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想多了,君侯就是这种人

“打听?这些事有什么好打听的?”典韦倒是满不在乎,“就丞相的性子,还有曹夫人的身份,怎么可能会真的重罚?”

“再说了,丞相不是应该知道此乃是计策吗?”

张韩低下头,有点不自信的咋舌了一声,而后满脸纠结的轻声道:“这倒是,但现在我主要是怕他假戏真做……”

“万一真把我给撤了,岂不是一夜回到参军前?”

典韦眼睛一圆,乐道:“嘿,俺觉得这倒是有可能,那君侯真要是以后都不能入仕了,准备去做什么营生?”

“呸,”张韩不耐烦的抬了抬下巴,“去你的,我发现你现在说话这么气人呢。”

“嘿,现在不也挺好的嘛,若是有别的将军来接受这河内战局,也省得俺们去拼命了,之前在荆州的战局多好,你在南阳继续治理稳固,给丞相一条退路,其实也并非不可。”

这种局势,典韦都看得明白,虽说他也不惧怕上战场立功,但在张韩身边呆的久了,别的事不说,就是受不了失利,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战场上失利过了,这次更是被张郃直接埋伏。

“嗯……你不懂……”张韩摸了摸下巴,荆州南阳的治理,其实只需要稳固就好,随着流民不断被收容在内,只要治理得当,便可以源源不断的产生收益。

系统义父的收益,在来年肯定会开花结果,是以现在最好是可以来开拓冀州的功绩,同样此次官渡大战也足够让曹氏的地盘更进一步,以后生存也就更加舒适了。

张韩历经多年,已功成名就,但天下局势随时会变化,他到如今来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改变,毕竟从他到来开始,原本历史上的很多进程也都不会按照本来的路线滚动。

“去不去!?”张韩瞪了一眼,趴着催促起来,“顺便再打听一下,最近军中将士对我的风评好点了没有!?要是他们不骂了,我就出去走走,特娘的,现在天天在营帐里窝着,你以为这地方享受啊?”

闷在大帐篷里,久了空气不流通,男人的臭汗味道就会变得十分浓郁,张韩睡个一两日还可以,久了还是想出去走走。

“去就是了,”典韦嘟囔了几句,起身往门外去,叫上了纪伯骁一同在军营里找熟人来打听,找了半天问不出个什么详细的消息,索性典韦就去找了曹洪。

此时的曹洪,正在沙盘上看官渡的地形,以及两条河流渡口被袁绍占据之后,他们能够布兵的区域,说来也是惭愧,这沙盘都是张韩力主兴起的,自己在用着他的便利,却把张韩罚了二十军棍。

见到典韦到来,曹洪也不知说点什么,招手让他进来,在左侧坐下,叫人上了酒水和菜肴,打算招待一番再说,他听闻典韦的话后,大概知道张韩此刻处境不佳,也想知晓军中将士的看法。

于是等上来酒菜之后,他笑着收起了手中的情报,和典韦坐到了一起,聊起了当下的状况。

“军中将士,到今日,士气振奋,均是因为当日陈元龙正义凛然。”

“至于许都,丞相并没有送来特殊的命令,只是以书信告知,他知晓此事,说伯常在军中休息一段时日即可,不必过于操劳军务。”

“是这样啊!”典韦喝了一口酒,忙起身来拱手而下,咧嘴一笑道:“行,俺这就回去禀报君侯,让他自行休息,不必操劳。”

“至于战事,典校尉不必着急,”曹洪抬起了一觥酒,大有相请之意,对典韦露出笑容道:“日后或许还有不少用得上典校尉的地方,若到时调任,还请典兄弟不要拒绝。”

“诶,再说吧,”典韦抱拳而去,很快消失在了正堂,这一餐席他都是不打算吃完的,只不过是来打探消息,听听口风而已。

等出来时,在路上刚好遇到了同样也是在打探消息的贾诩,典韦停马车在他身前,之后拉着他直接上了马车。

“你打听得怎么样?”典韦直接了当的问起了情况。

贾诩轻笑道:“计策很不错,全营均已当真了。”

“何以见得?”典韦挠了挠头,仿佛非常疑惑,“君侯难道真这么不受待见?”

