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三合一)

等姜卫国接手摄像机之后,萨布里才反应过来,看着还倒在地上的麦克李,赶紧朝外跑去:“医生!请医生来看看!”

麦克李一脸苦笑。

他和萨布里已经单独吃过两次饭了,没想到在对方心里,最重要的还是摄像机。

不过也是。

那两顿饭基本全程都是他在讲好莱坞的事,萨布里听得十分投入,仅此而已。

可恨他自己其实也不是太了解好莱坞,只是年轻的时候在好莱坞混过一阵罢了。

不然还能讲点更多的。

乔翼桥看到麦克李这个表情,赶紧把他扶起来,问道:“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麦克李顿了顿,“碎的不是屁股,是心罢了……”

乔翼桥见他真的没什么事,也就没再管这个怨种。

幸好组里还有一台阿莱摄像机,乔翼桥检查过后,一群人再带上风力排练一次,就又重新开拍了,不耽误事儿。

有了这次摔屁墩的经验,再来一条的时候就比较顺利。

拍完了MasterSht之后,又补拍了中近景和一些特写,这段戏拍了整整一宿,终于完成。

现在已经到了影片的后期拍摄阶段,令乔翼桥很感动的是,所有演员不仅没有因为疲惫而敷衍了事,反而整体磨合的越来越好。

甚至,他们知道因为前面的小事故耽误了拍摄时间,所以所有演员都加倍努力起来,即使是在场间休息他们也没怎么闲着,帮着场工在调整设备,搬搬运运。

整个剧组的效率提高了不少,很多细节就算是乔翼桥没有太多要求,他们也会自己琢磨研究,争取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观众。

尤其是姜卫国他们几个人。

这几场关于暴风雨的戏终于拍完了。

所有演员都累的不行。

因为他们不只要演戏,还要和风力、雨水做斗争。

拍完之后,所有人都是浑身湿透,头发凌乱,浑身脱力。

就像是真的跟暴风雨对抗了一宿一样。

但即使是这样,姜卫国等人散了之后,还是勤勤恳恳把坏了的摄像机抱回宿舍了。

乔翼桥继续盯着现场,和老刘一起搞第二天的置景,直到太阳升起。

“行了,剩下的我来,”老刘对乔翼桥说道,“乔导快去休息吧,不能天天不睡觉啊,铁人儿也熬不住啊。”

“嗯,”乔翼桥打了个哈欠,“剩下的事就拜托刘哥了,多谢了啊。”

“没问题,”刘哥憨憨一笑,“你给了我这么大个机会,我也得弄好才是,要说是谁谢谢谁,也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快去睡吧!熬几天了都!”

还在一旁收拾烟火系统的老邵也是:“是啊,乔导,要说感谢也是我们感谢你给我们机会。实不相瞒,我一开始对你挺不满意的,但没想到你管我叫艺术家。怎么说呢,我感觉似乎找到了那么一点点新的目标,中年

危机都迎刃而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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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赶紧一起朝他摆手:“去去去,快去睡,多睡一会……”

乔翼桥就这样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片场的宿舍楼。

就算再宿舍楼走廊都能听到轻微的鼾声,所有人经过一夜的鏖战都睡得很香。

他正想顺着台阶向上,忽然发现转角处,还有一个房间亮着灯。

昏黄的灯光投射在地板上,留下一道小小的亮斑,在黎明时分显得格外明显。

那应该是姜卫国的屋子。

乔翼桥想了想,没再上楼,而是朝着那个小房间走去。

还没走到房间里,他就听到里面传来争执的声音。

乔翼桥心里一紧。不会是又吵起来了吧?

他赶紧向前走去。

“握草,幸亏镜头没碎!”

“我就说镜头没事儿吧,肯定是里面的组件出问题了!”

“哎呀,得了吧,你还以为是组件错位呢,但你看看,这明明是裂了。”

“这能修吗?老姜,你别光拆开就不说话了啊!”

“闭嘴,我在思考呢!”

