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衍九域 (.)”！
一道星芒一闪而逝。
星芒中有玄奥的纹路纵横交错，越过了明斗山，穿越了裂谷，化作漫天星光中的一个个组成部分，缓缓降下与天斗山那一块陨石融合。
...
日夜交替，转眼间就过去了三天。
陨星门的消息已经传递给三大家族，他们如同寒蝉一样默不作声，哪怕是很不情愿，但谁又感抗逆陨星门的意思？何况是连一个地境武者都没有的弱小家族。
冷奇案坐在殿銮的首座上，他的腰背不像原先那么挺直了，看上去像是在这些天里苍老了十多岁。
灵元境八重天的气息也不再释放开来，他似乎被磨平了棱角，不时发出几声轻叹。
“家主...”韩中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进来说吧。”
韩中于是推门而入，他穿戴的衣袍一丝不苟，连每一根发丝都经过了修剪。
“你这是？”冷奇案看着韩中的这副模样，不免有些疑惑。
“老仆隐瞒家主很久了。”韩中向冷奇案微微躬身，他把心中的事向冷奇案娓娓道来，“陨星门下了命令，三大家族务必要分出至少一位灵元境九重天去往战场助力。”
“违逆陨星门的意思，就是死路一条，家主为家族做了很多，但修为只是灵元境八重天，距离第九重还有一定的差距。”
“若是家主去了，陨星门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可家族没落，哪还能找出一两位像样的灵元境九重天武者？”韩中自嘲似的笑了笑。
“老仆不才，在不久前恰好完成了修为的突破，恐怕是如今家族里唯一的一位灵元境九重天吧。”韩中说道。
冷奇案一愣，韩中的突破甚至连他都不知道。
“老仆风风光光地走过了前半辈子，后半生都交给了家族，为家族尽了些绵薄之力。渐渐的到了这个年纪，即便突破了九重天也阻止不了大限将至，地境是我不敢奢望的。”
韩中正色说道：“老仆没有太多的价值，只求为家族最后做一些事情，灵元境九重天的条件我刚好符合，请家主准许老仆去往陨星门助阵，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韩中说到这里，他的眼眶中已经饱含热泪。
冷奇案静静听完了韩中说的，这是他临死的遗嘱，这段话讲了他的素昧一生。韩中真的很想谢泞，他们和彼此的家族明明没有血脉之亲，却甘愿为此付出一切。
“你...”冷奇案想要劝阻的话咽入了喉咙，他看到了韩中浑浊眼球里的那一分执着。
“去吧，家族的未来我会好生照料...”
冷奇案想要起身，却软在了座子上，他眼神中的光芒都随着这一句话的说完溃散了，他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这样的一切，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冷奇案在心中反复地询问着自己。
“老仆告辞了。”韩中请退。
冷奇案问了一句，“韩老，我们还会再见吗？”
韩中停在了原地，“不会了家主，我们不会再见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殿銮。
冷奇案抑制不住地回忆起自己和韩中的往事，在自己的孩提时代，正是韩中带着他走南寻北，在玄星域的每一个地方留下了足迹。
韩中是他最尊敬的人，哪怕是后来身居家主之位，也从未改变。
千言万语化作了冷奇案口中的一声哀叹，他还有太多的话想和韩中讲，他对家族未卜的未来充满了担忧，叹息包含了多少的情感？也许没人能解读完全吧。
“咚咚。”
轻轻的叩门声让愣神的冷奇案醒了过来，“进。”
他死死盯着殿銮的大门，走进来的会不会是想通了返回的韩中，他期望如此。
那个老人，在生命的尽头还要为家族东奔西走甚至于献出生命，他虽不能劝谏什么，但在心里却无法接受。
“父亲。”冷月晗从殿銮外走了进来。
冷奇案移开目光，他轻声问道：“怎么了吗？”
“韩爷爷走了，他去了陨星门，居住的屋子打理干净，如今空了出来。”冷月晗向冷奇案说。
冷奇案沉默了，五味杂陈的情绪如同海洋一般淹没了他。
许久，许久。
“月晗，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冷奇案有气无力地问道。
...