这家伙,全营没有一个人关心他的吗?俺不信!

贾诩轻笑道:“这是好事,毕竟此乃是苦肉计,若是自家将士都不信,又怎能让他人信呢?”

“但是,为何这么多人会愿意相信呢?”典韦不理解的便是此节,毕竟君侯这些年在军中的威望也不算差。

贾诩依旧笑着,解释道:“这个,和君侯平日里的做派是分不开的。”

“寻常时,君侯懒散、嚣张,但有功绩傍身,早年将士均佩服,不敢多言,但是近几年,将士们都在各地驻军,主公也没有大军征讨,是以各個宗亲将军麾下的将士们,就会逐渐淡化那些功绩和威名,同时因君侯不断出谋划策,又会让人谨记他其实是一位谋士。”

“再加上多吃多占、好吃懒做、花钱如流水、不尊军令,其实很多人都看君侯不顺眼,有点名不副实的感觉。”

“又或者,是认为他居功自傲,因而如此嚣张,该是有人站出来惩治的时候了。”

“刚刚好,此时爆发,一切都恰如其分,谁又会不信呢?”

“可以说,”贾诩顿了一顿,又道:“君侯平日里的做派,刚刚好为现在的计策,做足了铺垫。”

“这么说,他寻常是故意如此?!”典韦眼睛猛然瞪大,甚至快要放出光华。

这也太老谋深算了,他真的三十岁都不到吗?哪儿来的这种心思见地,一个人文武双全的同时,还能拥有如此品性和远见,怎么可能!?

典韦这辈子敬佩的人不多,曹操一个,张韩一个,但他始终认为曹丞相才是真正远见卓识的大人物,君侯还不及也。

但若现在这一计,乃是他数年以来埋下的伏笔,这个人也就太可怕了。

贾诩眼皮一抬,咋舌道:“典校尉想多了,君侯本性如此,只是巧合罢了。”

“怎么可能有人从几年前就预见到之后要发生的事?即便硬要扯,也只能说君侯知道日后迟早要和冀州大战,留了一手给自己洗白,所以能放心大胆的嚣张几年。”

典韦一听这话,眼中光华瞬间消失,连忙点了点头:“对对对,这个极有可能。”

“还得是先生,一眼就看穿了本质,那现在,呃……下一步是做什么?”

贾诩摸着胡须,不断沉思,过了许久才道:“不必着急再战,现在君侯被重罚的消息,应该正传到冀州去,他们定会再加派细作,继续收集情报。”

“我们已等了十几日,但袁军都没有动静,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已经识破了君侯的苦肉计,并且不为所动;二是冀州文武各派正在激烈斗争,未能得出决议。”

“若是第一种,那君侯此次就可谓是损失惨重,丢了声名,还不能建功。”

“但,老夫认为是第二种,冀州如今一定是在激烈交锋,就看是主战一派说动袁绍,还是保守一派更胜一筹了。”

“这又是,何以见得呢?”典韦虚心求问,毕竟这其中门道实在深远,他的思绪好像只能到自家门口,走不出这么远的地方。

贾诩道:“君侯深谙人心,冀州如今大功将毕,只此一战,而他们麾下所聚名流、将士,可自认为远超许都。”

“许都虽有天子,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归附。”

贾诩其实想说的是,不是所有人都归附于天子,以往灵帝在时同样是如此,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士族的性子已经变了。

原本是辅佐君王以仁孝忠君之儒道传承于世,到后来已成了隔在帝王与百姓之间的重要枢纽。

继而,又变成了隐隐可以把控朝堂的、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

举主恩情甚至重于君恩,便可见一斑。

但是,这些事之由来太久远,其中人心演变也极其复杂,古文今文派系又有所不同,贾诩懒得和典韦一一去说了。

毕竟假如激起了典韦的兴趣,他一直问“为什么”,那就完蛋了,今天怕是走不了。

贾诩最近也感觉到了,典韦自今年以来,就变得有些不对劲。

不知为何有点好学,对儒学经典以及战策的一些思维,非常有兴趣,甚至行军布阵他都想学。

至于这兴趣的由来,无人知晓,反正他就是爱问,问完晚上喝一顿酒,第二天就忘了,下次又接着问。

贾诩猜测他就是想了解点“熟悉”的学识,好去和某个人攀谈。

“先生这意思就是,其实名气较大,家底较深的人,都在冀州,咱们这里看起来显赫,有陛下在,但都是草根出身。”