“得了得了,我们都撤,留给老姜吧。”

乔翼桥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他们的变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

十几个人走出了姜卫国的宿舍,把一切留给了他。

他们出来的时候看到乔翼桥就在门口,各自都有点惊讶,但乔翼桥示意他们别出声,一群人乖巧离开。

乔翼桥走到了门旁边,轻轻推开了一条小缝。

房间里姜卫国的背影,在昏黄灯光的衬托之下像个剪影。

他全神贯注着,用各种工具对付着手底下的相机。

乔翼桥很久没看过他这么专注的样子了。

他喜欢专注的人,喜欢看他们专注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姜卫国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站了起来,绕着房间走动。

乔翼桥这才推门而入。

姜卫国没想到老大会在这个时间来他的房间,有点意料之外:“老大,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相机,”乔翼桥坐到了桌子的另外一端,“修的怎么样了?”

“没啥大问题,就是里面有些组件摔松了,”姜卫国指着那些部位对乔翼桥解释,“你看外面这些,主要是取景器的滑轨松了,所以推不动,然后里面这CRT寻像器也出了点问题,Tally灯也掉了,不过这些都问题不大,最主要的是这个航空插尾线断了,这个就有点难弄,我明天得去外边买点……”

姜卫国滔滔不绝的时候,乔翼桥就静静地看着他。

其实他也不懂什么摄像机内部的构造,但听姜卫国如数家珍的样子,莫名感觉很好。

姜卫国见

乔翼桥陷入沉默,

挠挠头:“老大,

我是不是说的太专业了?”

“的确,”乔翼桥看看桌子上被拆开的摄像机,又问道,“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些,器械之类的。”

姜卫国思忖半晌:“还行吧。”

“怎么个还行法?”

“其实就是我高考完,成绩不错,但完全不知道学什么专业,”姜卫国陷入回忆,“那时候我父母都还健在,他们就说,男孩嘛,无非就是学计算机或者工科,所以我就挑了机械这个专业。”

“之后就浑浑噩噩学了四年,也可能是我有点天赋,学的竟然还不错,但毕业的时候,我又迷茫了,做了几份实习,都觉得没太大意思。”

“为了逃避工作,我就去考研了,没想到一次就考上了,结果我又学了三年器械。”

“工科博士很难读,我就没想着继续学,然后出来混社会,阴差阳错就认识了这么一帮人,然后就被老大你找到了。”

“所以你要问我喜不喜欢,我也不好说。我只知道,能为老大你解决问题,让我感觉挺开心的。”

乔翼桥听完姜卫国的话,陷入了沉思。

“那和当演员比呢,”乔翼桥想了半天,又问,“和当演员比,你更喜欢哪个?”

这下轮到姜卫国沉默半天了。

“没法比,都是不一样的生活体验,”姜卫国弱弱道,“老大,你说我都快三十岁了,还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这样好吗?”

“人生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和别人去比,”乔翼桥回答道,“每个人的路径都是不一样的,思考未来是为了让自己有目标,能更踏实的去做现在的事儿,而不是给自己平添焦虑。”

其实,乔翼桥今天这样问,是来自于自己内心长久以来的一个想法。

他去帮手底下的这些兄弟们找合适的职位,但那些职位,真的是他们想做的吗?

阿默和李巍,姜卫国和蒋思盟他们,是真的喜欢演戏,能长久的做这一行吗?

还是只是听他的命令行事呢?

乔翼桥又道:“在你想清楚未来想干什么之前,我会一直帮你的。”

姜卫国感觉十分感动:“多谢老大。”

“我今天怎么老听到你们在谢谢我?”乔翼桥笑笑,“其实,说真的,是我要谢谢你们。”

姜卫国笑笑,没再说话。

他天生嘴笨,说不出什么漂亮话。

乔翼桥看他摆弄手底下的东西,又问了一句:“你想不想进入道具组,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姜卫国听完,眼睛一亮:“那当然好了!”

……

从姜卫国的房间走出来之后,天已经大亮了。

本来想抓紧时间好好回房间休息一下的他,手机忽然“叮咚”一声,收到了一封邮件。

[乔翼桥先生,您好!]

[本人谨代表雏鸟计划组委会成员,邀请您成为本届雏鸟计划评委……]

乔翼桥收到邮件的时候,恍惚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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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竟然邀请他过去当评委?

