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04

面包车附近,一个靠在车门外的男人,看了眼手机,表情愣了愣,接着,他递给坐在车里的男人。

岑潼稚:[为什么总追着我,能救你妹妹的不止我一个。]

男人手下回的很快,打字速度快到不行。

[因为只有你愿意救我妹妹了,我家里才会竭尽全力帮你治病,岑潼稚。]

最后的三个字,他打的很沉重。

男人眼睛一直盯着马路对面,没一会儿,手机又传来消息,他低头去看。

岑潼稚:[绉钰娴,别惦记我了。]

男人看了一会儿,随即抬头望着远处已经走了的女孩儿。

这几天,路宁静收留了她几晚。

几天下来岑潼稚再也不好意思打扰人家了,还是回自己家了。

已快接近凌晨。

淮镇彼时正在大改造,马上将成为旅游景点,到处都能看见工人在施工,路边隔一百米就能看见堆着的水泥和沙堆。

岑潼稚穿着的白鞋,袜子也白。

干净的鞋在泥地上,对比鲜明。

可岑潼稚却踩的轻盈,喜欢踩在地上的沙沙清脆声。

路过蒋奶奶家门口时,蒋奶奶看见了她,便叫她过去:“小稚呦,这么晚了还不回…哎呦呦,看看你的脸,被你爸爸打了?”

岑潼稚淡淡地垂眸,眼敛处瞬间落下一片长长的羽睫,她用手轻轻的捂住自己的脸,有些痛。

她放下手温吞道:“嗯,他...就是火气大。”

蒋奶奶听她这么说,更是心疼:“小稚真是苦了你了,看看,出落的多水灵,那脸蛋要好好护着。”

蒋奶奶想把她拉进家里,好心的给她抹药。

“来,这个东西抹到脸上,两天就好了,保证你呀,脸蛋还是漂漂亮亮的!”

道谢后,蒋奶奶又热情款待说给她煮点饺子吃,岑潼稚连忙说不用了,立刻转话题问道:“阿六哥呢?”

阿六是蒋奶奶的孙子,小时候对她挺好的,而且人很壮,小时候总觉得有他在安全感就是满的。

蒋奶奶面露不悦,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个孙子,无奈的说道:“你阿六年初和一堆什么老板南下去上班了,至今没个电话报平安。”

“南下?”岑潼稚不解的反问。

蒋奶奶又叹了口气:“嗯!”

南泱淮镇已经是中国南方的边境地区了,还不够南吗,再南,不知道南到哪去了。

岑潼稚心中已有答案,但无需多说,蒋奶奶自己也一定清楚。

淮镇位于边境地区,时不时就没个安宁,就像她小时候那件事一样。

没再多聊,岑潼稚与蒋奶奶挥手告别,老人家也只好放人走了。

一个人快走到镇西路的时候,岑潼稚听到十米开外有一群男人的声音。

岑潼稚看过去。

混沌的夜色里,那群人隐没在黑暗中。

他们蹲在路边,手里每个人都夹了烟,吞云吐雾的,似乎没看到站在更黑的角落里的岑潼稚。

这样的小镇子,这样在路边招摇过市卖弄想出风头的刺头青年很多,大多喜欢扎堆压街。

这些人大男人,将路堵了一半。

如果想回家,她必定要从他们面前经过。

岑潼稚犹犹豫豫的,用龟速向前走。

那边有个嘶哑的声音说:“靠,刚刚为了追那小贼,摔了一跤,现在的贼也太没有人性了,连那么大年纪老头的钱都抢,看老头那装钱的红色塑料袋都用的发白一直没换,想想那钱有多难挣,尽欺负老实人!”

另一个稍微冷清点的声音说:“下次再遇见摁住,叫上我。”

又冷哼一声,狂的不行。

“根儿给他弄碎。”

岑潼稚愣住,这个声音,这个话里带着凉意却没个正经调调的声音,听了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

“你当时不在店里呢吗,叫你来不合适。”

这时,一个更咋呼的声音说:“什么店?我这么久没回来了,周哥你整了个店来开?”

那个嘶哑的声音说:“嗤,就汽车站的那个维修店呗,昂哥他兄弟的,这几天有事,周哥闲,帮人看店,给路过的人卖充电宝一天都能赚好几百...绝...”

那些个男人说话不扭捏,在安静的街道边,大嗓门能传十米远,可他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他看到了离他们两米远的岑潼稚,立马放下手里烟,张口调戏。

“哟欧,美女~”

岑潼稚看了过去,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他们说着帮老人的见义勇为的事,所以她并不怕他们。

不是那种嚣张跋扈又恶臭的街头混混。

周鹤明人靠在最后面的墙上,也歪头看了她一眼。

岑潼稚脚下顿时像被灌了铅,重的挪动不了。

可他又是像前几次那样,淡淡的一眼就收回,不会多看。

也不知是看清没看清。

岑潼稚等了一会儿,咽了口气,低下头打算不理他们接着走。

这时,身后缓缓驶来一辆车,汽车尾气味浓重。

本来没打算回头,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的回过头看过去。

低调的车里,绉钰娴闲散的坐在副驾,车窗开着,淡漠的与她对上眼。

岑潼稚身体里的血液在这一刻凝固,好几天没见到他们了,原来还没走。

岑潼稚停在了原地。

可车子很快就驶过了,似乎只是给她一个提醒的眼神而已,并没有想当街和她直面说什么。

正松了口气,她看见那车停在了那群人的面前。

岑潼稚瞳孔地震,再次屏住呼吸。

虽然,绉钰娴好像是无意的,可这里可是施工现场附近,到处都是泥沙,这样将车突然刹车停到人面前,不给人冲一脸沙子,才怪了。

岑潼稚将目光投向那群人,她看到有几个人歪着脸,被沙子冲的半天没缓过神。

静了几秒,几个人才将脸抹了一把,面朝向汽车,情绪彻底爆发,有个人恨恨的低吼:“你开车没长眼吗?没看到我们在这蹲着呢?艹。”

