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制作师的动作很快,不久便将三张面具都缝好。
“这就是容器吗?”鹿正康开口问道。
而制作师陡然发觉自己脸上的面具不知何时被摘了下来,有些慌乱地从杂乱的操作台上取了一张面具戴好。
他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还不算,但缺少的步骤不是必备的。”
“还缺什么步骤?”
“白王的意志!”面具师追忆道,“那是以前,我的长辈们被征召参与那个伟大的计划,面具的制作工艺都流传了下来,最后一步就是赋予强大的意志,用以束缚面具下的躯体!”
“所以这一步完全可以省略?”
“是的,没必要,沃姆的成品很杰出,但终究是在违背自然的天性。”
鹿正康听说过沃姆,和辐光同级的古神,王国边缘的飞絮就是从祂的尸体上脱落的碎屑。而圣巢国王据说就是沃姆的转生。
过去的历史隐逸在云烟里,而知情人往往不愿意透露细节。
鹿正康好奇地问,“沃姆是谁?”
制作师摇摇头,把三张面具推给鹿正康,并不言语。
三张面具在微弱的灯光下反射出莹润和煦的光泽,样式却各有不同,甚至可以说大相径庭。
左边那张,外形如倒立瓜子,两只眼孔,很经典的外星人脸。
右边那张,圆满如月轮,两对圆形眼孔排列成田字型,看着很古怪,像漏勺多过像面具。
中间那张是最奇特狰狞的,长方形如墓碑,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眼孔将整张面具分割地异常透彻,像一张网,像被蛀空的树干,像腐烂的帆布鞋。
单看外形根本就和面具没什么关系,但那些镂空的眼孔却并不透光,实实在在能起到遮掩的作用。
鹿正康倍感无奈,他指着中间那张,问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丑的面具?”
面具制作师摊摊手,他那双长长的手臂展开后直接碰到了两侧的墙壁,尖锐的甲壳刮蹭着岩石,发出呲呲声。
“这是由你带来的根决定的,既然你说不要求款式,那就按照根茎最自然的样子进行制作。我从这块根里,看到了无数位战士,他们在怒吼,在厮杀,刺眼的锋芒下,他们死而又活,向死而生,如火焰的阴影,炽热而压抑。”
鹿正康一听,顿时对这张怪面具有了亲切感。
但他在收下面具前,还有一件事得问清楚。
“你知道自己已经被虚无侵蚀了吗?”
“当然!这是很美好的事情啊!”
鹿正康一惊。
面具师好像是来了谈性,“虚无在我脑海里投射出了很多恐怖的景象,这些都是我创作面具的灵感!你看,”他指着地上那些散落的面具,伸出手像翻书一样找了几张,举起给鹿正康看,“这些形状!多美啊!面具的意义就是要在天生的脸庞上多一层额外的装饰,你看,”他把那些造型夸张古怪的面具一件件递过来,“这些犄角、眼睛,都是有特殊象征的……”
“一只虫可以用面具来给自己增加或者减少特征,这是多好的工具啊!这么美,对世界来说,也是多么优雅的景色啊!”
鹿正康看到黑色的泪水从制作师脸上那张面具的下缘往下滴,但那张面具还是保持着其本真的形象,没有因为其主人的情绪波动而变得扭曲。这完美的伪装,是除了美学意义外的,更加现实的作用。
鹿正康出言打断制作师的长篇大论,“嘿!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讨要一份白色根系,你可以为自己做一张容器面具……”
制作师大喊大叫起来,盖过鹿正康的话语,浑身散发着暴躁的信息素,一双长臂摆动着,把天花板刮得喀拉拉一阵响,光蝇灯笼被甩到,开始乱晃,室内的影子一下就像活过来似的,忽长忽短,一前一后,气氛陡然变得异常紧张。
“不需要!深巢的主人已经陷入了沉眠,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他前言不搭后语,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语气放缓,”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太会把握情绪,常常会很激动,有失修养,见谅。“他叹气,”至于容器面具,我不需要,虚空侵蚀没什么大不了的,相反保护了我的梦,没有统一的意志,虚空很安全。“
鹿正康轻轻松开握住骨钉的手,然后上前取走了三张面具,“听你这么说,我也放心,那么时候不早,我该离开了,您多保重。“
面具制作师的真实情绪隐藏在面具下,看不分明,他对鹿正康点点头,挥了挥手,然后拿起凿子和画笔,又自顾自开始制作面具了,他要把自己脑海的那些因为美好、恐惧,温柔、暴虐,保守、压抑……矛盾的情绪对冲迸射出灵感的火花,全都做成面具。
提提喀喀、嘟嘟囔囔,这里往往塞满噪音,鹿正康把面具塞到装吉欧的口袋里,缓步离开。
……
接下来,就是回到遗忘的十字路,把面具给纳提和帕雅,然后或许休整一下,就得想办法进入深渊。
深渊的门已经封锁,需要王之印记才能打开。
这就是鹿正康感到麻烦的地方。
他可以自己去找王之印记,但估计会受到阻碍。这个阻碍就是圣巢王女——黄蜂,江湖人称小姐姐。
鹿正康当然不想和黄蜂敌对,不单单因为她是空洞骑士续作的主角,还因为她本就是一个很讨喜的角色,战斗风格如穿花蝴蝶,赏心悦目,娇小的身躯背负沉重使命,后期又为大义牺牲亲情乃至奉献自己,如此坚韧顽强的人物,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那么就只有选第二条路。
等小骑士去开门。
鹿正康琢磨着,趁小骑士没得到王之印记这段时间可以松口气,总是四处奔波,也该有享受生活的时候,到时候去泪城泡泡温泉,听听歌,或者徳特茅斯找骨钉贤者交流一下剑术也是一大乐事。
越想越美,鹿正康乐颠颠地往十字路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