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开端

食肆很大,双方相隔有段距离,饶是如此,傅旻也能感受到远处王令学滔天的恨意。

不过此时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对方身上,傅旻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个穿绿衣的男子吸引。

虽然那男子懒洋洋的坐在一边,嘴角带笑。但傅旻心里清楚。这个人,很强。

巫族本身感知灵敏,再加上他还有外挂谢九霄。谢九霄虽说被困鸟身,但神魂尚存,见多识广,方才对视的一瞬间谢九霄便用爪子抓了一下少年,傅旻立刻就明白对面不是如今的自己所能抗衡的。

李淳风见少年表面镇定自若,实则戒备颇深的模样,笑意更深了,拱手示意道:“没想到小郎君与在下想到一道去了,相见即是有缘,不若来我们这儿拼桌一起研究。”

傅旻用手示意了下自己满桌的饭菜,暗标自己不大方便。他都知道对面男子不好惹了,还凑过去做什么。

倒是李淳风,被拒绝后没有丝毫尴尬之情,反而赞同点头道:“确实,那么多东西不好搬,还是我们过去吧。”之后也不管身边两人如何反应,端着吃剩一半的面片汤做到傅旻对面。

沈药儿早就想去找傅旻,见此心底雀跃一声,也跟了过去,最后剩下王令学,面色青一阵紫一阵,不清不愿挪动脚步。

“在下李淳风,大理寺司直,看样子小郎君与我身边这两位都是旧识?”

“谁跟他是旧识,”王令学恼怒的打断:“这种泥腿子也配跟我相提并论?”

傅旻放下筷子,不动声色道:“李司直这次是来查武侯之死的?此事不应当交由刑部处理吗,怎么由大理寺亲自审核?”

“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嘛。”李淳风笑嘻嘻打起太极。

王令学继续道:“上次不过是你运气好,今天我非要让你好看!”

“因着早上院子里有武侯们把守,我并未进去查看尸体,听说死者被人开膛破肚?”

王令学见说了半天这一桌没人搭理自己,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狠狠拍了下桌子对着傅旻怒斥道:“狗鼠辈!竟然无视我!我看下一个该刮的就是你!”

李淳风暗骂声蠢物,原本想借消息来诈一下对方,这下可好,全秃噜出去了。

倒是傅旻,得到自己想知的事情后心情颇好,似笑非笑的看了王令学一眼:“你脚好利索了?”

王令学一口气没提上来,提起佩刀就要与傅旻拼命。

“莫要动手!”李淳风连忙把人按住,“在这儿打翻东西还不知要赔多少。”

“小爷赔的起!”王令学已经气到神志不清。

傅旻往嘴里扔了粒炒胡豆,抱着膀子仿佛看猴戏一般看着他。

“这是做什么呢?小三郎!你怎么在这儿!”此时门口突然响起道男声。

沈药儿回头,发现是那位回大理寺送尸体的俊秀青年。而更让她惊讶的是,一向面无表情的傅旻竟带着几分慌乱开口叫了声:“舅舅?”

……

萧进坐在长椅最边上,听李淳风复述完方才发生的事,嘴角紧抿,看上去有些生气。

“哎,早知道是你那长长挂在嘴边的外甥,我就不客气了,毕竟都是一家人不是。”李淳风装模作样的唉声叹气。

傅旻听得皱起眉头,谁跟这愁眉苦脸的穷鬼是一家人。

萧进也没搭理他,片刻后对外甥道:“你与我出来说。”

傅旻不敢反驳,只能乖乖听话,二人走到食肆外面。

“王家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对于此事他们不会再追究,你明天收拾东西搬回萧府。”萧进也没废话,直接了当道。

傅旻低着头没有接话,用沉默表示抗拒。

萧进看他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反驴劲了是不是,不长脑子,什么叫从今天其与萧家毫无关系!这种话是你该说的吗!”

傅旻依然没开口,萧家束缚太多,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的。

“你这样子,让我怎么跟阿姐交代,”萧进原本出离愤怒,直到看见少年袖口有几分破损,顿时悲从心来,“如果不去萧家,那就跟舅舅一起住,我在长安城北有套宅院。不过舅舅经常要去出门,只能委屈你独自在家了。”

傅旻吓得连忙摇头,他完全没想好怎么跟萧进说自己也是术士,更何况按对方的性子,假如知道自己打算报仇定然不会同意。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看你那袖子破的!听说你走的时候也没带钱,这段时间难不成与那些闲汉乞儿混在一起?”

