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渐看着秦借晚，那眼神好像是看到秦借晚在电线杆下小便一样，满是震惊和不解。
“你一个过气明星，去做家政？”林渐问。
“有什么问题吗？不去应聘一线岗位，怎么知道他们握皮搋子的手势是哪里来的？还有，你说明星就好了，一定要加过气两个字吗？”秦借晚说。
林渐看秦借晚这么坚定，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祝福秦借晚面试愉快。
秦借晚离开前，特意嘱咐林渐守好电线杆，一有什么消息就通知她。
林渐看着电线杆，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可能守不来什么消息，只会是一条又一条来方便的狗。
……
苏满意坐在办公室里，透过落地窗，俯瞰整个城市的风景。
作为一个家政公司的老板，能拥有整整一层的顶楼当办公场所，他应该很满意才对。
想当初好好的厂子不开，转进家政服务，就是因为家里的保姆换了一个又一个，不管是熟人介绍，还是中介推荐，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让他对混乱的家政市场非常的不满。
苏满意的人生信条是活出满意的人生，如果碰上不满意的事，就把它改造到满意为止。tehu.org 火鸡小说网
他创立了满意家政，从贴电线杆小广告开始，从无到有，一步步做到本地龙头企业，不仅个人资产翻了好几番，身边的朋友也都因为他的公司找到了合适可靠的保姆、月嫂，通下水道，装空调，补漏水，翻新旧沙发的师傅……
这些不起眼的日常服务其实是被很多人忽略的蓝海市场。
苏满意能建立这么好的口碑，靠的全是他孜孜不倦追求客户满意的结果，客户满意就是他满意。
可是现在苏满意非常不满意。
窗外的阳光像颗半生不熟的蛋黄在摇晃，整个城市的肺在鼓涨，无数根半透明的刺蜇在苏满意的眼皮上，让他眼皮下流淌出血红色的光晕。
苏满意最近一直被一种怪声困扰。
其实也不是最近，真正算起来，应该有五年了。
五年前，他第一次租下这一整层的顶楼，选了最靠边的房间当作他的办公室，那时他身边只有两个通马桶的师傅，一老一小。老的叫詹贾，小的叫沙摇。
詹贾和沙摇一人拿着一只皮搋子站在他左右两侧，三人看着还没完全封好的阳台，被晨光辉映的巨大城市风景所震撼，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天他们三人做了很多事，发了很多壮志，他说要成为一家伟大的家政公司，让所有人满意，不再有老婆向他抱怨说保姆每次干活都是先拖地，不先洗衣服。他不懂，问老婆：保姆又不是不拖地，不洗衣服，只不过是先后问题，为什么要抱怨？老婆说拖地简单，省心，洗衣服麻烦，累。保姆先拖地，后洗衣服，态度不对。
老婆说的总是对的。他也的确很累。
老詹贾说他一定要成为这座城市皮搋子的王，什么一炮通，什么过弯弹簧，只有皮搋子才是管道疏通的神！
小沙摇也跟着詹贾立志，说要成为皮搋子的小王。
三个人的手合在一起，对着唤醒整个城市的朝阳大喊加油，大喊满意。
当天晚上，按照詹贾和沙摇的提醒，拍完了公司的图标，苏满意直接在办公室睡下。
倒不是不能回家，公司刚成立，又是大晚上，也没什么要紧的业务。
只是忙了一天，用那奇特的手势举着皮搋子拍照也很累，更重要的是，一回到家，就要听老婆抱怨保姆，又要听保姆各种花样，正面侧面反面地抱怨老婆，他受够了被两个不满意的女人灌输负能量的场面，还不如睡在还没装修好的办公室里，耳根清静，心情舒畅。
隔着窗户，还能有整个城市的星火伴他入眠。
睡到半夜，他被一声响惊醒，一开始他以为是哪里传来的脚步声。
他起来叫了一声，以为詹贾或是沙摇过来，可是门外没有人回应。
他又干坐了一会儿，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发了会儿呆，正要睡下去，又是一声响，啪唧，好像面饼拍在砧板上的声音，那面饼的水份还有点足。
可能是深夜的缘故，万籁俱寂，一点点响声都能无限放大，钻进他的耳朵。