乔翼桥本想直接拒绝的。

雏鸟计划说白了还是一个圈子里人物互相牵线搭桥的盛典罢了。

的确能选出来一些有才华的年轻人,但最终能崭露头角的,必然是那些有人脉的人。

这种比赛,请他去做评委,又有什么意思?

但乔翼桥转念又一想,为什么请他去当评委呢?

请他做的,当然不是最终有决定权的那五位终极评委。

而只是前面可以参与选片投票,并帮助终极评委评判电影剧本的小评委。

无论如何,请他去,是不是代表着,某种程度上,他已经获得了那个圈子的认可?

不然怎么会找到自己呢?

如果自己拒绝,那下一次还会不会邀请自己?

乔翼桥一时间并没有直接拒绝。

反正距离雏鸟计划收稿的截止日期还有半个月,他可以慢慢考虑。

白天的时光乔翼桥也没有再睡觉。

刚刚和姜卫国的谈话让他有了一个创意。

创意的起点有两个:一是他觉得现在的剧本中一直存在一个问题,因为这是一个群戏的剧本,至少四五个犯人和三位狱警都是主角,难免会存在切换视角的问题,毕竟所谓的群戏,就是在某一时间由一到两个人做主角。

二是他觉得似乎也应该同手下的小弟们进行一对一的谈话,看看他们在想什么今后的目标又是什么。

而有一个办法能解决这两个问题。

那就是录制他们每一个人的“假”采访。

这些“假采访”会穿插在主线故事里,可能没到一个人的戏份要变多之前,就插入一段他的相应的采访内容,不仅能让整个电影看起来更真实,还可以拎一拎结构,让故事不显得那么凌乱与松散。

最后出现的效果,乔翼桥预计是会想《当哈利遇见莎莉》和《我,花样女王》那样。

而在采访中,他决定不写稿,也没有大致的提纲,全靠这些演员自己表演。

说干就干,当他把这个创意讲给萨布里的时候,萨布里也非常兴奋。

“哦,QYQ,你的主意总是那么好,”萨布里非常开心,“这种伪采访可太有意思了!”

二人当下就把一个屋子布置成了采访室,然后叫来了麦克李和灯光组进行布置。

很快,第一位“受害者”就来了。

阿默见到这阵仗,还是有点慌。

但看到对面坐的是阿大,心情缓解了不少。

乔翼桥问:“你是因为什么事坐牢的?”

阿默尴尬笑了笑:“打黑拳的时候失手打死了个人,被判了无期。”

乔翼桥之前给了每一个演员大致的背景设定,而这些设定又和演员本身的生长经历有相似之

处,之后的,就全由演员自己发挥了。

乔翼桥又问:“入狱的经历,让你有什么改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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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默看着地面,慢慢回答,“因为我曾经在组织里过得日子比这个苦多了,监狱里吃得饱、穿得暖、生病了还不花钱,全额报销,每周三顿肉菜,还有好多活动。我坐牢简直就像是度假。”

“既然这么舒服,那你为什么还想越狱呢?”

“因为……”阿默抬头,直直盯着镜头,和镜头后面的乔翼桥,“因为,我要找到我的恩人,只有在他身边,我才感觉到自在。”

乔翼桥顿了顿,又问:“你梦想中的生活是什么样呢?”

“和恩人永远在一起,恩人长命百岁,”阿默笑笑,“只要他能过得幸福、快乐,我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那么你自己本人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的梦想……”阿默沉默半晌,“我小时候想成为一名歌手,但被那个黑拳组织拐走之后,这一切梦想就都不存在了,我现在这个性格,可能不配再有任何梦想了吧?只要能一天天的生活下去,就好了。”

乔翼桥喊了“cut”。

这场小小的采访,比他想象的还要走心很多。

乔翼桥笑着问:“你小时候真的想当歌手吗?”

“是……”阿默回到了腼腆的状态,挠了挠头,“小时候我奶奶说我唱歌很好听,我就说那我就要做一名歌手,以后天天唱给奶奶听。但我奶奶很快就去世了,我也被组织抓走了……”

“那你对表演怎么看?喜欢做演员吗?”

