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问案

云微卷,天阔去,朗霁。

待苏清宴方踏着杌凳落了地,就看到萧忱正立在府门前,旁边还跟着一个府衙的人,正同萧忱说着什么。

“回来了。”萧忱看着缓步端然地向他行来的少年,淡淡的开了口,神色无波。

“是。多日不见,舅舅可还好?”相较于萧忱的略显冷淡,少年的面色与语气都要显得热切得多。

萧忱闻言轻颔了首,道:“尚可。你若无事,便先回府吧。”

依旧是淡淡的语调。

但一旁正在同萧忱详呈案情的刘主簿闻言倒是眼睛亮了一亮,带着几分讨好与热络开了口:“原来这是王爷的子侄,我道是如何这般的玉树临风。”

“见过小公子。”说罢,还极有模样地打了一个揖。

苏清宴见状愣了半息,但好在回神也快,见萧忱并无阻意,便笑了笑,施礼道:“草民苏清宴见过大人。”

既未应这位圆滑大人的尊意,也未阻其行礼之举。

作为萧忱之子侄,这般行事,该也是无错的。

“那舅舅……我便先回府了。”语毕,苏清宴便又对着萧忱行了一个晚辈的礼。

萧忱闻言轻应了声算是回应。

随即,便对脸上还挂着笑的刘主簿,淡淡道:“刘主簿,走吧,边走边说。”

说罢,便抬步朝着京兆尹的方向行去。

还未反应过来的刘主簿,便见这个身着鸦青色衣袍的男子已先行了几步出去。

这叫什么事儿啊。

是这位爷让他先随其回府,取样东西,顺便在路上给他详谈一下案情。

结果,这爷却愣是让他在府外等了小半刻。随即,竟在府门前与他谈起案情来了。

而现在……现在这人又让他跟着去京兆尹?

结果他刘荣宽忙活了一早上,连口热茶都没喝上,这……这都叫什么事儿!

刘荣宽暗叹一声,便忙跟了上去。

但心中却仍在思忖。

娘的,怎么没听说这煞神还有个这么大的侄子呢?

这人油盐不进,只知查案。

但那黄毛小子,看起来倒是个识趣的。

思量着,刘荣宽还不自觉地抚了抚那撮短胡子。

萧忱自是注意到了身旁之人的动作,这小老头心里一有小九九,就会摸胡子。

霎时,萧忱轻勾起一个笑。

很好,不出三日,他萧忱有个侄子之事便会传遍整个大理寺,直至朝官耳中。

这小老头,别的大本事没有,但论起侃事说道,倒是一把好本事。

“王爷……咱们可是要去京兆尹查近日孩童走失一案?”刘荣宽轻抬了眸子,斟酌着开了口。

萧忱闻言一笑,道:“刘主簿,本官自上任以来,可曾查过一件新鲜的案子?”

刘荣宽听罢,滞了半息。

也是,这大神自上任以来,无一翻的不是冷案、陈案。

初时,他们还以为不过是年轻人的一时意气,想要做些政绩来罢了。

可,政绩哪里是那么好混出来的。

何况全是些前头的大人们查过了,得不出头绪的陈案、冷案。

但偏偏就跟撞鬼了似的,让他一查一个准,一逮一个准。

自其上任至如今,已是翻了六、七件案子了。

大理寺卿柳大人不愿多搭理这位爷,但又偏偏要供起来,便随手指了他刘荣宽跟着跑上跑下,任这位爷差遣。

娘的,他刘荣宽怎就如此倒霉呢!

可他萧忱不查近月来孩童失踪一事,那方才他让自己详呈的案情,是喂了狗么!

