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二十四章 得道不是逆袭,而是回归天真。

《功夫》的爆红,自然而然的也带起了一股“无厘头功夫片”潮流。

当然了,更多的是小打小闹,但是还别说,在网络大电影这块,倒是真的出了几部还算可以的片子。

而这部电影之所以能够掀起一股热潮,或许也是因为这是一部很独特很独特的“功夫喜剧”!

但是却又拍出了喜剧的内核是悲剧的精髓。

李易的铁杆拥趸影评人杜向海,这一次的长评姗姗来迟。

“反复的看了很多遍,又看了许多其他的同行和网友的解读,一直没有开始写影评。

有人说《功夫》不过是一个孩子的“功夫梦”;

也有人说《功夫》里面的火云邪神,胖子,和阿星,是三位一体!

我也在想,这部电影还有什么可写的地方?

于是我反复地看,终于开始写下这篇影评。

说来大家一定很奇怪,电影的片名叫《功夫》,可是开头却是冷兵器、热兵器交替的警匪冲突、黑帮火拼!

这个序幕构建了影片环境基调:这是一个没有正义和邪恶之分,只有成功和失败,强者和弱者的社会。面对鳄鱼帮老大那句嚣张跋扈的“还有谁”时,警察在干什么?装聋作哑!

斧头帮大获全胜后,斧头帮二当家大喊一声:“警察,出来洗地了。”紧接着,就是一个数钱的镜头

如此,警察跟黑社会,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有,也只在于他们没有黑社会强而已。鳄鱼帮扫荡警察局,斧头帮又勦灭鳄鱼帮。这就是一条高度概括化的食物链,逻辑也贯穿了整部影片!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当然没有!

序幕拉开后,你就看到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图景。每个人都既是强者,又是弱者。

包租婆面对租户嚣张跋扈,但斧头帮来找事,她溜的最快。

阿星连四眼仔都打不过,乞丐都看不起他,但没关系,他可以一脚踩爆小孩子的皮球,可以抢劫聋哑女。

小孩子呢?他们能抱大人的大腿,狐假虎威欺负聋哑女。

这是丛林世界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连孩子都已不再纯真,像大人一样恃强凌弱。

但有什么办法呢?那个想要充当勇敢正义者的小孩阿星,被那群欺负聋哑女的小孩踩在地上撒尿。他用十块钱从乞丐手中买了《如来神掌》秘籍,但背面白纸黑字,售价2分钱。

天真、善良、正义,原来只会被踩在脚下蹂躏,谁还敢信仰这一切?

于是,阿星也相信好人没好报,所以,他要杀人,变为强者。

“这个世界,遍地都是钱,满街都是女人,谁能够下定决心,就可以争得赢;谁能够把握机会,就能出人头地。”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华国历史王朝更替的缩影。王侯将相你方唱罢我登场,朝服、国号都变了,但一切又仿佛都没有改变,下面还是三跪九叩、山呼万岁的文武百官、太监和庶民!

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因为其实改变的从来都是食物链的顶端,作为最底层的百姓,他们其实一直都没有变过。

因此,人活着的终极梦想,就不再是击碎食物链,而是爬到食物链的顶端,成为没有人可以压制的绝对强者!

在垄断资本主义社会里,底层的社畜虽然憎恨上面飞扬跋扈的主管和资本家,但是,他们忍辱负重,也是希望有一天熬出头,逆袭成功,将原先踩在他们头上的人踩在脚下,绝不是为了创造一个美丽新世界。

作为主角却连名字都没有的阿星,只是我们万千路人甲乙丙丁的缩影而已。

但每个人都想成为强者,而不想改造食物链,就意味着你爬到什么位置,都是不安全的,永远有人对你的位置虎视眈眈。唯一稳定的,是这种适者生存的结构。

于是,就有人既不想当强者,也不想当弱者,只想逃出丛林,当一个安逸的苟活者。

猪笼城寨高手云集,不仅仅包租公婆,苦力强、阿鬼、裁缝,连耕田的大妈都能一拳将阿星打到吐血。但是,他们大多都已经没有血性。斧头帮来时,包租婆第一个溜走,包租公将头埋在泥土里,裁缝噤若寒蝉.

不要再臆想猪笼城寨里面全是高手了,那根本不是现实!

其实何尝不是每个人的幻想?

有人说这里是世外桃源,而实际上,这不过是一处底层人士的生存窝而已。

或许这样的地方有很多!

