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板想到隽岗村会来人重新和他谈。
但没想到是老主任亲自来，还带着昨天和谈过的卓毅。
“真夸张。”陈老板说，“老主任，您亲自来干嘛？给我打个电话就是了。”
陈老板似乎对老主任很敬重，“我到您那里去谈，省得您亲自跑着这一趟。”说完，亲自起身给老主任泡了杯茶，捧来放在老主任面前的桌子上。
卓毅也沾光，得到一杯。
在地方上讲究辈分，老主任的辈分比陈老板高两个辈分，还有点沾亲带故，因而陈老板对他不敢轻视。尽管心里抱着到嘴的肥肉不松口的态度，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不然，一顶“不敬老”的大帽子扣在头上，以后生意就难做了。
“怎么啦？觉得我来找你，有碍了你的事？”老主任边拿起茶杯边问陈老板。
“怎么会……”陈老板回到自己的座位，一脸陪笑。
“那我就开门见山，把话说清楚。”老主任说得很干脆。
“请讲。”
“我第一次看到这份报告，我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以为，你会讲点良心指出来，没想到你欺负到我村新人头上来了。”
这话一出，别说卓毅大吃一惊，就连陈老板本人也是震惊不已，瞪大了眼睛看着老主任。
一上来就指责陈老板没良心，卓毅想。这么直接，还得是老主任。
“老主任，我……”陈老板正要开口为自己辩解。
老主任直接打断，“我话还没说完。你陈老三也是老猫子镇土生土长的人，对自己家乡和村民就没点同情心吗？那些你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人们被猪瘟肆虐的够可怜，你还忍心对他们敲骨吸髓！”
一番话，直接让陈老三彻底无语了。
这还没完，老主任继续斥责他:“你心里一定不服气，认为我是在搞道德绑架。但是，你扪心自问，一头小猪仔卖到1400甚至更高，你觉得合理吗？”
“老主任……是……是卓毅主动提出来的！”陈老三此刻已是方寸大乱，只能本能的甩锅给卓毅。
这锅，卓毅觉得自己的确要背，只能默不作声。
老主任冷哼一声，说:“我刚才就说了，我希望你能指出来，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大家是合作，就要拿出合作的诚意，我们这边如此巨大的诚意，你却还想着得寸进尺。那咱们就不要谈下去，让你的小猪仔和你的猪场一起在猪瘟肆虐下熬着吧。”
说罢，他回头示意卓毅，两个人同时起身，就要转身离开。
陈老三连忙起身，拦住他们的去路:“老主任，有话好说嘛，我们可以再商量。真的，我绝对不像上次那样了。”
老主任站着不动，打量了陈老三一分多钟，这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卓毅跟着坐下。
陈老板松了一口气，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为难地说:“我知道昨天的方案的确有些过分，但是毕竟您们是‘空手套白狼’，我不可能一点利息都不收。”
“市面上目前猪仔行情，都是1200左右。就算是价格回落，也不会低于1000块。”
陈老三说这些的时候，眼神不住地偷瞄老主任，不知为何在老主任面前总显得有些心虚。
尽管自己觉得这套说词没问题，还是在心里不住地害怕。
卓毅仔细想了想，觉得陈老板说的有一定道理，看向老主任，心里也很好奇老主任如何回答。
只见老主任笑了笑，说:“你的这个市场行情，指的是老猫子镇目前的行情吧。说到底，还是因为求过于供，导致的价格失衡。如果，我们决定从外面采购？”
“哦？”
“你这里并非必须选项。实话告诉你，是周昆看到你遇到困难，又觉得自己侄女婿靠谱才牵的线。目的是为了帮你渡过难关，让隽岗村的困难群众提前得到心理安慰。”
“这样啊……”陈老板下意识的看了眼卓毅。
卓毅心里翻江倒海一般，但脸上不动声色。
老主任的话三分真七分假，这里面的“七分假”是周昆的部分纯属虚构。“三分真”则是，确实解决了双方的难题。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本来就是谈判话术的一种。
陈老三垂下头，思考了几分钟，对老主任说:“虽然您这么说，但我想关卡一时也不会开，老猫子镇还是求大于供。如果我便宜卖，那就太……对不起自己。”
“好吧，那我们也就不待下去。”老主任站起身来，“在离开这里之前，我和你说件事。”
陈老三起身:“您说。”
“第一，集中从外面收购一批猪仔的事，上级已经通过了。准备统一协调，然后去外地用大车拉。第二，我准备把自己家里的小猪仔全部拿出来，低价抛售。”
“老主任！”
“为了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着想，我们别无选择。你就继续囤积居奇吧，会等来春天的。”
说完，老主任和卓毅转身果断的离开。
陈老三愣在了原地。
到了车上，卓毅等老主任系好安全带，直言不讳:“老主任，咱们这样算不算搞‘道德绑架’。”
“是吗？很多人‘嫌我说话难听，就不怕自己事情做的难看’。他迟迟不动，也不卖给其他村。其实就是一心想哄抬价格，那就别怪我拆他的台。”
老主任顿了顿，继续说:“你是被现在那些话术捆绑了，在咱们这片大地上，谁的利益才是最大的，是广大人民群众的。正常做生意，谁会嫌弃。偏偏搞这种下作之事，榨干人民的血汗。”
“那么……把家里的小猪仔全拿出来抛售是真的吗？”卓毅问。
他记得老主任家里好像喂了几十头猪，还有十多头母猪，就是那条产业路有点费轮胎。
老主任点头:“我想过了，我绝对不能让咱们村的困难群众生活不下去，按照正常情况下的600块，用你的租借方案，给困难家庭。”
感动于老主任的高风亮节，卓毅斩钉截铁地说:“我……我回去说服我爸妈，也把小猪仔全部拿出来。”
“这是我个人的行为，你又何必……”
“谁让我也是村里的一部分，可不能把学习来的东西，只当成纯粹的口号呢！”
老主任满意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