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两端(七)

晚上,夜蛾校长和五条悟似乎有急事,都被叫走了。

办公室就只有若岛老师留在那里,乙骨忧太则来到校长办公室找资料。

途径橱窗,他看见了东京都立咒术高专2005级生的合照,其中有他所熟悉的五条老师、若岛老师和家入小姐,还有一名他不认识男性。

原特级咒术师,夏油杰,他曾和五条悟是最好的朋友,却在高三执行任务时叛逃了。

好像是他在任务时失控地杀死了村民,村民们愚昧的将看得见诅咒的两名小女孩视为灾难源头,恣意虐待囚禁对方。

他已经受不了那样的世界了。

随后,夏油杰在企图屠村时被阻止了,之后成为了恶名昭彰的诅咒师,被咒术界上层所通缉。

夜蛾校长还留着不少合照,其中一张合照中的夏油杰扎着黑色丸子头,和同学们站在一起笑,看上去温柔而从容。

这个人和乙骨忧太认识的三个大人都是同一届的学生,使乙骨忧太生了好奇心,他问在办公室的若岛老师:“若岛老师,你知道夏油前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偶像人格的若岛瞳答道:“他是一个异常执拗的死脑筋。”

在若岛瞳的记忆中,他觉得夏油同学和她一样,都是很内敛的人。

不同的是,他很懂得看场合说话也极其擅长隐藏自己情绪,和五条悟是互补型朋友,而她只会单纯的自闭。

“他好像一直在忍耐呢,连我都有植物作为倾诉对象,”若岛瞳说:

“他却无止休地压榨着自己,自我消化着在祓除咒灵时产生的负面情绪,他压抑着自己的一言一行,心却一日复一日地饱受折磨,然后便很自然地在某天终于受不了以后大爆发。”

夏油杰是在知晓人性丑恶的基础上,成为咒术师去保护普通人的,然而在中途却要直面太多普通人的人性之恶,继而他在心中问自己,真的有必要保护这群人渣吗?

他心中的那个质疑的雪球越滚越大,到最后,他的信念如雪崩一样坍塌了。

乙骨忧太:“老师,我听不懂。”

若岛瞳的偶像恶魔S属性立刻爆发,她头上的恶魔角动了动,恶魔尾巴也摇了摇,她邪恶地对他说:

“呜姆呜姆,意思是他把自己憋坏了,憋得心理变态了,所以就黑化了,叛逃了。你不要学他哦,不然老师会把你一顿暴揍,怎么说都要先把你打到眼神清澈,痛哭流涕。”

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举起一只手:“我知道了,那个,我还有一个从刚才就很在意的点,植物,真的能算得上是倾诉对象吗?”

虽然乙骨忧太嘴上没明说,脸上却一副同情的表情,就好像他在说:“老师,你也真的好可怜,居然只能跟植物讲话,你没有朋友的吗?”

若岛瞳:“……”

若岛瞳气鼓鼓地把乙骨忧太从办公室赶走了。

植物怎么不算朋友啊?!它们都会很温柔地跟她讲话和通风报信,懂不懂什么叫精神支柱啊!那是她高中生涯被五条悟欺负哭时唯一的心灵慰藉了!

忽然,有人在她身后发出惊天爆笑,吓得她耳朵都竖起来了。

她身后出现一个温柔的声音:“你的学生可真有意思,我忽然发现,你比我还要更了解我自己。”

有人从窗子那边翻过来了,瞳转身,发现正是她说的那位黑化的心理变态,夏油杰。

夏油杰平和地对她笑笑。

因为说对方坏话被抓包了,若岛瞳露出心虚的表情。

夏油杰:“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老同学面前,她的话语变得简短:“上个月。”

夏油杰披散着他那如墨般的长发:“抱歉,这几年,我有点不太能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你能回来,确实有点让人感到意外,是偶像事业遇到了什么困难了吗?”

若岛瞳点了点头,又开始迷迷糊糊地思考。

夏油杰不是一直在外面叛逃吗?若岛瞳这才后知后觉地说:“你被抓啦?”