也不要再臆想包租公包租婆在守护着这个世外桃源,在斧头帮来之前,在杀手们来之前,他们从不曾守护着什么。

因为人总要活着,总要有生活的地方,而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社区而已。

这也是我们周围很多没有野心、也没勇气做英雄,只想安逸地活一辈子的普通人的写照。

总的来说,这个社会的众生相——奋斗、忍辱、苟活、退隐——其实都可以概括为两个字:生存。

如此,《功夫》的片名,也带有一种反讽意味。

在华国文化里,功夫绝对不是拳脚功夫这么简单。它附加了太多的精神内涵,就像武侠里的侠客,都信仰光明磊落、锄强扶弱的精神。

但《功夫》的世界只有功夫,却没有功夫精神。

杀手排行榜第一位的天残地缺,一到猪笼城寨就在暗处割下了苦力强的头颅!

火云邪神练功练到走火入魔,比武的时候同样卑鄙无耻,多次假装认输,乘敌人松懈便用暗器杀之!

在他们手里,功夫其实和枪炮没什么区别,都是杀人武器而已。

而更讽刺的是,此时,世界其实已经有枪、斧头这样更好的杀人工具了。如果你不能像火云邪神一样,有接住子弹的神功,或者天残地缺那样,用一架琴就打出冷热兵器的效果,一身功夫,又有何用?

如此开头出现的那一幕,也就变得自然而然了,因为没有功夫精神的世界,那么和那些斧头帮恃强凌弱,和那些枪械杀人工具又有什么区别?

丛林法则下,世界被绵羊、狗所占据,有豹子的高贵精神的,反而就是异类了。

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人自然是异类!

《功夫》里,最遗世独立的,是一笑就满口龅牙的龅牙珍,是露半边屁股的酱爆,以及面对阿星持刀抢劫,却面无惧色地递棒棒糖的聋哑女

龅牙珍长得很丑,但穿情.趣.内衣、开高衩的裙子、旗袍,涂口红、听高雅音乐。当包租婆要赶走苦力强等的时候,是龅牙珍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看似“不正经”,“奇葩”的龅牙珍,却反而是正义感十足的人。

很多人臆想说她是什么小三,简直离谱。

电影没有交代她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可是电影篇幅就那么大,为何要每个角色都介绍他们的职业?

这是电影,不是招聘广告!

酱爆总是露着半边屁股,在公共场合洗澡、刷牙。被阿星勒索的时候,酱爆眼神坚定,告诉阿星:“就算杀了一个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

其实导演是在以丑化的方式,去塑造“酱爆”、“龅牙珍”这些“正常人”的。

因为他们在电影里面的这个世界,是那样的“异于常人”,所以他们会显得“不正常”!

观众于是被催眠,以为酱爆们的“智障”是为了满足他们的优越感。在现实中你看到在路边跳舞,露着半边屁股,讲话的调调类似“就算杀了一个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的人,是什么感觉?

肯定第一反应就是:这莫不是个傻逼吧?

分分钟给你顶上热搜!

这就是这种幽默呈现方式的残忍之处。这些丑角是傻逼,仿佛是无可置疑的一样。因为我们笑得如此心安理得,没有哪怕一丝丝的悲哀,只感到一种比他们更谙熟社会法则、更老练更世故的优越感。

那时候,我们仿佛对着一面哈哈镜笑,不知道是我们在笑那些“傻逼”,还是那些“傻逼”在笑我们,甚至不知道,到底谁是傻逼。

然而,这些“傻逼”手无寸铁,却敢跟强者叫板,而不是在弱者面前当老子,在强者面前当孙子。爆酱明明没有练武的天赋,一拳就被包租婆打晕,却想成为绝世高手,为苦力强们报仇。

是不是有种悲哀的讽刺感?

仿佛不在弱者面前当老子,不在强者面前当孙子,就是异类了,就给人一种“傻逼”的感觉了!

可是这难道不是最悲哀的事情吗?

龅牙珍的话有错吗?这难道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事情——仗义执言?

酱爆的话有错吗?这难道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说的话,应该做的事——黑白分明,快意恩仇!

其实他们只不过是做了很多人在这样的局面下,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

英雄只有阿星吗?不,其实他们同样的也是某种程度上的英雄!