但无论如何腹诽,刘荣宽也只得乖乖跟上去了。

……

盛京城,城门口。

天苍,路遥,人喧。

一支与大盛风格截然不同的长队,浩浩荡荡地入了城。

马上之人个个神采奕奕,仿若来的不过是个普通的城池。

队伍中飞扬着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而旗上绣着的是……

哦,是个祁字。

原来就是年初就有消息说,要来大盛议和的北祁人了。

嗤,议和的而已。

再细看去,队伍中间有个最大的马车,看起来,倒是与大盛的马车极为不同。

其轮轴极大,轴木末端包的是鎏金鹰纹铁套,一股苍袤之感扑面而来。

顶幔为圆形,却未覆完车身。四周以蛟纱缀锦帷相围。幔上垂下的响銮随着车身缓缓摆动,发出沉而厚的声音。

而车中人隐在帷中,看不清面容,只隐约见得是个女子的身形,正端坐于车上。

“在下礼部侍郎唐文正携礼部众官,见过北祁宣音公主。”

只见一早便候在了城门口的礼部官员们随着为首的礼部侍郎,向马车中人施着礼。

“唐大人不必多礼。”只听车中女子缓缓开了口。

声音清雅淡沉,倒不像个二八年华的少女。

“那……公主请,使臣大人请。”唐文正闻言,便抬手揽袖向城中方向指去。

此时车中女子只轻应了声,驾车之人便轻拍着北祁骊马,央着其敛了速,缓步向前驶去。

公良策闻言也颔首笑应了声,轻打着座下之马,哒哒地向前驶去。

风起,暖来,寒褪。

许是因……此次来的到底是一国公主的缘故,大盛朝廷也特寻了一处虽闲置了许久,却依旧气派异常的宅子,供北祁使臣使用。

七折回廊中,有两胡服男子正一前一后地……似是在逛着园子。

“公良大人,这大盛也着实欺人太甚了些!”一身形极魁梧的胡服男子忿忿地开了口。

正不知想着什么的公良策闻言一顿,随即便淡笑道:“特木尔,你入乡随俗地倒是极快,连成语都用上了。”

“大人!他们大盛人……”

塔木尔还欲开口间,便被身旁这个男子截断了话,“你可是觉得这礼部侍郎……太不够格了些?”

说话男子着一身改良胡服,白玉兰式样的带钩缀于腰间锦带上,看上去一副雅人深致的模样。

明明是北祁人,但看上去,却比许多大盛人还要彬彬端方许多。

“难道不是吗?!”塔木尔一脸懑色。

公良策见状才悠悠道:“他们礼部本就有接待使臣之责,人家何错之有?”

接着又淡淡地开了口:“再者,可是我北祁要前来议和。且我国来的不过是个公主和区区两个品级不高的使臣。”

此时,两人已行出了回廊,来到了园子中。

只见公良策伸出手,轻捻了捻初绽的梨花,才继续开口道:“人家今日派来的那礼部侍郎,可是三品。”

说罢,便将手中已摘下的梨花就那么扔到了一旁的月牙湖中。

一阵轻风拂来,将湖面荡起了些许涟漪,也送了些梨花香入鼻。

“大人,公主已安置妥当了。”一环佩婢女寻来后,轻声道。

“嗯,你等且好好照顾公主。记得,可要替殿下看好了。”公良策遥望着远处的燕秦山,缓缓道。

“是。大人请放心。”婢女答得利落。

听及此,公良策倒是一笑,道:“不是让我放心,而是……让殿下放心。”

随即,便也未管这婢女作何反应,径直缓步向着府门方向迈去。

“哎,公良策,你作甚?”一旁的特木尔见状竟忘了按着规矩喊大人。

听及此,公良策倒也未曾回头,只依旧背着身,伸出手,在空中摆着,向前指了指,开口道:“自然是寻行馆住去。”

“可……”塔木尔似是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他想说,这宅子不就是给他们北祁使臣住的吗?

他想说,这宅子这般大,怎么就要出去找行馆了?

但此时都被公良策噎了回去,“我说塔木尔,人家这宅子可是特意辟给公主殿下住的。”

“再说,你我二人皆是男子,如何住得?”

塔木尔抬眼望去,便见那据说肚子里有九个心眼的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哼!就他规矩多。

他想说,草原儿女哪里会介意这些了。

但终是未曾说出口,只得有些气汹汹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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