裳的转变,楚凝裳感到万分痛心,却又无法逆转局势。
或许命运多舛,便是如此,一切在冥冥之中其实早已注定,只有她才在妄想着可以改变这一切。
但她至少还是做到了一些事,并不是一事无成。
楚凝裳的目光缓缓顺着年儿侧脸下颚的极好轮廓慢慢描摹,目光越发柔和。
她总算是救下了年儿,让他可以在自己身边平平安安地长大。
一切都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只要年儿还在,那再怎么灰暗的世界之中,总会有一缕光照在她身,引领着她势如破竹地前行。
楚凝裳轻轻握住了年儿的小手,呼出的气温热却也带着丝丝寒意。
他在自己床榻上睡得很是安心,紧皱的眉头不知何时早已松开。
胸腔也是复有规律地上下起伏,不知是否是做了香甜的酣梦。
他嘴角流露出丝丝笑意,或许也是感受到了身旁可以为他带来安心的力量。
楚凝裳缓缓抚摸过年儿的额头,又悄无声息地陷入了思考之中。
说来,这宫中已然是没有一处可以停歇,更是没有一处可以依靠。
每个人的眼中虎视眈眈,或多或少带着点别样的心思。
楚凝裳已然是彻底厌烦了与这些种种杂物日复一日地打着交道,如今把自己封闭起来,倒是真的给自己省下了不少麻烦。
说起来,那太后似乎对她也是避之不及。
太后其实没有多喜爱年儿,不过是看在他是这天朝唯一的太子的情况下,这才对他关爱有加。
若是有朝一日,这天朝诞下了新生儿,或是在必要时刻,年儿随时随地都会沦落为一枚无人关心的弃子。
终有一日,她们定是会对年儿这个最方便也是最关键的身份下手……
是啊,她们不就如那毫无怜悯之心的魔鬼半斤八两吗?
将有价值的人,有价值的事物,一同疯狂地生吞活剥,连皮屑都不会落下。
只是为了他们,为了他们自己的存在而活。
这般想着,楚凝裳眼底的那抹厌恶在月色底下越显得清晰。
她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但却可以用弱小的身躯不顾一切地挡在年儿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