这两句不是采访的内容,纯粹是乔翼桥想问。

阿默点了点头。

“被人喜欢的感觉……很好。”

乔翼桥这才放下了心。

阿默走了之后,李巍进来了。

等李巍坐好,乔翼桥就问:“你因为什么事儿坐牢?”

李巍不好意思道:“因为没有行医资格证而行医。”

“哦,你觉得坐牢的这段经历怎么样?”

“不太好,比我原本的生活苦很多,”李巍如实回答,“我原本每天有病人就给他们看看病,没病人就歇着,但在这里,每天还有工作、还要参加各种活动,都很不适合我。而且,因为我脸上的疤,在这里很多人嘲笑我,我简直就是食物链的最底层。”

“你觉得入狱让你改变了什么吗?”

李巍想了想:“让我学会了夹起尾巴做人,而且让我意识到在外面的生活有多好,这些我都很感恩。”

“如果可以出去了,抛开一切,你最想成为什么?”

“当然是想继续做一个医生,可以帮助大家解决问题,那就是我一生中最有成就感的事了。”

“……”

假采访结束后,乔翼桥又和李巍聊了一下。

“你还想继续做演员吗?”

李巍几乎不假思索地给出了肯定答案:“当然想

了。”

“”

“我喜欢被人喜欢我原本样子的感觉,”李巍笑笑,“而且演员这行能赚钱,能有影响力,只有我有钱又有影响力了,才能推广我们李氏的医术。”

乔翼桥点头:“挺好。”

也不失为一种方向。

之后,他又采访了几个人。

蒋思盟和小米之类的说得也都很好,他们也都愿意继续去做演员。

但也有几位不想再做演员了。

乔翼桥也把这些人都记了下来。

用了两天时间,这些演员的采访才完毕。

结束之后,麦克李长舒了一口气。

乔翼桥问:“怎么了,累坏了?”

“身体上不累,”麦克李说道,“只是看着他们前面说的内容……令人不得不多想。”

乔翼桥对这种什么犯罪的心路历程基本已经免疫力,没什么感觉,不解问道:“怎么了?”

“就是太真实了……乔,”麦克李真诚发问,“你真的不是找了一群真正的罪犯来表演吗?他们前面说的也太想真的了吧!”

乔翼桥:“……”

倒也不必。

……

完成了采访这一段之后,主要拍摄继续。

又到了大夜戏。

这段拍的应该是他们在没有东西吃的情况下,有的囚犯饿倒,剩下的囚犯开始抱怨起来,都觉得自己已经被社会抛弃了,没人来救他们。

队长们没有办法,只能徒步去十几公里外的村镇背粮食,而这也遭到了那些村镇居民的不理解——我们的粮都不够吃了,还拿去给犯人?

这场戏其实主要讲的是外界对犯人的歧视。

但乔翼桥想来想去,觉得这种所谓的“歧视”其实不无道理。

犯人们本身就都是犯过错的人,在大众的目光中,自然不愿意与犯过错的人产生交集,这是非常合理的心态。

乔翼桥本能地反感把这些不愿意和犯人产生交集的人做成简单的“反派”,天天叫着“应该把所有囚犯都饿死”的那种脸谱化群众。

其实这是一个很能引发思考的问题。

如果只有一袋粮食了,你有选择权,你会给监狱里的囚犯吃,还是给当地居住的守法公民吃?

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

有人会说囚犯也享有和其他公民一样的基础人权,但也有人说,囚犯就应该为自己犯过的错受到惩罚。

但这惩罚的尺度究竟为何,谁也说不清楚。

电影中的角色也说不清楚。

他们只能提出这些问题,但无法回答。

最终的解决方案是,在保证镇上的人都能吃饱,并有储备粮之后,剩下的食物才被分给了囚犯们。

而仅仅是这一些食物,也不够囚犯们吃的。

在这个时候,狱警站了出来。

他们主动缩减了自己的

吃穿用度,来供给这些囚犯。

有一个村民问老白,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做?

