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法阵坛
司宁远摇摇头，站定转头看孤皇风，道:“孤兄这样说，你自己信么？阿瑶的选择，便是我的选择，从她被我带回百花谷的那一刻开始，我和阿瑶就成了一个人，她所选择的，必然是我所守护的，正如人间，是我龙族护佑，正如阿瑶，是我司宁远的徒儿。”
此言一出，孤皇风便愣住了，他一贯知道司宁远这人是个看似淡漠无欲无求的翩翩公子，实则心性坚定，法力高强，少有敌手，但他何曾想过，司宁远是锱铢必报之人呢？看来，这家伙是在报他前些日子跟阿瑶走得太近的仇了……孤皇风又好气又好笑，满腔的苦闷和着酸涩自嘲一起在心中激荡。
他转身打算朝屋里走去，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单单是神魔两界的大战已经足够让他头疼了。
眼看着孤皇风落寞离开，司宁远远远地喊了一句:“孤兄，这个事实我也才看透不久，有幸与你分享！”
是夜。
自明白师父的心意之后，不过才一日的光景，即便明日打算摆阵祈水，面对重重困难，今夜的曲梦瑶，依旧激动地难以入眠。
他们二人看着曲凤竹带领着苗疆众人将明日法阵能用得上物件一一摆好，众人忙忙碌碌，曲梦瑶无所事事，司宁远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于公于私，曲梦瑶决不能出任何事。
“阿瑶，我们去走走吧。”
不知不觉，曲梦瑶和司宁远已经走进了冰封森林中，这里，是从前少有人涉足的不祥之地，但如今，仿佛是热浪滚滚的苗疆，唯一还残存丝丝凉意的地方，曲梦瑶的心中柔肠百转，滋味难言。
这里，是她的噩梦，却也是她一切幸福的开始。
若是没有这片森林，便没有那个坐在虎背上的少女，没有后来的曲梦瑶。
“师父，我以前觉得自己是天下最不幸的人，我无父无母，甚至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但是后来，我遇见了你，又觉得自己人天下最幸运的人。”曲梦瑶的小脸红扑扑的，她双手握住司宁远的胳膊，激动地快要跳起来。
“阿瑶。”司宁远伸手拢了拢曲梦瑶乱糟糟的头发，“也许，我并不是你以为得那样好。”
他的声音很低，低到若是看见他的唇嗡动张合，才能知道他在说话。
不是他不够坦诚而只能用唇语说出心里话，而是他告诉自己，在阿瑶面前，他一定不能软弱。
“师父，姐姐说，我是出现在女娲神庙后面的莲池中的婴儿，你说，我若是有父母，他们会是什么样子？”曲梦瑶思绪万千，拉着司宁远的手，撒娇一般地说道。
“阿瑶，你相信我么？”
“当然，这天底下，我最信任的人就是师父。”曲梦瑶眉眼弯弯地看着司宁远。
“阿瑶的父母，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长成了如今的模样，定然十分欢喜，阿瑶这样听话懂事，善良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阿瑶。”司宁远柔声说道，他一边说，一边想起了岚音的样子，冰蓝色的卷发，冰蓝色的瞳孔，还有额间炫目圣洁的冰纹图腾。
从前，岚音的父母定然很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傲自豪，才不过是个年幼的帝姬，却能予以重任，将一族生死存亡都交付给她，这样的使命有多沉重，这份爱和重视就有多强大，聪慧和美丽兼具的上古冰凰族帝姬，谁能不爱呢？
所以，连女娲大神和三皇五帝都不忍看她消失于天地之间，反而用了另一种方式让她重生，什么莫名出现在女娲神庙后莲池的女婴，若是女娲大神毫不知情，她又如何能在女娲神庙中安然活着？
阿瑶，注定要接受这世上最轰轰烈烈的爱恨，注定，不会是平凡的普通人。
听了司宁远的话，曲梦瑶想了好一会，从师父深邃清澈的眼里看见自己，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接着便偷偷红了脸。听话懂事，善良可爱，听起来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她满足地笑了笑，忽然想起明日，凤竹姐姐已带着苗疆各部落首领一同布置好了法阵神坛，幸存的青壮年男子自发组成人墙，下午时分连霁风也带着天兵天将奔着苗疆而来，虽然被师父诓了回去，但难保不会再来，眼下，防备越是精心，就意味着，危险远在他们的预期之外。
曲梦瑶强迫自己停下胡思乱想，歪着脑袋问司宁远:“若是我的灵血消耗之后，法术尽失，修为散尽，只是个寻常的凡人女子，便变老变丑，你也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她本是想换个话题，却没想到说着说着，这话便变得这样沉重，自从师父跟自己表明心意后，她心中欢喜，但同时也多了许多顾虑，完全没了一开始决意履行自己的使命，不顾一切代价的勇敢。
司宁远也歪着头看她，幽幽说了一句:“幸好，你不是什么动物植物修炼成的人形，若是你失去灵力现出原身，变成了一株花草或是一只老虎，我倒是无所谓，等你再度修炼出人形也就罢了，只是恐怕没办法向我父王交代。”
她蓦地想起清鸯从前看着人间的戏文，嘟嘟囔囔地说过的一句话，要看这姑娘是不是喜欢上了哪家公子，你便只看那姑娘说的话就可，若是悲春伤秋，想些风花雪月有的没的，自己给自己添烦恼，便是喜欢上了谁，以为自己是个苦命鸳鸯。但若是成日脑中想得都是什么好吃的点心，有趣的事情，那定是无牵无挂，潇洒惬意，跟我似的，寻觅美食，饱揽秀丽山河风景，凡事只讲究两个字，务实。
嗯，很有道理。
曲梦瑶暗暗点了点头，想着等忙完了这一切，回去要把清鸯那里的戏文都翻一遍，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如戏中所写的心有所属的女子一般，成日想些有的没的，不够务实，自寻烦恼。
“二皇子殿下！”
“阿瑶！”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曲梦瑶扶额感叹着，自己将将想起了清鸯，这会子那个大头鬼丫头便找来了，幸好自己和师父的体己话都已说得差不多了，不然可真是让人无颜面对……
“大头，大头，我在这里！”曲梦瑶透过已经干枯的树木枝丫看见清鸯匆匆忙忙的身影，连忙挥手大喊着。
清鸯身上穿着熟悉的紫粉色水袖纱裙，发间别着的一串湘妃泪的珠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目光落在曲梦瑶身上，轻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清大头，你到底怎么了？”曲梦瑶抓着清鸯的手，轻轻摇晃，担忧地问道。
她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正在困扰着清鸯，不然，这个完全藏不住话的丫头怎么会这样心思沉重，甚至一言不发呢？
清鸯跺了跺脚，索性一了百了地嚷了出来:“孤皇风走了，去魔界领兵去了！”
“什么？”曲梦瑶蹙眉反问道。
司宁远眺望远处的天空，只见一片乌黑，点点星光，看来，明日的神魔大战，是无法避免了。他百感交集，明日，到底是曙光在望还是生灵涂炭，到底是毁于一旦还是万物复苏，不论如何，终究会有一个结果。
他们几个，每个人身上都肩负着重于泰山的使命，他们都渴望胜利，但同样，他们都清楚，一个人的胜利便意味着其他人的失败。
想到这里，司宁远发现自己的心没有那么慌乱了，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管是神界还是魔界在这场大战中胜出，人间，都难逃厄运，但同样，当神魔有一方占领高地之时，也都会用余下的力量来挽救人间，神魔之所以高人一等，无非是他们把自己放在高处，而高位需要低位来衬托，人间，就是他们俯瞰的低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