听语气就知道,他们表情肯定都不太好,因此恶语相向。

岑潼稚向前走了两步,懵了,站在原地不知进退。

无意之间,看见说话的人就蹲在周鹤明旁边,他们那块正对着车轮。

他们应该是都遭殃了。

绉钰娴可能本来想下车,都已经开了半边车门,被那人吼了一句后,又将门关上了,丝毫未将他们的怒气放心上,平静的对车里的人说了一句:“抱歉没注意,开车。”

刚刚开口说话的那个人顿时不乐意了,骂骂咧咧的站起来:“一句抱歉就完了?甩我们一脸土就想跑,说你呢?你没看见我们吗,眼瞎啊?故意的?”

他站起来后,周围一堆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绉钰娴闻言,面无表情的偏开了脸,似乎并不想和这群混子多说话。

而刚刚那个说话的男人一阵骂骂咧咧的话放出去过后,周鹤明才慢悠悠的站起来,两三下走到最前面,站在车门处。

几秒后,周鹤明低着头,对着车里的人笑道:“别跑啊,是个男人就下车好好道个歉。”

他的话,带着不容置喙,气势很强,偏偏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这样的人,最会用脸蛋骗人了,表面和和气气,背地里能把你刮了。

不过,让皱钰娴道歉?岑潼稚想,认识这人三年了,以绉钰娴高傲的个性,车上说句抱歉还可以,下车对着他们道歉绝对不可能。

但,有件更离谱的事,那就是,其实她认识周鹤明更久。

哪怕是小时候。

周鹤明挺记仇的。

没意外的,一群人和车上的人僵持不下。

周鹤明换了个方向,语气里带着示弱的商量:“那赔钱?”

绉钰娴在车里默了几秒,开口:“赔钱?二十块够吗。”

这话一说出来,周鹤明那堆人顿时忍不住了:“操,二十块打发叫花子呢,周哥你和他好声好气什么,一看就是狗眼看人低的伪君子,有车开了不起啊。”

而相比于周鹤明旁边人的火爆脾气,周鹤明本人就淡定多了。

“道个歉,很难吗,大家都是人,你高一等?”

说他好声好气,可岑潼稚总觉得,周鹤明话里带着寒冰,听着轻松,细品又有一股浓戾。

岑潼稚愣愣看着那张只有月光打着底的侧脸。

模模糊糊的,但想象很清晰。

大概是一脸不可一世。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这两波人,大概就是有了男人所谓的胜负欲吧,谁也不想服谁。

车里的好几个陪绉钰娴来的人也坐不住了,不耐烦的全部下车,一个男人一边往周鹤明那走,一边拍着车身:“你们别太过分,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周鹤明身边的人都护着他,纷纷上前大声喊:“干嘛,打架啊?来!”

周鹤明话里带着丝丝笑意,不紧不慢的:“我们过分?你们道个歉就完的事儿,不认真道歉还非要给我甩个狗盆儿狗眼看人低,当我们街边要饭的乞丐么?”

岑潼稚一下子就想起,周鹤明小时候最可怜的那段时间,没人管没人要,真是乞丐。

接着,绉钰娴也下了车,冷言道:“没把你们当乞丐,车轮惹得祸,你有事让它说话,给你道歉。”

周鹤明又笑了,十分有道理的说:“它又不是人,我管它要什么道歉,还是说你也不是人?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就算了,哥几个走吧。”

岑潼稚轻轻挑起细眉,听着他这一番怼人的厉害。

周鹤明那堆人里也瞬间发出几道嚣张的笑声,准备走了。

“笑死,不是人也不是东西。”

“走吧走吧。”

绉钰娴叫住他们:“站住。”

周鹤明那几个人没停,旁边的一个男人说:“你说站住就站住,把我们当你的狗仔子啊。”

周鹤明旁边那个人,话说的有针对性,对面一听就不爽了。

“你们惹错人了。”

这话是绉钰娴旁边的人说的。

平心而论,这两波人里,周鹤明那波嘴里有脏字,而绉钰娴这波就相对文雅了点。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有句话是对的。

周鹤明也许真的惹不起绉钰娴,他是世家公子哥,从来没人敢惹。

岑潼稚看向周鹤明。

周鹤明本人笑意很淡,似乎并没有害怕。

而他旁边的男人犹豫了好久,才不太有气势的说:“嗬,好家伙,谁惹谁啊,怎么这么不讲理,还有,我们一般从不拿身份这件事说话的,既然你非要提,那你要打身份牌的话也赢不了啊,我们周哥可是...”

岑潼稚没听完,先看了看绉钰娴,见他已经上前走了一步,于是,做了个决定。

她闭上眼,故意重重咳嗽了几下。

那男人的话也被打断。

顿时,所有人都往这边看,岑潼稚缓了缓,睁开眼。

那边,绉钰娴定定的盯着他,目光炯炯。

可岑潼稚却感受到了另一个更强烈的注视,带着侵略气息。

她没有任何理由的,忽略了绉钰娴,与周鹤明对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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