“是啊,托悟的福,他瞒着咒术界上层把我关了两年,平时也不见我,我在屋子里无所事事超无聊的,现在是出来透透气,可以晚点再告诉悟吗?”他看上去倒是蛮平静的,仿佛若岛瞳此刻通风报信也没关系。

“现在告诉悟的话,会想杀了我吗?”

“……我还是挺珍视你们的,不要把我想得像见人就杀的杀人狂啊,我都被你们逼到只料理那些伤害他人的诅咒师了,都快感觉比我当咒术师的时候还正直了,你信不信我现在看普通人都没什么感觉了?”

都不将没有咒力的普通人蔑称为“猴子”了,看来症状确实有所减缓。

但若岛瞳还是摇头表示不信任。

夏油杰:“况且真打起来你也不一定会输吧。”

若岛瞳:“很生疏,叫我哥的话,大概可以。”

“你那个哥哥确实蛮恐怖的,”夏油杰淡淡地说:“不过解咒后,给人的威吓感下降了不少。”

夏油杰又说:“不过,瞳,我现在是什么事情都不想去想,也什么事情都不想去做。”

“那你,逃跑干嘛?”

“没人想要被关起来的啊。”

“那么简单?”

“当然。”

若岛瞳看着他:“你的眼神,看起来很清澈。”

夏油杰清楚她的言外之意,她想说的大概是“眼神变清澈是不是因为被悟疯狂暴打到承认错误了”。

夏油杰微笑着说:“……莫名感觉不太爽。”

若岛瞳非常不禁吓,两只眼睛凝出小珍珠,被吓到小声谢罪:“对不起。”

夏油杰:“没关系,总之,很高兴还能再见到你,瞳。”

若岛瞳:“我也是。”

夏油杰安静坐在一边,感觉很需要一个倾诉对象,若岛瞳看着他。

夏油杰:“或许就像你所说,或许就是那样。”

他出生在普通人的家庭,父母可能无法理解他所看见的世界,一切情绪都需要他自己去消化,他会更加地克制和压抑自己的一言一行,不去给他人添麻烦,也是变相划分界限。

等到察觉到无法再消化那些情绪的时候,脑袋里的那根弦已经彻底崩毁了。

夏油杰:“以前上学的时候,我总觉得,如果有一个人要被这个世界逼疯,那个人一定是你,但是我想错了,你挺厉害的。”

“你现在住在悟家里吗?”

若岛瞳点点头,想知道他是听谁说的。

夏油杰:“听伊知地学弟说的,听说他有次帮五条悟取件送到公寓的时候,发现沙发上有个活的女性睡着了,吓得他差点心脏病爆发。”

若岛瞳:“……”

夏油杰:“仔细一看是若岛学姐,他觉得更吓人了,害怕发现什么更恐怖的事情,所以立马跑掉了假装没看到。”

“你们还会交往吗?就当我这个老同学太八卦了吧。”

“不会了,”若岛瞳垂眸,耳朵也垂了垂:“以前他就说我是骗子,不会再上我的当了。”

“我也不知道我们算是什么呢?”她笨笨的脑袋想不出什么结论,眼底有浅浅的水光闪过。

依然无法理解,无法理解啊。

那是若岛瞳完全无法理解的事。

怪他过去飘忽不定、难以捉摸,今天对她很好,也许明天就能喜怒无常地彻底把她赶出门去。

怪她思考迟滞、无法在合适的时间做出合适的反应,再也无法乐观期待地看待任何事。

夏油杰:“是吗?”

他看了看钟表,故意凑近了瞳一点:“那就不要思考了。”

“瞳。”下一秒,门被打开,若岛瞳被抓住手腕往后拽。

五条悟似乎来得有点急,柔顺的雪发耷拉着,还能感受到他的微喘,胸膛随着喘息起伏,眼睛缠着绷带看不清他的表情,嘴唇微抿,修长宽大的手却一直深攥着她的手腕,甚至到用力过猛的地步。

在这个房间里,他一直都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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