老白也只是笑笑,说了四个字。

“职责所在”

他们身为狱警的职责,就是代替国家和公民,管理并教育囚犯们。

这才是“管教”

一词真正的意义。

所以,在天灾面前,他们宁可自己吃不饱,也得让囚犯们吃饱了。

这公平吗?当然不。

但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很多囚犯受到感动,自愿把饭菜和自己的队长一起分享。

最终他们就靠着这种互相谦让的精神,等来了国家的救援。

这段戏拍起来并不复杂,主要突出的是狱警的角色,无论是秦镇、赵刚还是祁思齐,都完成的很好。

至于村民,找的则是阿坝当地的特约演员,他们都多少听说过这些故事,所以也表演的不错。

这段戏终于结束之后,就迎来了整个影片的第二场重头戏。

“千里大转移”计划应运而生,他们一行人要被转移去几十公里外的其他监狱了。

现实情况中,整个阿坝监狱的近两千名囚犯分批次出发,转移到了不同的监狱。

但为了戏剧冲突的集中,乔翼桥只讲了主角囚犯和狱警要被转移到几十公里之外。

而他们要走的路是一条最难走的路,包括了各种山路、草地和泥沼。

这是一段无论如何拍摄起来也不容易的戏,因为拍完他们出发的最后一个镜头之后,整个监狱的景就杀青了,剩下的桥段都要在路上完成。

他们要去全国四个地区拍摄。

幸亏戏剧的主题就是大巴和这三十几号人,不用再有那么大阵仗了。

临行前一晚,整个剧组都睡不太踏实。

已经拍到尾声了,之后的戏场场都是高-潮,所有人也都兴奋了起来。

乔翼桥也不能免俗,当晚完全失眠。

睡不着的他决定去外面跑跑步。

刚绕着已经被炸毁的监狱跑了两圈,乔翼桥忽然见到前面有个人,也在跑步。

天色很暗,乔翼桥本以为那人影是他手下某个一直有运动习惯的小弟,但没想到,竟然是萨布里。

“你怎么出来跑步了?”乔翼桥问道。

萨布里放慢脚步,回答道:“睡不着,出来运动一下。”

乔翼桥又问:“因为明天要转场了,所以睡不着?”

没想到萨布里沉默了半天,摇了摇头:“不是。”

这有点出乎乔翼桥的意料之外。

二人从跑步改为了散步。

乔翼桥又问:“那是因为什么呢?方便跟我说说吗?”

萨布里看着乔翼桥,点了点头:“QYQ,我觉得很……迷茫。”

“为什么迷茫?”乔翼桥问,“在我们这里待的不愉快吗?”

“哦,当然不是!”萨布里赶忙否认

“你们和麦克李都对我很好,

在这里的这段日子可以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但我只是想……我想……”

“想什么?”乔翼桥笑得很温柔。

萨布里终于有了勇气,说道:“我想我不可能一直做一个执行导演,我不满足,我总是不满足。”

二人坐到了瓦砾堆上。

乔翼桥静静听着这位来自异乡的姑娘,用半是普通话半是英文的语言说着。

“从小,我父母不让我上学,我就不满足,自己非要去上学,之后,我又不满足只学习,跟着社团老师学了电影,”萨布里慢慢讲着,“学完电影我又不满足,就拍了一部电影。这部电影入围了鹿特丹电影节,但我还是不满足,我就从家里逃了出来,遇到了你。”

“在这里的日子我本来应该觉得很开心,但我还是不满足,我总听麦克李讲好莱坞的事,我真的很想……亲自去看看,你能懂吗,乔?我是不是很贪心?”

萨布里说完,看向乔翼桥。

乔翼桥缓缓摇头:“当然不是了,萨布里,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有主意的女孩了,你的不满足正是你不断前进的动力,虽然你价格便宜又努力,但我完全没有想让你一直为我做执行导演的意思,我非常希望你也能找到一片更广阔的天地,自由的翱翔。”

萨布里低着头:“但我不知道从何做起。”

“不妨试试先去灯塔国上学呢?”乔翼桥建议到,“我之前查过一些灯塔国影视学校的资料,他们都有很丰厚的奖学金,入学的时候只要提交一部短片就可以了。”

萨布里眼睛重新亮了起来:“真的吗?”