傅旻哭笑不得,他这袖子是早上跟谢九霄打闹,让那只丑鸟挠的,现在在萧进眼里到成了自己落魄的象征。

于是忍不住开口,“比起外甥,好像是舅舅你那位上司更穷酸一些。”

这下子轮到萧进尴尬了,轻咳了两声,解释道:“我们每年的俸禄要从大理寺内部匀出来,因着经常要往外跑,而且总是损坏百姓的屋舍田地,所以总是赔钱。李司直恨不得一文钱掰两半花,这也怨不得他。”不过确实有时候比较丢人就是了。

接着调转话题:“无论怎样,你一个人在外面就是不行。还有,你打听武侯案做什么?此事涉及邪祟,不是你能沾染的。”

突然,萧进脑海中闪过沈药儿的脸,顿时了然,轻笑道:“原来如此,旻儿也到了这个年纪。”

“???”傅旻不明所以,干脆选择闭嘴。

如此一来,萧进便有些犹豫,是不是该给外甥创造个机会。半天后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再让你在外面待三个月,等到入夏一定要跟我回府。”

能拖一天是一天,好歹把李治吩咐下来的事情做完。傅旻苦笑点头,之后萧进又不由分说的塞给他许多钱财让他当做零花,舅甥俩说了好一会儿话方才回食肆。

屋内不知李淳风与王令学说了些什么,导致王令学虽说见傅旻依旧没有好脸色,但已不至于方才那么张牙舞爪。傅旻顾及舅舅在身边,也未太多挑衅。

倒是李淳风,与萧家低声说了两句话后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傅旻,又看了看沈药儿,最后道:“既然傅小郎跟这位小娘子有旧,那我就暂且将她交给你,左右她也没犯什么事,衙门那边我去打声招呼就好了。”

傅旻觉得他这么好说话有些奇怪,总觉得此人跟狐狸一样,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可他又确实需要沈药儿这么个人,于是点头默认了。

等李淳风一行人走远后,沈药儿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傅旻,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紧张。

然而被她偷看之人却没想太多,“饿的话再吃两口,不饿就起身跟我走。”

“去哪儿?”沈药儿怯怯道。

“命案现场。”

沈药儿心中一紧,她自然是不想再去那个地方,但也知道由不得自己选择。往嘴里塞了半个胡饼,二人出了食肆往回走。

院内血腥气还没散去,但苟木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沈药儿跟少年描绘了下当时的情景,傅旻陷入沉思。

根据沈药儿的说法,那个邪祟先来找的她,敲不开门后,去了主屋。

可是有一点傅旻想不通,沈药儿怎么看都是个普通姑娘,有什么是让邪祟忌惮的?此时谢九霄飞进沈药儿的小屋,在里面转了半天后从房梁上叼下一道符。

傅旻拿着符端详,发现其边角都有些烧焦的痕迹,便转身问沈药儿:“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

谁知沈药儿本人也一脸懵,“不知道啊,我除了跟老大送菜,就没去过道观,这怎么会在我房梁上?”

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傅旻皱眉,事情越来越奇怪。他奉李治之名去调查护卫之死,查来查去一头雾水。谢九霄爱好每天早上在长安城里四处飞,常常能收到第一手消息,得知归义坊这边有个武侯死法跟护卫一样,傅旻便打算来看看。

如今基本上已经确定两起案子是同一“人”所为,但长安城这么大,那邪祟如果诚心躲起来,仅凭自己的力量估计是很难找到。

他不说话,沈药儿也不没去打扰,而是蹲在地上研究半天符咒,最后叹了口气:“要不是有这个,估计今早死的就是我了,也不知是谁给我放上去的……估计是猴子,他最喜欢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说着无意,傅旻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点醒。对啊,他怎么没想到。

两起案子看似毫无关系,不过在他们之前,却还有猴子的死亡,这才是一切的开端。说起来此事本就疑点重重,那名叫猴子的少年,就算是被害心有不甘,可长安本是龙升之地,如今大唐国运昌隆,哪有那么容易产生怨气。

“猴子出事之前,你有没有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傅旻冷不丁开口道。

“没有啊……”沈药儿茫然,“猴子比我和铁牛铁蛋都要大一点,平日也不怎么跟我们在一起玩儿,不过他出事之前好像更不着家了。”

傅旻了然,看来那位猴子与这几人关系其实并不多密切,然后又问道:“那猴子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或是来往密切的人?”

沈药儿犹豫了下,最后开口道:“猴子、猴子很爱赌、钱,西市有家最大的柜坊,他是那边的常客。”

傅旻点头,“带我过去。”

沈药儿起身,刚想抬腿,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身子不自觉向前倒去。

好在傅旻手快,一把扶住她。

“你发烧了?”感受到其体温烫得吓人,傅旻开口道。

沈药儿昨晚受惊,一夜没睡,又挨了武侯几鞭子,现在都没处理,被冷风一吹,自然染上病。如今这么一倒,头昏眼花半天起不来。

傅旻无法,他就算再冷血也不至于压榨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想了又想,只能暂时将人带回自己住的院子,一切等明日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等下还有一章感谢在2021020402:14:472021020805:3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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