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自证

拜完所有佛殿,还参观了藏经阁,看了塔林,最后观摩完少林十八罗汉的拳脚表演,众人已是腹中空空。

少林寺的斋饭,味道一般,也没有什么酒肉之说。

沈梦昔仅仅护卫就是二百,少林寺供不起粮草,便特意带上几车粮草,如今,听着佛塔上的铃音,似乎吃到嘴里的饭菜,就有了别样的滋味。小孩子个个都是心理学家,最会察言观色,他们精确知道何时可以放肆,何时应该收敛,最淘气的简儿在寺庙里规规矩矩,也不找钱家孩子打闹了。

饭后沈梦昔小憩片刻,让清风找了一个小沙弥,说要单独见一下慧安住持。

一刻钟后,她由沙弥引至慧安的禅院,慧安在门口合十迎接。

这是一间单独的禅院,四周是青砖院墙,院内有几颗大树,禅房是木质建筑,四周是回廊,回廊地面非常干净,远处还带着水迹,显然是刚刚做完清洁,还没有干透。

沈七和清风停在阶下廊前,一个小沙弥拉开木质拉门,请沈梦昔进入,沈梦昔在阶边除去鞋履,踩上回廊,慢慢走入。

这丈室,还真是一丈见方的禅室,陈设简单,一个案几,两个蒲团,墙边是座佛龛,墙角是个不高的书架。再无他物。

沙弥奉上清茶,退了出去。

“不知公主所为何事?”慧安开门见山问道。

“我想听你说说,什么是前世、今生和来世。”两人句式一古一今,似乎各说各话。

“公主可知,我禅宗的核心是什么?”

对于禅宗,沈梦昔了解甚少,到日本旅游见到随处都是卖达摩佛像和不倒翁的店铺,一问才知日本佛教是从中国传入,他们敬重达摩经历七灾八难,面壁九年的不屈精神,每年年初都求一尊达摩吉祥物,不过都是用来祈求财源茂盛、顺利升迁的。在国内,她对于佛教的了解,大概就是寺庙烧天价高香,老太太念阿弥陀佛求百病全消、求来生大富大贵及各大寺庙变成景点卖票收费,未去日本前,竟不知禅宗。

“直指人心?”她只隐约记得这一句。

“是的。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也就是说,不依赖佛经,依靠自身感悟来体会佛理,只要顿悟到自心佛性,便入成佛境界。”

“顿悟吗?”沈梦昔喃喃自语。

“其实,几回生几回死,生死悠悠无定止,自从顿悟了无生,于诸荣辱何忧喜啊,世间一切,皆是虚妄,无生灭,无变化。那五岳之首泰山,不能因某人没有见过,就说泰山不存在;但是,反之,对于那个没有听过、见过泰山的某人来说,泰山,又何尝不是真的不存在呢!”

沈梦昔想了想,点点头。

“这人间,它未尝就不是你不知道的地狱。世间事,你觉得苦,就是苦,你觉得乐,就是乐。你说是前世,就是前世,你说是今生,它就是今生。生就是死,死也是生。生死,也无界定。”

是啊,人或者总是苦多乐少,谁知这里是不是第几层地狱呢。沈梦昔沉默了半刻,又问,“大师,蚂蚁能看到人吗?”

慧安有些吃惊,不懂她问话的含义,想了一下说:“应是看不到,但它们定是知道有‘人’的存在的。”

“人,也如蚂蚁吗?”她想知道,真有人可以操控别人的人生吗?

慧安笑了,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笑而不语。

见沈梦昔执着地看着他等答案,才说:“大即是小,生即是死,人,若能做到自证,便可少些烦恼了。公主已是幸运之至,何必执着呢!”

沈梦昔与慧安对视,老和尚从头到尾都说模棱两可的话。

他的皮肤光滑细腻,真正鹤发童颜。

他的眼睛乌黑纯净,但也写着拒绝。

出家人最是六亲不认,异常狠心,何况是生人,看慧安那不卑不亢的态度,大概对于皇室,对于武帝母女都无好印象吧。

沈梦昔点点头,起身离开了。

——这世间,没有相同的烦恼与幸福,也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自己的事情,还是得自己承担,自己解决。

这才是真正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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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了汴州,已是七天之后。

这汴州,就是开封。

“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江湖豪杰来相助,王朝和马汉在身边,当当了当当当当当!”沈梦昔笑看城门,轻轻敲着桌案,哼唱着。

又忽然想起了kfc开封菜,想起汉堡包,决定今天要吃个肉夹馍。

鹿儿不知母亲在笑什么,听她唱歌,也跟着咯咯地笑,笑声如银铃一般。

这次,沈梦昔一行住到了汴州刺史尤崇文府中,刺史府从坊墙上向北直接开门,占了大半个里坊,尤刺史特地给沈梦昔一行腾出三座房子,并给护卫也妥善安排了住处。

这位刺史看上去最多四十五岁,但实际已经五十五岁,他个子不高,但很健康,走路带风,说话爽快,很有军人作风。五年前攻打吐蕃时,曾立下赫赫战功。刺史夫人姓严,是个胖胖的妇人,看上去比尤刺史年龄大上不少,但是装扮入时,服装、发型、妆容都是洛阳最时兴的。

见到沈梦昔,尤刺史夫妇行了大礼,又与驸马、狄仁杰等人见礼,自是一番契阔。

尤刺史当晚设宴欢迎公主,此时气候正是清爽,刺史府这座临水宴宾楼,朝南的一面四敞大开,宾客可一边饮酒一边观舞,庭院足有五百个平方,方砖铺地,临近楼前台阶下铺着异域风格的大块地毯,十几个高鼻深目的舞女衣着清凉地跳着琵琶舞。阶下还有十几个乐师坐在一边奏乐。

沈梦昔坐在主位,两边是狄仁杰和钱世康及夫人,尤刺史和严夫人坐西向东相陪,一位长史及夫人做东向西陪客。下面还坐了一位司马及夫人。主厅旁边的侧厅里,也设着筵席,是尤刺史的嫡子嫡孙出面,招待胤儿和简儿及钱家兄弟。玉儿和鹿儿几个女孩则未出席,由尤刺史的嫡孙女相陪在后花园,饮茶投壶打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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