“是的,从你加入我们亦正娱乐的第一天起,我就在看这些资料了,回头发给你,”乔翼桥笑着,“而且,你知道吗,你的经历简直就是灯塔国学校的杀手锏,他们不录用你那就是政治不正确!”

“哦,QYQ,”萨布里几乎想要流泪,“你对我太好了。我的确也有几个短片的创意,但我……没钱拍摄。”

乔翼桥笑了。

然后给他讲了自己当初那一部《红气球之夜》是怎么拍的。

“还可以这样!”萨布里激动不已,“那QYQ,你愿意借我一些设备拍摄吗?”

“当然,”乔翼桥点头,“我这里的设备你都可以随便用,小何他们也可以帮你。”

他曾经受到了邱玉的恩惠。

如今也想把这份善意分享出去。

乔翼桥蓦地想到了金鹤奖创投的时候,郑茂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希望你也能像我这样做吧。”

他似乎也正走在这样的路上。

“太好了!”萨布里大喜过望,然后陷入沉思,“但我怕我拍不好……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拍的好不好呢?”

“我可以帮你看啊。”乔翼桥说着,忽然想起来了,“对了,你还可以去参加雏鸟计划!那样你就更能知道自己的作品在众多业内人士的眼中

是什么样子了!”

萨布里认真地点了点头:“就这样!”

乔翼桥伸出一只手:“加油!”

“加油!”

接着,二人又聊起电影。

他们从自己的几部电影聊到了大师的作品,之后又再聊起萨布里的那几个短片创意。

直到太阳从地平线缓缓爬起,照亮了这处世界上小小的角落。

两位深爱电影的人才结束讨论。

……

乔翼桥在上午又检查了一遍镜头,最后又让麦克李补拍了一些内容,最终宣布,监狱的景彻底杀青。

整个剧组也做了最后的精简,最后连带演员一起,一共五十号人,浩浩荡荡开始了最艰难的拍摄阶段。

第一场拍的就是山路。

在这里,他们要面对泥石流。

小何特意找到了恒市附近一处没什么车走的山,经过层层报备,拿下了审批文件。

他们可以封路两晚进行拍摄。

但没想到,就是这两晚,却遇到了恒市几十年不见的大雨。

原本设计,也有大雨,但并没有这么大。

这就给拍摄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一群人在车里,顺着蜿蜒的山路蜗行向前。

忽然电闪雷鸣,前面发出“隆隆”的响声。

车子本应该行进至山路的标记处突然停住,因为前面就是特效做出来的泥石流。

可没想到,车子在标记前二十多米就停下了。

乔翼桥赶忙喊“卡”,让萨布里向前询问情况。

司机演员一脸无奈:“车……真抛锚了。”

听到这话,姜卫国撸起袖子:“我下车看看。”

乔翼桥灵机一动:“麦克李!快去拍!”

麦克李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之后,已经充分了解了乔翼桥的风格,赶紧下车拍摄。

姜卫国修车的镜头就这样被忠实的记录了下来。

这一段正好也可以用在电影里,为姜卫国(大国)这个角色收尾。

起初,他是一个谁也不在乎的老大。

但此刻,为了全车人的安危,为了整个“千里大转移”的顺利进行,他愿意以身涉险,完成这件事。

秦镇不必多说,看麦克李开始拍摄,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下车和姜卫国搭戏。

祁思齐也跑了下去,帮忙检修。

老邵觉得单是一个人在雨中修车的镜头不太好看,于是也下了车:“我去弄点闪电效果。”

半分钟后,几道白色烟火照亮夜空。

配合着暴雨,看上去真的很像是那么回事。

而萨布里也顶着雨下了车。

手中拿着小DV。

乔翼桥知道,这是她在为自己的短片“偷”镜头。

隔着保姆车的玻璃,乔翼桥只见姜卫国、祁思齐、老邵、萨布里、秦镇,都围绕在小小的汽车引擎前,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

大雨瓢泼而至,几人浑身早已湿透,但都浑然不觉,此刻是百分百的投入。

乔翼桥忽然觉得,自己这部电影,似乎也成就了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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