万宝阁。
利安苛坐于首位，他双手支撑着额头，沉默不言。
悠承、宋苏等等万宝阁的元勋、老人，如今都汇聚一堂。
“罗天愁按耐不住了，用不了多久，陨星门就会打破四年以来压抑着的平衡，向玄门全面宣战。”利安苛突然说了一句。
他在阐述一个事实，一个即将发生的未来。
“阁主在想什么？”悠承问道。
利安苛犹豫了一下，“我们是一个商会，醉香宛是一个酒楼，性质上我们本来相差不多，不参与玄星域的争斗，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
“陨星门有吞月宫，如得神助，他们必将战胜玄门，开辟出另一个崭新的时代。”悠承身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开口说道。
他和韩中是同一代的老者，但看上去要比韩中年轻很多。
王记河是侥幸突破到地境小成的武者，万宝阁在他身上用去了很多珍贵的资源，让他能在寿龄的尽头焕发出新的生机。
灵元境到地境，寿龄会增长一倍，韩中没有强大的背景，仅仅是冷家少得可怜的资源根本不足以支持他走到地境，两人是年轻时的玩伴，如今的身份却相去甚远。
原本韩中是有机会选择留在万宝阁的，可他毅然决然为冷家奉献了一切。
“王老说的不错。”利安苛并没有否定王记河的说法，他不是傻子，明眼人都能看出陨星门的强大，强大到玄门无法匹敌的地步。
“阁主之所以臣服陨星门，也是为了保全我们，不必在心中忌讳什么。”王记河说。
利安苛苦笑，“为什么要说醉香宛，因为万宝阁和他们一样，都是善于经营的势力，没有什么扩张征服的野心，也不愿寄人篱下，从此失去自由。”
“罗天愁狼子野心其可见的，我们名义上是陨星门的盟友，可实际上却只是他们使唤的一条狗罢了，诸位能听懂我的意思吗？”利安苛问道。
悠承叹了口气，“阁主是担心，陨星门一旦攻克了玄门，玄星域沦落到罗天愁一人的掌控下，那时候我们的万宝阁就不复以往，失去了原本的初衷对吗？”
利安苛点点头，“正是如此。”
“可我们没有选择，难不成和醉香宛，和岿汇声那个老顽固一样选择玄门？选择一条可笑的，所谓坚持本心的不归路，让所有的成员都为我们的决定陪葬？”王记河不以为然地冷笑道。
他是万宝阁后来招纳的供奉，对利安苛提及的初心嗤之以鼻。
“王老不懂我们，因为你不是生长在万宝阁的，万宝阁给予你了恩赐，但你并没有感恩戴德，在心中不过是迁就我们罢了。”利安苛摇摇头，说道。
王记河白花花的胡子抖了抖，“阁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眼看他就要拍案而起了。
“只是说你不能融入我们罢了。”悠承没有避讳地说，“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哼。”王记河冷哼一声，“老夫知道自己受了万宝阁的恩惠，不然活不到今天，我也不是那过河拆桥的贼人，但说是融入你们，老夫属实做不到。”
他起身拂袖而去。
“阁主。”宋苏皱了皱眉，她看向利安苛。
“由着他去吧。”利安苛没有阻拦，“王记河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他本就是这么一个不讨人喜欢的脾性。”
“阁主，可是有新的打算？”悠承沉默了一会儿，出口问道。
利安苛叹息，“打算，我哪还有什么打算...”
“王记河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事实确实如此。我们不依附陨星门，逃不掉被吞并的命运，所谓的结盟最起码能让这个过程来的晚些。”
“玄门呢？玄门就一定会输吗？”宋苏忍不住说道。
她和奥卉宇曾是要好的姐妹，陨星门以莫须有的罪名屠戮奥家，让她对罗天愁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抵触感。
“他们一定会败。”利安苛说。
“吞月宫的势力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传闻中的造化境武者坐镇，破碎境不在少数，天境、地境更是多如牛毛，他们但凡真心帮持陨星门，玄门就不会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所以我们只能臣服陨星门，这一点无力改变。”
利安苛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感伤，“昔日的玄星域已经不复存在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万宝阁在做出臣服决定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活下去，总要比陨灭好很多，不是吗？”利安苛似是在问悠承、宋苏，又像是再问犹豫不决的自己。
谁又会有那么果断的决心？
活着，谁不想要活着？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他们或是被身后的势力、亲情纠缠，或是想要追逐虚无缥缈的永生，而活下去，就是这一切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