“对咯,”贾诩满意的点了点头,“许都册封的官吏,爵位,都是自丞相而下,以天子名义,抬起来的,即便有名流在朝,也并非有深厚的家底渊源。”

“而冀州那些名流,虽然只是袁绍身边的参军、主簿、功曹、长史……但他们本就出自显赫的家族,暂且不需要此时的官吏来抬身。”

“我们两方交战,所图乃是截然相反,我们需要以战胜之后的功绩,来充实如今所得的官吏地位;而他们则是需要在战事之中,争得相应的功绩,来匹配日后的官位。”

典韦这么一听,登时恍然大悟,“这么说俺就明白了。”

“意思是咱们是空麻袋,里面没东西扯得再高也站不直;他们就是一堆黄金白银,但是没有麻袋装点,露在外面太凡俗!俺们是去抢了真金白银来装麻袋里,他们就是要抢俺们去装点自己!”

“呃?”贾诩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拍手称赞:“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典校尉也能说得出这等哲理之言,其实比之名流也不差了,人需识理即可,所谓儒雅风流不过是装点在外的麻袋。”

“诶,那俺是不是也算文人了?”典韦兴奋的问道。

贾诩面色一正,苦思了很久,不确定的道:“大概,算吧……”

“好好好……”典韦好像很高兴,贾诩在旁想劝,但是也不知怎么开口,想了想还是算了,以后再找机会教吧。

回到军营,张韩已经从榻上起来了,在主位的蒲团上……以一种相对接地气的姿势,蹲着。

两人匆匆一进来,脚步马上就停住了,看到张韩这姿势,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君侯这姿势,有点不雅……”

“怕什么,”张韩一撩右脸垂下的头发,甩到了脑后,蹲着上下荡着腰臀,咧开嘴轻声道:“怎么样,军中将士、河内文武、许都之中可有什么消息?对此事又有何看法?”

贾诩和典韦对视了一眼,如实告诉了他眼下的状况。

张韩听完后满不在乎的看向案牍,咀嚼曹操的那番话,自顾自喃喃道:“让我休息一段时日……”

“这番话,耐人寻味啊……”

贾诩轻笑道:“应当是让君侯你不要再折腾了,静观其变。”

“我在来的路上,听闻了一个好消息,”这番话说出来,典韦立马投来了疑惑的目光:“诶,不对啊,什么好消息?刚才在路上俺俩一起来的,怎么你不告诉我?”

帐内沉默了一会儿,贾诩平静的道:“典校尉,这是密报,只能说给君侯听。”

“喔。”

这个回答很令人满意,典韦也不再纠缠。

张韩凑了过来颇感兴趣的看着贾诩,“说来听听。”

“孙乾送来消息,华中丞在荆州已说动了刘表,以天子身份调停了孙刘两家的战事。”

“在江夏划下界,相隔而治,彼此对峙,可在秋收之后让两家均得修生养息的空闲。”

“由此,刘表送上了今年的朝贡,并且遥祝天子安好,又调拨六万石粮草,以及布匹、金、铁与南阳。”

金是黄铜,黄金是金。

金和铁,这两样都是民生铸物的主要材料,至于木材,只要有人丁可以就地去山林取材。

张韩摸了摸下巴,轻笑了一声,道:“这可真是好消息。”

“如此说来,南方安定,皆是在等待两方搭台唱戏了。”

“这个消息,传到冀州去了吗?”他急切的问道。

贾诩笑得和善了许多,拱手道:“君侯放心便是,这个消息,将会和接下来的上百封书信,一并传到冀州去。”

“伱的计策,一定不会落空,冀州文武主战、主治两派,恐怕也会很快分出胜负。”

这已不是人为相逼的决议,而是形势所逼,会追着袁绍尽快下决定,他再优柔寡断,也该心急如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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