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严肃的牛雄

“什么?国舅府上丢了人?”

李良一惊,肃穆道:“卑下明白了,这便去通知任大人。国舅放心,卑下一会去说说,今夜还巡值,领麾下弟兄借机寻寻。”

看着一脸慎重,急匆匆离去的李良,赵隶觉得心里有些愧疚。

说实话,他真不觉得这事有多大,值得发动这么多人力去做。

不就是小七没回来嘛。

说不定就是在青楼里玩尽兴,干脆就夜宿在哪了。

至于牛雄说的规矩,赵隶听的时候觉得肃然起敬,可听罢后就不觉得怎么了。

毕竟说破大天,这些汉子也是山匪出身,一辈子窝在岭南之南,猛然来了长安,有些花花世界迷人眼也是应当的。

晃悠着回到了后院,谁知众人还没散去。

“咳咳,十三叔别着急啊。我碰上李良了,就那个金吾卫郎将,他去寻任无涯传话了,而且他也说会带人去找。放心吧。”

闻此,牛雄脸色稍缓,但仍是沉默着,坐在院中未曾动身。

其他几个汉子也是一般无二,沉默站在牛雄身侧。

“媳妇,劝劝?”

赵隶小声嘀咕。

景陌雪皱皱眉,“你真通知了?”

“我还能骗你不成,我也想找小七啊。”

看他这样,景陌雪就走向牛雄。

谁知她还没开口,就见牛雄摆手道:“别说了,十三叔心里有数。就是心里不安分,让十三叔坐会。”

“放心,小七这弟兄是个机灵的。不会出事。就算今晚找不到,明天也该回来了……”

“要是这样,俺按规矩得给他五十鞭子。”

牛雄微微垂首,“可他要是回不来,那俺现在没去找他,俺该挨上三百鞭。”

说着,他抬头看向赵隶,“小子,让你手下人仔细些,别糊弄事。俺不想俺带出来的弟兄出事。”

被这一出弄得,赵隶都有些不安。

不过还是劝道:“放心吧十三叔,长安里头的鹰羽卫有多大本事,您不是不知道。”

没再回话,牛雄就这么坐在院中石凳上,左侧搁着那柄厚重大刀。

“甭想了,用饭后就回去睡吧。”

远处马戈淡淡开口,“当年他们就是凭着这股子意气,才生生造就了南地巨梁。”

山匪又如何?

没有严明的军纪不假,可能跟朝廷正儿八经的军队抗战多年,难道敢说他们没有过人之处?

弟兄信义,有时候在沙场之上,比军纪更有用。

月上中天,赵隶站在窗户边往外看,只见月辉下,牛雄几人不动如山。送过去的饭菜仍旧放在一旁,没人去动一口。

“也就是你说的不错,在长安这地界,让你派人去找比他们自己去要强得多。”

旁边景陌雪叹息道:“要不然,十三叔早带人去寻了。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我爹说过,山内同享乐,山外共患难。凡出山在外者,必守三规六条。刚刚十三叔与你说的,便是六条之一。

我估摸着是让你带坏了,竟也觉得小七没回来不是甚大事。

否则我现在该跟十三叔站在一块等着。”

“假如啊,我是说假如啊。”

赵隶内心不安,强笑着问道:“万一明个小七还是没回来怎么办?”

好看的英眉一皱,不经意间便流露出煞气。

“那要看是怎么个没回来法。”

“唔……”

他迟疑道:“没找到人呢?”

“那十三叔绝不会再等了,就算他只有几个人,也会自己去找。到时候我也会跟着。”

“那要是找到了,结果小七出事了呢?”

“报仇。”

很果决的两个字。

“那要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闻此,景陌雪深思片刻,旋即抬头静静注视着他:“派人传信大梁山,来长安增派人手。”

“这里是长安,离你大梁山几千里路呢!”

赵隶惊呼,“你大梁山不是有十几万人吗?”

没有移开视线,她只是将手轻轻放在他肩头,“大梁山人不少,可却没有一个弟兄是可舍的。这话是我爹说的……

师父说的不错,当年那般艰难处境,为何最后能成就出这般巨梁?

凭的便是意气。

我记得在十七八岁时,我爹带弟兄出山作战。谁知却被围在一处谷地。七千弟兄拼死而战,这才冲出重围。谁知我爹回头一扫,十三叔跟十几个弟兄让人在乱战中围住,没能脱身。

那时候,回去很有可能让所有人丧命,平白再添上几千弟兄的命。

可我爹当时就说了两个字,回去。

然后……十三叔活了,那次为了救他多死了好几百人。

事后十三叔哭着问我爹,几百个弟兄换他十几个,值得吗?

你猜我爹怎么说?”

几百几千人的生死,在她嘴里平静说出来。

这不是电视上看的假戏,不是他赵隶看小说时的几行字,而是实实在在发生在几年前的事。

拥有着承平时代的记忆,赵隶对这些话这些数字,十分敏感。因为他知道,这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赵隶恍惚开口,“怎么说?”

“怎么算账那是账房的事,我兄弟被围了,我去救,就是我死了也是应当的。”

突地一笑,景陌雪看向窗外,眼中带着些崇敬孺慕,“我当时就在旁边听着。我大梁山,起于微末难活之百姓中,无金戈之利器,无兵甲之庇护,无朝廷之悍马奔行,无粮草之源源供应。所凭者何?唯一腔热血,唯兄弟义气,唯争活求存,唯万众一心。

这话,是我二叔说的,他是个文人,还考取过秀才呢。”

说到这,她微微顿了一下,“可惜,死在了当年……”

口舌发苦,赵隶情不自禁的看向窗外。

夜下牛雄,不动如山。

他怕了……

没来由的心底突然涌出来害怕。

估摸着,这样的害怕应该跟当年与大梁山交战的朝廷兵将一般无二。

同样是惧怕这种义之所至,虽死无悔的气概,可不同的是,他赵隶怕的是听到小七出事的消息。

如这般所讲,刘七真的出事,性命丢在了长安。

那牛雄,会怎么做?

陌雪,又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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