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脸生的同学

午饭吃这么早是有原因的,晚上两场表演,第一场从五点半开始,要提前一个小时到场,而今天下午江姜还有一节公开课,并且,那位生病了的硕导看她们几个人挑挑拣拣半天没个回应,直接手动分配,那俩落在江姜手里的学生,还等着代师令,而院长也说要跟江姜谈谈。

江姜十二点就出门了,午间几乎是最热的时段,抵达南舞的时候,还不到一点钟,江姜停好车,越过几颗银杏树就是舞蹈表演系的大楼,但她迟迟没动作,因为副驾驶上还有个人。

一路了,江姜终于问道:“你到底跟过来干什么?”

吃完饭,江姜把上午修改好的讲稿和幻灯片一一收好,换上黑色鱼尾裙,画好了淡妆,拎着电脑和优盘要出门的时候,这人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件浅绿色冲锋衣,愣是跟江姜的上衣撞了色,末了,一声不吭跟着下了楼,最后,还上了车。

“好奇,看看。”

“……南大离这儿一站地铁,十分钟就能到,那才是你的母校,你应该上那儿好奇,说不定睹物思人,还能想起来点儿什么。”

萧肃失忆也快半个月了,但他自己看起来根本不急着找回记忆,又因为乍一看他表现的跟平时差别不大,导致其他人也没有上赶着催促这件事,是以,江姜这句话,居然是第一个人第一句提醒他找记忆的,如果第一次同居那天晚上的单方面剖析不算的话。

江姜这话听起来实在是有点儿隔应人,但萧肃并不为所动,反倒说:“医生说,养伤期间不宜大喜大悲,忌情绪激烈,这物不睹也罢,能想起来的早晚能想起来。”

“你到底跟过来干什么?”

“好奇南舞,看看。”

“……你随意。”江姜不想再搭理了,约的时间快到了。

中午休息时间,教室基本都空着,老师们办公室就在长廊另一边,江姜先去自己办公室放了东西,然后就去敲了斜对面院长的办公室。

“江老师?快进来,外面这么热,难为你跑这么一趟,可这都快进伏了,要是没课让你过来,那我罪过更大。”把江姜迎进来,院长如是说。

院长是舞台上退下来的前辈,曾经也是名动一方,可惜负伤,她不甘心,在舞团耗了足足五年,最后终于想开,三十三岁那年就转战学院,又念了好几年的书,留校当了老师,一路当到了今天。

是以,院长对江姜这种舞团现役的老师们都特别关心,活似恨不得把自己没跳的那些年岁,让她们这些青年演员一起跳了才好。

并且,因为江姜师父的原因,她对江姜更为关照。

“的确很热,不过院长,您还没说到底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呢!”

“你啊,你根本不是因为待会儿有课才这么问我,就是懒得跟我客套——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真的要改孟荞的舞?”

院长自己先叹了口气,“好歹同窗过一场,她家的情况我还是了解过一部分的,江姜啊,你要是真的改,手续一定要走在后面,非得盖棺了才能定论。”

“我知道了,谢谢。”

“你还不知道呢,你们这次真是挑了个麻烦,看不出来你们这师徒感情居然也能这么深,她的遗愿哦,过了这么久你居然还这么上心。”

院长感慨万千,对面的江姜只是淡淡的笑着听,对这“感情深”的说法并没有反驳。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已经临近两点钟了,江姜提着据说是来自老家的纯天然无添加的两罐槐花蜜和一袋十来斤的新鲜玉米棒子,艰难提进了自己办公室——这要空出一只手开门,真的很艰难。

江姜的资历在舞台上,放学院里就够呛,她其实只是通习课的老师,主教舞台表演系的同学们演员职业操守,简单来说就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该怎么处理,什么事情是一个舞蹈演员不能做的,主打一个课时少难度低班级多的特点。

台上台下江姜有着二十几年的见闻,小时候有姜沅耳提面命,长大后有各种辅导老师言传身教,后来还有自己的切身体会,所以,即使她很年轻,但这门课,她完全上得了。

又是一节三个班合上的大课,陈安玄身为专属助教,已经替江姜点过这个学期最后一次名了,正坐在第一排,翘首以待。

江姜像往常一样打开幻灯片,桌上摆着手写讲稿,第一个案例抛出来,正打算提问,视线扫过一个又一个雀跃的年轻面孔,然后停在了后门边站着的人身上。

一般来说大课座位是完全够的,但江姜的课向来不够,想听八卦的、单纯舔颜的、补学分划水的,每每都有不少学生没地方坐,站着也是常有的。

但是,萧肃混进来干什么?

年近三十了,混在一群学生里,突兀倒也没那么突兀,但多少有点过于闲了。

两个人之间隔着几百学生,萧肃直白的盯着江姜看,浑然不尊重课堂。

江老师点了这名同学。

“我觉得不能。”

“请把你的看法,分享给大家——”江姜站在讲台边缘,抬手示意。

“因为,三月门老师您就是这么做的。”

全场哗然。

不少人终于开始注意到这位“新”同学满堂窃窃私语止都止不住。

三月门,一家地级市剧院的名字,而比剧院本身更出名的是,三年前江姜作为帮扶老师下到三月门指导新人演员,却在一周后的指导收官台上公开罢演,沸沸扬扬闹了好几天。

然而,就在江姜历尽波折回到南剧团后,三月门爆出惊天丑闻——三月门满门都是暗娼。

这件事发酵之后,三月门被取缔,所谓的帮扶计划才启动就被叫停,各地剧团开始自查自纠,导致后面几年舞蹈生报考人数直线下跌,三年后的今天都尚未回暖几分。

而大家震惊之余,却又从萧肃这个回答里品出来了点儿别的——这跟“标准答案就是老师您”有什么区别?嗯?有什么区别?

这位脸生的“新”同学,迅速吸引了全部目光,因为什么都敢说,因为疑似调戏老师。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