而更悲哀的是,有功夫的人没功夫精神,有功夫精神的人没功夫。功夫精神并不在于功夫的高低,而在于精神的光辉。

但绵羊、狗和豹子却不是泾渭分明的。退无可退的时候,绵羊的勇气、狗的良知都会被唤醒。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功夫》可以看作是三幕式的自我救赎。

当斧头帮想要烧死手无寸铁的母子时,苦力强、阿鬼和裁缝站了出来。

天残地缺杀戮苦力强三人的时候,包租公婆站了出来。

包租公婆惨败给火云邪神时,主人公阿星也站了出来。

是不是很熟悉?是不是有一种共鸣感?

是就对了。

因为也许,我们大多数人都是狗或者绵羊,要么总想着逆袭,将别人踩在脚下,要么只想苟活着。

然而,我们内心其实都沉睡着阿星小时候那种拯救世界的英雄梦,那是一次次被世界伤害后,被压抑从而沉睡在心底的良知。

我们会歌颂,赞扬那些见义勇为的人,可是当真正的到了自己身上,又是如何?

所以,成为狗还是豹子,其实只在一念之间。就像阿星被乞丐骗,见义勇为却被撒了满脸尿后,就不相信好人有好报,于是要加入斧头帮,要杀人。

和包租婆赛跑后,阿星在红绿灯里疗伤。红绿灯是十字路口的隐喻。就像包租婆所说的:“年轻人难免误入歧途,能够悬崖勒马,也算不错了。”

只是,乞丐并没有骗阿星。

阿星手臂插满了刀子后,居然可以跟包租婆在田间小路上“飙车”。这其实已经暗示了,阿星有绝世武功。

被火云邪神捶到土里后,阿星任督二脉被打通,醒来就可以一个打几十个。遭遇蛤蟆功的重击后,阿星终于练成了如来神掌

这其实就是“经历痛苦,才能涅槃”的隐喻。火云邪神来到猪笼城寨时,看到的破茧而出的美丽蝴蝶,也是同样的暗示。

拯救世界,并不是练一本武功秘籍就能做到,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如果知道说出了墙上的影子只是火照出来的幻想,会被执迷不悟的人嘲笑、绑架甚至杀害,你还会不会说出真相?

所以,我至今仍认为,乞丐用一本印着售价2分钱的武功秘籍,“骗”走了阿星10块,是故意为之。

就像明知道对面有寒冷、嘲笑、欺骗,依旧义无反顾地跨过门槛,经历欺骗、羞辱后依旧不改天真本色,才是真正的天真。

阿星取出火云邪神暗器中的毒刺后,暗器盛开成一朵莲花,变成风车,飘到聋哑女面前,又变成一朵雪白的菊花。

菩萨端坐或站立在莲花宝座上,处于轮回中,但没有受到不洁之物,意障和心障的污染。华国的古诗文中,更用出淤泥而不染来比喻高贵的君子品质。而莲花就是生长在淤泥中却依旧纯洁的花朵。

所以,莲花的象征非常明显。

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横行的绵羊和狗的道德群像是世故,与之相对的,便是天真。

天真不是一开始就与世故划清界限,而是在乌糟的泥土里爬滚后,依旧保持洁净的本色。

电影也通过一系列的镜像符号,表现这种硬币两面般的隐喻。

前期的阿星有一项绝技:开锁。这是投机取巧的,短时间就能掌握的生存技能,也是善良、正义沦丧的象征。

打通任督二脉后,阿星用一门踩脚面的功夫,扫荡了整个斧头帮。火云邪神嘲笑它是小孩子打架用的动作。

此外,如来神掌和蛤蟆功,前面说过的恶之花——莲花,均是天真和世故对比统一的镜像符号。

所以,同样是高手,阿星和火云邪神就有境界的高下之分。

阿星对于火云邪神的偷袭采取一种宽恕的态度,当火云邪神问“这是什么掌法”时,阿星平静地回答:想学啊?我教你啊?

火云邪神感到神性的光辉,泪流满面。

这是功夫的真正精神内涵:功夫不是成为强者的工具,而是维护正义的武器。

所以,此时的阿星成了最强者,结局当然不是爬到食物链的顶端。作为一部商业片,导演设计的happyending,就是小人物创造的美丽新世界,食物链当然已经被打碎了。

在这个美丽新世界里,阿星站到聋哑女对面,两人相视一笑,变回童年的模样,手牵着手走进棒棒糖商店。

得道不是逆袭,而是回归天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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