又响了几次，苏满意确定声音是从墙那边传来。
他走到墙边，敲了几下，突然身子一震，清醒过来。
这整整一层他都租了下来。没有别人。
更关键的是，他的办公室最靠边，墙那边空空的，什么都没有，硬要说有，也只是下面的一个放设备用的小天台，勉强能站住两个人而已。
所以——
那声音到底是什么？
苏满意想起租这一层顶楼时的便宜价格，心里打了个冷战，夜幕催发了他许多古怪的想法，他整夜没睡。
到了第二天，他又把这件事忘了。
接下来的日子，那怪声偶尔还会出现，有时密，有时疏。有时在墙上，快接近天花板的位置，有时在墙下。深夜、早上、甚至中午都有。
不过最常出现的时间还是在深夜。
那段时间，公司业务有了起色，他忙得不可开交，别说怪声了，就算有怪影飘进屋里，他也懒得理。听到的时候，心里也会膈应，可也只是膈应而已。
不满意的事多着呢，员工的，客户的，老婆的……一桩接着一桩，还轮不到怪声。
就这样，日子在忙碌中飞逝，五年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不满意的事一件件少下去，满意的事一件件多起来。
公司是这样，家里也是一样。
家里的保姆一个个换，一个比一个丑，一个比一个胖，到最后一个，老婆终于满意了，天天在他耳边夸那个保姆好，比之前所有保姆加起来都好。
老婆坐在他腿上，搂着他开心地说。
苏满意看着斜躺在沙发上，翘起脚，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的保姆，一个人就把沙发压陷进去，看到好笑的时候，咯咯笑，还掉了一地的瓜子皮。
老婆是满意了，苏满意却不是太满意。
他弄不明白这个好吃懒做的保姆怎么会这么招老婆喜欢。
不过只要老婆喜欢就好，他的膝盖有点疼了，让老婆赶紧从自己腿上下来。
第二天一早，到了公司，他叫秘书泡了杯咖啡，正准备筛选一下近期的简历，看看有没有什么优秀的人材，公司做大做强以后，最重要的就是后续的人材储备了。
五年了，老詹贾更老了，小沙摇也成熟了。可是除了他俩，还是没有优秀的皮搋子手接替他俩的岗位。如今这年代，很少有人会坚持一门手艺，沉下心来学习。
更别提皮搋子这门行当了。
筛选简历的时候，他被一张照片吸引，咖啡差点倒在桌子上，正要细看时，墙里又传来了那恼人的嘭嘭声。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像是有人拿枪打一样。
他受不了了。
任何一件小的烦心事，持续了五年之久，也会变成一个大炸弹。
他把公司里最资深的敲墙工叫过来，除了建设路桥边一直等着初恋的那个锤子大爷外，估计没有人比他更资深了，当然只是在敲墙方面。
他把情况说了一下，让敲墙工解决。必要时，甚至可以把整面墙敲了！
敲墙工说不行，这是承重墙，不能敲。
他很不满意，可是出于安全考虑，也只能接受，把条件改成，除了拆墙，只要能让那响声消失，你要什么——
“苏总！我要什么你都给我？”敲墙工兴奋地提前喊出来，好像想要嫂子做奖励似的。
苏满意本能地一凛，想到家中那个体重快接近两百斤的老婆，心中一宽，马上又放松下来，不过还是迅速改口：“你要什么样的锤子，我都给你。就像詹贾和沙摇不管要什么样的皮搋子，我都会买给他们一样。”
敲墙工马上就不兴奋了，不过想想能换个大点的锤子，也算不错的奖励，敲墙工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还联合公司里的木匠、水电工、粉刷工等等一起对这面墙展开专家会诊。
会诊后的结果汇总如下：
木匠说是墙外砖块松动，风吹砖响。
水电工说是墙内电路故障。
粉刷工说墙外粉刷不好，影响了风水，风水影响了苏总的磁场，磁场让苏总听到怪声。
“很好，那么怎么解决呢？”苏满意看着眼前站成一派的得力干将。
木匠、水电工、粉刷工等人一起转头，看向敲墙工，异口同声：“敲墙。”
得，又回到原点了。
苏满意非常不满意，叫敲墙工他们先下去。
怪声解决不了，公司需要人材。
他还是先看简历。
简历里的照片中，一个女人冲着镜头微笑，温柔体贴，可人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